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一叹--------余秋雨自序•千年一叹,一叹千年。•历史,每每重拾,都会有一份挥之不去的沧桑感,多少个王朝,多少个轮回,反反复复,一千年走一回,却有阵阵叹息传来,轻轻的,缓缓的,从那遥远的爱琴海面传来,从法老的金字塔中传来,从被风化的古代遗址中传来,也从恒河畔边传来。•当曾经的辉煌成了寂寞,当神庙已经破残,当人们开始遗忘,那阵叹息也只成了无奈,文明已经衰落,历史也开始褪色了。•翻开余秋雨的《千年一叹》,我沉浸在眼前落寞的苍凉,没有鲜明的色彩,没有繁华的景象,只有曾鼎盛一时如今却衰落得如此彻底的古文明。哀希腊帕提侬神殿•回想二十年前我在中国讲授古希腊戏剧史,不断地提到狄奥尼索斯剧场,到这里才明白,那个剧场建在巴特农神殿的脚下,是“天上”、“人间”的中间部位。戏剧是天人之间的渡桥,而巴特农神殿则是最高主宰。设想那时的雅典,是一个多么神奇而又完满的所在!•怪不得,全世界介绍希腊的图片,如果只有一幅,一定是巴特农;如果有一本,那封面也必定是它。•希腊文明是在它的脚下一步步走出来的,但是,当希腊文明的黄金时代过去之后,它还在。•它太气派、太美丽,后世的权势者们一个也放不过它,不会让它安静自处。•罗马帝国时代,它成了基督教堂;土耳其占领时期,它又成了回教堂;在十七世纪威尼斯军和土耳其军的战争中,它又成了土耳其军的火药库,火药库曾经爆炸,而威尼斯军又把它作为一个敌方据点进行猛烈炮轰。在一片真正的废墟中,十九世纪初年,英国驻土耳其大使又把遗留的巴特农神殿精华部分的雕刻作品运到英国,至今存放在大英博物馆。•摧残来自野蛮,也来自其他试图强加别人的文明。因此巴特农,既是文明延续的象征,也是文明受辱的象征。•终于不得不离开时,门口有人在发资料。当时拿了未及细看,现在翻出来一读,眼睛就离不开了。原来,一个组织、几位教授,在向全世界的游客呼吁,把巴特农神殿的精华雕刻从伦敦的大英博物馆请回来。•理由写得很强硬:•一、这些文物有自己的共同姓名,叫巴特农,而巴特农在雅典,不在伦敦;•二、这些文物只有回到雅典,才能找到自己天生的方位,构成前后左右的完整;•三、巴特农是希腊文明的最高象征,也是联合国评选的人类文化遗产,英国可以不为希腊负责,却也要对人类文化遗产的完整性负责……•真是义正辞严,令人动容,特别是对我这样的中国人。•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我曾写了一篇文章表达自己对斯坦因等人取走敦煌文物的不甘心,说很想早生多少年到沙漠上拦住他们的车队,与他们辩论一番。•没想到这种想法受到很多年轻评论家的讪笑,有一位评论家说:“你辩得过人家博学的斯坦因吗?还是识相一点,趁早放行。”•我对别人的各种嘲弄都不会生气,但这次是真正难过了,因为事情已不是对我个人。•一、那些文物都以敦煌命名,敦煌不在巴黎、伦敦,而在中国,不要说中国学者,哪怕是中国农民也有权利拦住车队辩论几句;•二、我们也许缺少水平,但敦煌经文上写的是中文,斯坦因完全不懂中文,难道他更具有读解能力?•三、在敦煌藏经洞发现的同时,中国还发现了甲骨文。从甲骨文考证出一个清晰的商代,主要是由中国学人合力完成的,并没有去请教斯坦因他们。所以中国人在当时也具备了研究敦煌的水平。•我这样说,并不是出于狭隘民族主义,但实在无法理解那些年轻评论家的谄媚。他们也许以为自己已经获得了纯西方化的立场,但是且慢,连西方文明的摇篮希腊,也不同意。•你看这份呼吁索回巴特农文物的资料还引述了希腊一位已故文化部长的话:•“我希望巴特农文物能在我死之前回到希腊,如果在我死后回来,我一定复活。”•这种令人鼻酸的声音,包含着一个文明古国最后的尊严。这位文化部长是位女士,叫曼考丽(MelinaMercouri)。发资料的组织把这段话写进了致英国首相布莱尔的公开信。•------摘自《我一定复活》所以,生在这个时代的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想想看,若是老祖宗们在九泉之下得知他们留下来的遗产几乎被我们糟蹋成渣子,岂不大发雷霆,数落我们的不孝?“爷爷的刀!你怎么这么败家!”-----葛朗台。听见没?说你哪。爱琴海•看到了爱琴海。浩大而不威严,温和而不柔媚,在海边炽热的阳光下只须借得几分云霭,立即凉意爽然。有一些简朴的房子,静静地围护着一个远古的海。•在这些石柱开始屹立的时候,孔子、老子、释迦牟尼几乎同时在东方思考。而这里的海边,则徘徊着埃斯库罗斯、索福克勒斯、苏格拉底、希罗多德和柏拉图。公元前五世纪的世界在整体上还十分荒昧,但如此耀眼的精神星座灿烂于一时,却使后世人类几乎永远地望尘莫及。这就是被称为“轴心时代”的神秘岁月。•在现在世界留存的“轴心时代”遗迹中,眼前这个石柱群,显得特别壮观和完整。这对于同样拥有过“轴心时代”的中国人来说,一见便有一种特殊的亲切。海神柱•石柱群矗立在一个高台上,周围拦着绳子,远处有警卫,防止人们越绳而入。•我与另一位主持人许戈辉小姐在拦绳外转着圈子抬头仰望,耳边飘来一位导游的片言只语:“石柱上刻有很多游人的名字,包括一位著名的英国诗人……”•“拜伦!”我立即脱口而出。拜伦酷爱希腊文明,不仅到这里游历,而且还在希腊与土耳其打仗的时候参加过志愿队。我告诉许戈辉,拜伦在长诗《唐璜》中有一节写一位希腊行吟诗人自弹自唱,悲叹祖国拥有如此灿烂的文明而终于败落,十分动人。•我还能记得其中一段的大致意思:“祖国啊,此刻你在哪里?你美妙的诗情,怎么全然归于无声?你高贵的琴弦,怎么落到了我这样平庸的流浪者手中?”•拜伦的祖国不是希腊,但他愿意把希腊看成自己的文化祖国。因此,自己也就成了接过希腊琴弦的流浪者。•文化祖国,这个概念与地域祖国、血缘祖国、政治祖国不同,是一个成熟的人对自己的精神故乡的主动选择。相比之下,地域祖国、血缘祖国、政治祖国往往是一种先天的被动接受。主动选择自己的文化祖国,选择的对象并不多,只能集中在一些德高望重而又神秘莫测的古文明之中。拜伦选择希腊是慎重的,他经历了漫长的“认祖仪式”,因此我深信他一定会到海神殿来参拜,并留下自己的名字。随笔一下•我说,历史,究竟是何物?它究竟能影响多少?我一时间理不清头绪,也无法理清。的确,历史已经成了历史,它以文字,画卷的样子悄然流逝,已经过去了,而且永不回头。但是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文化,自己的历程。如果没有了历史,我们就像是哑巴,无从诉说;如果没有了历史,我们就像是一阵风,没有始没有末,没有了目的没有了方向。历史是家,是广阔天地里的一座朴素坚硬的石头房。没有修饰,没有点缀,是我们远航时挂念的故都,是流浪天涯浪子的根。文明已经衰落了,历史也开始褪色,轻声一叹,人类又投身于新的历史。我们在总结,在回忆,在悲祭我们的祖先。随后毅然走上脚下的路,顺着他们的脚印一步步走下去。纳夫里亚--------闲散第一•半路投宿纳夫里亚,一个海滨小城。•此时的海水没有波浪,岸边全是钓鱼和闲坐的人,离岸几百米的水中,有一个小岛,岛上有一座灰白石壁的古堡,斜阳照得它金光灼灼。回头一看,西边两座山上还各有一座古堡,比这座更美。赶紧登山去看,其中一座叫帕勒密地(Palamidi),很大,里边高高低低地筑造着炮台、岗楼、宫室、监狱,这是当年土耳其占领者建造的,现在空无一人。人们留下了它们,又淡然于它们,没把它们太当一回事。•但在当初,像希腊这样一个文明古国长期被土耳其占领,只要略有文明记忆的人一定会非常痛苦。因为文明早已成为一种生态习惯,怎么能够忍受一种低劣的方式彻底替代?•但是希腊明白,占领早已结束,我们已经有了选择记忆的权利。于是,他们选择了优雅的古代,而不选择痛苦。在他们看来,纳夫里亚海滨的这些城堡,现在既然狰狞不再,那就让它成为景观,不拆不修,不捧不贬,不惊不咋,也不借着它们说多少历史、道多少沧桑。大家只在城堡之下,钓鱼、闲坐、看海。•干净的痛苦一定会沉淀,沉淀成悠闲。•我到希腊才明白,悠闲,首先是摆脱历史的重压。由此产生对比,我们中国人悠闲不起来,不是物质条件不够,而是脑子里课题太多、使命太重。•先生说:“执笔于最恐怖地区,问道于数万里荒原,反思于尼泊尔山麓,惊悚于古文明遗言。”这也许是他对自己旅途的最好概括。如果有机会,我也渴•望像余秋雨先生那些,重走•古代文明兴盛之路,去感受•浓厚的历史风迹和唏嘘感叹•岁月的流逝。•千年一叹,叹法老的陵墓,叹巴比伦的墙,叹希腊海滨夜潮起,耶路撒冷秋风凉,叹恒河边的梵钟在何方?•千年走一回,山高水又•长。叹历史的兴衰变迁•,叹古老的文明会渐渐•远去,叹中华文明的可•贵可敬,叹我们自己终•于懂得。•谢谢老板们捧场!还有什么要说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屈原如是说。•这世界上有太多东西值得我们去守护。•不仅仅是放眼于希腊,印度,约旦;即使是中国的文人心中的自然,曲水流觞,夏夜流萤……•也都太老掉牙了,不是吗?•“九土之毫,始于尘末”,从高考做起吧,守护好我们的高考吧。不要做无谓的“一叹”,倾其所有,只为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