信仰与伦理的悖论——克尔凯郭尔《恐惧与战栗》郝武艳制作一.克尔凯郭尔入门索伦·阿拜·克尔凯郭尔(又译克尔凯戈尔,1813-1855),享年仅42岁,却在其短暂的一生里,至少著述了25部著作。其著作在其谢世后曾一度默默无闻。当其著作在20世纪被重新发掘出来时,曾在欧洲引起了一场思想革命,并因而产生了一种哲学思想,这就是后来所称的存在主义。(一)父与子马尔·彼德森·克尔凯郭尔(1756-1838)曾在位于丹麦的日德兰北部——那风沙肆虐、沙丘成林的故乡度过了极其贫困的少年时代,后时来运转被他的舅父选中,把他送去哥本哈根当学徒,到三十几岁时,他已成为一个从事食品贸易的大批发商,积累了一笔可观的财产,跻身于上层社会,由一个穷乡僻壤的放牛娃变成了首都颇有名气的暴发户,而后钻进书堆钻研学问,展开灵活的社交往来。•在幼时,当他赶着羊群到那荒芜、贫瘠的土地上放牧时,曾一度以那孩童般的绝望,对着天空挥舞着他瘦小的拳头诅咒了上帝。这在他赖以成长的路德虔信教那里可是件重大的罪孽。•现仍保留有克尔凯郭尔夫人临终前几个月患病期间马克和女仆发生不正当性关系的线索。这一罪孽,或者另外一个(大概就是上边那个)曾使这位老人变成了一个狂热的宗教忏悔者,他曾病态盲目地相信他业已冒犯了上帝。•索伦·克尔凯郭尔出生于这样一个富裕的暴发户家庭,作为家中最小的孩子,小索伦先天不足,体质很弱,,生下来就有点驼背,双腿也参差不齐,这种生理上的软弱和缺陷对这个儿童的性格的形成和发展无疑有相当大的影响。“在那个时期内,为了哪怕只是在短时间内能和别人一样,我就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我是最深刻的意义上的一个不幸的个人,从我的早年起就紧紧地和一个又一个的痛苦联结在一起,直到濒于疯狂的边缘,其深刻的原因可能在于我的灵魂和我的肉体之间的不平衡”。•除此之外,造成他不幸的原因之一便是他的父亲。这位老人以旧式家长的方法治家甚严,他自己笃信宗教,对子女们从小进行严格的宗教教育,叫他们敬畏上帝。对他的幼子也早就像对成年人那样灌输宗教思想,进行完全与儿童年龄不相称的交谈,这在未来哲学家的幼小的心灵上打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的烙痕。•“童年留给我的唯一东西只是叹息”•“当我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老人了,我完全跳过了童年和青年时期”•“从当孩子的时候起,我就处于一种巨大的忧郁的威力之下······没有一个人能够知道我感到自己多么不幸”•“作为一个孩子,我是严格地按基督教精神受教育的;从人道上讲,那可是一种疯狂的培养······一个孩子疯狂地扮演一个忧郁的老头,真可怕啊!”而因为父亲的“罪孽”,暴露出宗教信仰和道德行为间的矛盾,使他对父亲的信仰发生了动摇,而且造成了他的病态心理,给他的一生蒙上了阴影。“我的出生是犯罪的产物,我是违反上帝的意志而出现于世的”。克尔凯郭尔家族的神秘学圣经上有这样一段话:“父亲的罪孽必将使儿子受到惩罚”。据此,克尔凯郭尔家族的神秘学尽可能病态地将此理解为:这意味着,作为对其罪孽的报应,马克必将在其离世之前埋葬他的七个孩子。(“7”这个数字在圣经中一直有一种神秘的意义。)果然,孩子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过世了,只剩下了索伦与他的哥哥彼得。因此,当索伦的父亲在82岁高寿撒手离世时,索伦惊呆了。因为,他只是简单地假定,他将在年轻时死去,从而对自己的生活未作任何打算。(二)爱情,还是痛苦?除父亲外,另一位对克尔凯郭尔的一生发生重大影响的是位姑娘雷金娜·奥尔森,他们之间的短暂而不幸的恋爱,在哲学家脆弱的心灵上留下了永远不能愈合的伤痕。二十四岁时他遇到了十四岁的雷金娜,在能够正式向她提出求爱之前的三年中,他利用这段时间接近并讨好她的家人,尽其所能地寻找与她相关的一切事物,影响她的审美情趣,甚至和她的男友弗里兹·施莱格尔交朋友并利用其自信的地位去挖那可怜的弗里兹的墙脚。•果不其然,在雷金娜长到十七岁时,索伦向她求婚,并赢得了她。但是,在举行了订婚晚会并发布了通告没多久,他就撕毁了婚约。•“生活中再没有比恋爱期间更美好的时光了,那时每一次会面,每看一眼都把某种新东西带回家去而感到快乐。”订婚后第二天•“我内心就感到我犯了一个错误。像我这样的忏悔者,我的vitaanteacta,我的忧郁,这就已经够了。在这个时期内,我的痛苦是笔墨难以形容的。”•在日记中,他写道: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上帝否决了这个婚姻。”他说,如果他不是一个忏悔者,不是这样忧郁,那么同她结合就是梦寐以求的无比幸福的事了。•在婚约破裂后他从丹麦消失,溜到了柏林进入大学学习由谢林讲授的黑格尔哲学。那个学期结束后,他回到了哥本哈根;然而,当他认为他在教室里看到雷金娜向他点头致意时,他又溜回了柏林。在这第二次滞留柏林期间,他著述了他最伟大的著作之一,——《恐惧与战栗》;这是他关于亚伯拉罕和以撒的书,其中也含有给雷金娜的秘密信息。•该书对于亚伯拉罕的故事的解释有许多种,其一是:克尔凯郭尔想象亚伯拉罕在以撒面前假装那要以撒去死的人不是上帝,而是他自己,因为,他是上帝的崇拜者,也是个谋杀犯。亚伯拉罕假装成一个罪犯,这样以撒在垂死之际诅咒的将会是他亚伯拉罕,而不是上帝。所以,克尔凯郭尔的作法曾像一个地痞无赖,旨在不至使雷金娜因她和索伦间爱情的牺牲而谴责上帝。•——《克尔凯戈尔入门》东方出版社•《一个诱引者的手记》约翰尼斯、柯得莉娅、爱德华•对克尔凯郭尔的生活有过重大影响的重要人际关系,似乎只有三个:•和他的父亲•和雷金娜·奥尔森•以及和颇受欢迎的讽刺画海报——海盗报的编辑剧终:1855年10月2日,他倒在了大街上,瘫痪了。11月11日,离开了人世。“请替我向每一个人致意,我爱他们所有的人。请告诉他们,我的一生是一个巨大的痛苦,这种痛苦是别人不知道和不能理解的;看起来我的一生像是骄傲和图虚荣,但却并非如此。我不比别人好。我过去这样说,而且总是这样说的。我在肉中扎了刺,因此我没有结婚,也不能担任公职。”二.《恐惧与战栗》•Furcftundzittern/FearandTrembling它在日常中文的表述接近“敬畏与战兢”,敬畏是心灵上的,战兢是身体上的。也可以说是“毕恭毕敬,战战兢兢“。出自旧约圣经《诗篇》第二篇第11节:”当存畏惧侍奉耶和华,又当存战兢而快乐“。•《恐惧与战栗》是十九世纪丹麦哲学家日兰·克尔凯郭尔托名约翰内·德·西冷蒂奥,以圣经中亚伯拉罕与以撒的轶事为基本线索,探讨了信仰以及与由信仰而生发出的悖论理论。书中提出了这样三个问题:能否怀疑伦理的目的?对上帝存在绝对的义务吗?亚伯拉罕对撒拉、以利以谢、以撒隐匿其目的,是否符合伦理?我们可以将它们归纳一个问题——信仰与伦理的悖论问题。(一)亚伯拉罕杀子亚伯拉罕(Abraham)或易卜拉欣(Ibrahim),原名亚伯兰或阿巴郎﹝Abram﹞,是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先知,是上帝从地上众生中所拣选并给予祝福的人。同时也是传说中希伯来民族和阿拉伯民族的共同祖先。圣经《旧约》中说,在人类遭遇洪水之后,挪亚的家族便繁衍到各地,其中有个名叫亚伯兰的闪族人,被神看中,要他替天在世上行道。耶和华(即神)让亚伯兰离开闪族往南迁移。他受神的指示,扶老携幼,辗转迁徙到迦南的幔利橡树林定居,其时亚伯兰已99岁。神令亚伯兰改名为亚伯拉罕,并使他家业大兴,后来得了一子,取名以撒,爱之如掌上明珠。一天,耶和华突然来到亚伯拉罕家,命他将爱子以撒作为牺牲献给耶和华。笃信神的亚伯拉罕甘愿忍受这一残酷的天命,带着孩子和祭具到摩利亚山上去行祭。孩子不知自己就是祭品,问父亲祭祀为何不带祭品?•父子俩到了山上,亚伯拉罕作好一切准备,正欲将儿子放上祭坛动刀砍杀时,突然霹雳一声巨响,天使飞来,拉住亚伯拉罕的手,不准他杀子,告诉他这是耶和华的磨练。这一考验超出了凡人的最大限度。从此,神便授命亚伯拉罕为世上的代理人,连后来的耶稣降生也属于他第五十二代的后辈之事。(二)亚伯拉罕颂,是献祭?是谋杀?从伦理学的角度看,这简直就是一个令人发指的故事,是对父爱彻底的颠覆,是一次毫无人性的谋杀。仅仅为了神的一句话,就不假思索地举刀杀子,在一般人看来,这是有违人伦的。这是多么自私的行为!为了证明自己对神的爱与忠诚,为了自己得到神的宽恕与救赎,就可以牺牲他人的性命!从信仰的角度看,克尔凯郭尔在《恐惧与战栗》一书中,将亚伯拉罕誉为“信仰的骑士”,正是因为这位犹太人的先祖毫无保留、不假思索、全身心地信奉神的谕示,而从来不诉诸人类脆弱的伦理来怀疑、探寻神深不可测的意旨。这种被伦理、常识所诟病的“俯首帖耳”正显示出信仰超越一般意义上的道德伦理。这就是信仰与伦理的悖论,恐惧与战栗在这悖论中产生了。合乎伦理地解释亚伯拉罕准备献祭以撒的行为应该是:他恨以撒。但如果事实上他真的恨以撒,他就会确定上帝不会向他提出这个要求了。恰恰是因为他用整个灵魂在爱他的儿子,才会有这样的考验。而对他来说,对这个虔诚的信徒来说,他只能“献出”以撒,用来表示他对儿子的爱与对上帝的爱。这个悖论将谋杀变成上帝的圣举,又将以撒归还给亚伯拉罕;这个悖论让亚伯拉罕成为圣人,又让他成为杀人的魔鬼;这个悖论让读者在信仰与伦理之间恐惧与战栗地徘徊于无地。(三)亚伯拉罕的“双重运动”1.亚伯拉罕的不可理喻约翰内·德·西冷奥蒂为这个故事所震惊。他试图想象亚伯拉罕不是个神话中的英雄,而是个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男子汉。如此,亚伯拉罕便不可理喻,然而,远不止这些,他还很令人感到恐怖。首先,亚伯拉罕的不可理喻在于其肯定性,他怎么就能肯定他已经正确地理解了他的使命。再则,亚伯拉罕的不可理喻在于其力量。最后,约翰内之所以为亚伯拉罕而感到困惑和恐惧的原因在于亚伯拉罕的行为看起来几乎就是精神病的犯罪行为。这个故事一直被当做是信仰的范例,并且人们一直告诉我们,“亚伯拉罕是我们大家的祖先”。约翰内觉得:如果他能或多或少地揭示出亚伯拉罕故事的秘密,他将会揣摩出人类的状况。因此,他迷恋着这个故事,而同时,又为其感到恐怖。2.“无限放弃的运动”和“信仰的运动”而据此,约翰内分析出,亚伯拉罕的行为是一种“双重运动”,即“无限放弃的运动”和“信仰的运动”。第一种是消极的因素,按这种运动,亚伯拉罕放弃了以撒;而第二种是主动的因素,按这种思想亚伯拉罕重新得到了以撒。这里的悖论是:这两个因素会在同一行为中同时发生(这也是一个关于信仰的悖论)。(1).无限放弃的骑士当亚伯拉罕进行无限放弃运动时(因而也变成克尔凯郭尔所称的“无限放弃的骑士”),他丧失了一切;他“放弃了美好”,这意味着他放弃了这个世界;他似乎也放弃了社会权利和责任以及家庭义务和爱;他放弃了作为道德代理人的地位。当他把以撒带入荒漠而将撒拉丢在一边,他已经失去了以撒、撒拉、他的过去、他的将来和他的一切自我。他已经失去了自我,由于亚伯拉罕至此代表了克尔凯郭尔的“伦理自我”,因此,在放弃了道德之际,他也放弃了他的自我。另外,他无限地顺从于这些丧失。“在每一种情况下,人都会得到一个新的自我,但只能以其旧的自我为代价”“来到我这里,并从未恨过其自己的父母、妻子、兄妹、甚或其自己的生命的人,不能做我的门徒。”《路加福音》14:26根据克尔凯郭尔,无限放弃的行为是一种纯粹的个人存在的行为;并且,在社会环境下,既不能被证明,也无法使人理解。确实,当约翰内质问自己下述问题时,亚伯拉罕的故事出现了扰乱人心的一面:亚伯拉罕的任务与伦理、道德和法律(所有这些,克尔凯郭尔统称之为“普遍性”)的关系是什么?约翰内带着畏惧回答道:亚伯拉罕的整个行为和普遍性没有丝毫关系。······通过他的行为,他已全然超越了伦理形态。(2).信仰的骑士按照克尔凯郭尔的说法,在亚伯拉罕进行无限放弃的运动——且丧失一切的同一个瞬间,他也展开了信仰的运动——而且以一种新的方式重新获得了一切,亚伯拉罕因而变成了“信仰的骑士”。他曾相信上帝原些的允诺,他也曾相信上帝不会要求他的以撒。这样,他······凭借着上帝的荒谬相信上帝,因为人算可能毫无问题,而且,上帝要求他的,在一瞬间又收了回去,这确实是荒谬的。他爬上了那座山,即使是在刀光闪闪的那一刹那,他仍相信凭借着那荒谬,因为,人的一切算计长久以来就已不起作用了。正是亚伯拉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