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余华简介余华,浙江海盐人,1960年出生于浙江杭州,后来随父母迁居海盐县。中学毕业后,因父母为医生关系,余华曾当过牙医,五年后弃医从文,进入县文化馆和嘉兴文联,从此与创作结下不解之缘。余华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与北师大中文系合办的研究生班深造。余华在1984年开始发表小说,是中国大陆先锋派小说的代表人物,并与叶兆言和苏童等人齐名。着有短篇小说集《十八岁出门远行》、《世事如烟》,和长篇小说《活着》、《在细雨中呼喊》及《战栗》。余华自其处女作《十八岁出门远行》发表后,便接二连三的以实验性极强的作品,在文坛和读者之间引起颇多的震撼和关注,他亦因此成为中国先锋派小说的代表人物。事实上,余华并不算是一名多产作家。他的作品,包括短篇、中篇和长篇加在一起亦不超过80万字。他是以精致见长,作品大多写得真实和艰苦,纯净细密的叙述,打破日常的语言秩序,组织着一个自足的话语系统,并且以此为基点,建构起一个又一个奇异、怪诞、隐密和残忍的独立于外部世界和真实的文本世界及文本真实。余华曾自言:“我觉得我所有的创作,都是在努力更加接近真实。我的这个真实,不是生活里的那种真实。我觉得生活实际上是不真实的,生活是一种真假参半、鱼目混珠的事物。”《活着》是余华改变风格之作。在叙述方面,他放弃了先锋前卫的笔法,走向传统小说的叙事方式,然而结构上,仍能给读者剧力万钧、富于电影感官和想象的感觉。二、余华的创作:综述:在当代作家中,余华是创作个性极为鲜明的一个,他的创作极具原创性,想像、叙事、语言,无不具有鲜明的余华标志。从文学史的角度看,他的创作以不可替代的特异风格,根本性地颠覆了传统小说的写作模式和美学惯性,使先锋小说的集体性反叛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进而,当先锋小说陷入困境时,余华又以其有效的探索,成功地实现了历史性的突围。在叙述策略上,早期的余华不惜采取一种极端的方式,对传统经验和现实秩序进行彻底的颠覆和充满激情的解构,“暴力”和“死亡”因此而成为其常见的叙事语码,在一些论者眼中,余华对暴力的迷恋既造就了他的特异风格也导致了他的一度迷失,而陷入了“天才的误区”。90年代的余华尝试着走出了误区,从《在细雨中呼喊》起,余华逐渐完成了一次新的转型。这一时期余华的创作以长篇小说为主,多讲述平民苦难的命运故事,表现他们对苦难的超强的承受能力与顽强、坚韧的生存意志,叙事风格趋于平实、柔和,平静冷漠中加入了含而不露的幽默与温情。《许三观卖血记》是余华转型后的重要长篇小说之一。小说讲述的是许三观一生中的卖血经历,从许三观第一次卖血到60岁时再也卖不了血。促使许三观卖血的动机,与一个普通人一生中的重大事件相连,如结婚、性爱纠葛等,也与当代中国重要的历史事件联系在一起。1,隐匿的“非理性世界”在1987年,余华以一篇风格独特的短篇小说《十八岁出门远行》正式踏上文坛。余华的小说以对读者精神上的压抑迥异于以往以训示疏导或是娱乐为目的的作品,因而被归列到当时热衷于“形式”的“先锋派”之中。事实上余华绝不仅仅是一个因记忆苍白而玩弄文学技巧的“晚生代”作家,余华是一个敏感而略带神经质的人,他的所有作品和一些创作谈都在昭示,这个瘦弱而孤独的青年从看似一切正常的世相之下,感受到了一种非理性本质的隐藏--即在社会习俗认为合理的许多事物中间,存在着大量人们未加思索过的荒谬和非理性。在1991年之前,余华的作品中充满了罪恶、丑陋、暴力、阴谋和死亡,他用他独特的“零度情感叙述”向人们展示出一个怪诞诡谲的“非理性世界”--《现实一种》中山峰、山岗兄弟两家的互相残杀;《劫数难逃》中露珠、东山夫妻之间的仇恨与报复;《世事如烟》中以符号为名字的人物走向死亡的麻木与坚决……在这里,读者发现自己似乎走进了一个精神病患者的世界,一切都是如此惨酷、恐怖甚至令人恶心。余华把自己对世界的感觉极端化了,他使自己沉浸在孤独的内心体验之中,然而却忽略了大多数读者的心理承受能力--事实上,快节奏而平庸的日常作息使人们不愿、也难以进行复杂的纯文学思索,可以通行于大众之间的要么是简单的阅读快感,要么是明白晓畅的醒世恒言。这样,余华的作品便因而被排斥在大众接受之外。在这种被拒绝的结果之后,余华并没有像其他一些先锋作家一样大呼曲高和寡的委屈并作出对读者群不屑一顾的姿态。他果断地检讨自己并决定让步。在《河边的错误.跋》中,他公开表示:“一成不变的作家,只会快速奔向坟墓。”余华开始小心地把自己对现象世界“非理性本质”的认知埋藏在故事之中,用平淡的日常生活来化解这种“形而上”哲念的尖锐性,以达到或部分达到自己阐释主观命题的目的。这种尝试,在1991年末的长篇小说《呼喊与细雨》中已经显露,次年的中篇《活着》更加完善了“讲故事”的传统形式。接着在最新刊载的长篇小说《许三观卖血记》(《收获/95.6》)中,我们看到余华已成功地将他的“非理性世界”本质与看似传统的故事情节融为一体。《许三观卖血记》讲述的是一个出身于农村的丝厂送茧工许三观三十几年的生活经历。回乡探亲的许三观偶然得知乡人们“卖血”的习俗后随同前往医院,并以换取的三十五元钱在城里娶下了“油条西施”许玉兰。在以后的几十年中,每有家庭变故,许三观就以卖血来挽救危机。直到三个儿子终于各处组建家庭后,他才恍然发觉岁月已夺去了他的健壮,“卖血救急”的好时光一去不返,对未来灾祸的忧虑,使他在街头痛哭起来。《许三观卖血记》无疑是一个家庭故事。这个家庭在中国最近的三十几年的戏剧性极强的政治、经济变故中,取得了理所当然的戏剧性效果。然而正是在这个曲折但并非离奇的家庭故事之下,随处埋藏着“非理性--荒诞”的影子。小说的开头就具有强烈的非理性色彩。农民依赖土地为生,然而土地却不再给农民以丰衣足食的心理和现实的保证,从而使能否“卖血”成为衡量体魄甚至娶妻生子的标准--“卖一次血能挣三十五块钱呢,在地里干半年活也就挣那么多。”--农民的劳动被贬值到如此地步,以至于他们用出卖“生命”的方式来延续“生命”,这是多么荒诞的一个怪圈。许三观娶妻之举也并非在理念计划之中,而是在拿到钱后的突发奇想,并采取了怪异的求婚方式--请素不相识的许玉兰吃饭,饭后计算出给许玉兰花用的钱数“总共是八角三分钱”,紧接着就理所当然地提出“你什么时候嫁给我”。而玉兰父亲的允婚则基于两点原因:一,许三观的钱比何小虎(玉兰的恋人)多:二,双方都姓许,女方的香火亦可以延续。许父完全无视自己女儿的主观意愿,然而这一非理性方式又恰恰是中国传统的成规惯例,没有人会对这一情节的真实性表示怀疑。“无视婚姻主要角色”这一最不合理性的事实的确曾经作为一种“伦理道德规范”而为人们所接受并且在中国一些农村依然默默地进行着,这无疑证明余华对“非理性世界本质”洞察的可靠性和敏锐性。围绕长子一乐发生的事件更加充满了可悲却又荒诞的色彩。一乐因为众人的流言而被认为是何小虎的儿子,许玉兰也对这一点加以了认证。何小虎只有两个女儿而无子嗣,然而当一乐上何门认亲的时候,何小虎却对亲生儿子嗤之以鼻,这显然违反了中国父系社会以男嗣传宗接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传统观念。造成何如此冷酷无情的很大一个原因是“三年困难”导致的全社会饥饿,在强大的经济窘境制约下,文化传统被生硬地打破。至于涉及到各种政治运动,这种荒诞和非理性更是比比皆是:五八年大炼钢铁,丝厂建立小高炉,毫无用处的钢渣被做为“战果”加以炫耀;个人的炊具米粮均被收没,人头汹涌挤吃公共食堂,戏台被充作厨房,和尚改做大师傅;饥饿的一家人用嘴炒菜进行精神会餐,孩子们吃了甜的却想不起来这是糖的滋味……文革这一中国历史上最大的群体性癫狂给余华提供了一个自由表现自己对世界“非理性”认知的巨大空间。从小说的第二十五章开始,余华精细地,甚至是得意洋洋地描绘了许氏在文革中的个体感受。文革伊始,许三观就做为一个旁观者将运动的实质一语道破:“什么叫文化革命?其实就是一个报私仇的时候。”余华借许三观之口,告诉大家文革中人们的癫狂只不过是“借酒装疯”,一切被暴露出的令人发指的的阴毒事实上早已隐藏在人们心中。文革的疯狂事实上是整个社会“非理性本质”的真实爆发。许家做为社会的一个小小单位,不可避免地颠簸在这场大劫之中。第一件祸事就落在主妇许玉兰头上。泼辣的许玉兰因被嫉恨者贴了一张诽谤无据的大字报而在万人批斗大会上充数做“妓女”陪斗。然后这一“结论”被做为事实而为人们接受--先有“果”而后“因”被坐实,惯常的逻辑推理被完全打乱,而许三观为妻子送饭的合理行为反倒被视为反常。丈夫和儿子一本正经地给妻子或母亲开家庭批斗会,只因为接受了一个“摸不准来历”的路人随口的一句指示。这一切,不由不令读过余华早期作品的人泛起熟悉之感--世界疯了。然而尽管《许》中到处隐含着余华对世界“非理性本质”的认知,但该作仍大大区别于他早期的作品。这首先表现在余华流露于文本中的感情色彩上余华在八十年代末是以其“零度情感叙述”而知名的,在《现实一种》、《世事如烟》等作品中,余华总是不动声色地将人物推向一个个灾难,读者似乎能够听到作者冷眼旁观的无声冷笑。然而在《许三观卖血记》等新作中,余华则流露出隐约的悲悯和温情。叙述者本身脱去了“非理性”的盔甲,这就很大地缓解了读者阅读时承受的心理压力。如余华在许家周围设置了一个熙熙攘攘的人群,这是一群永远乐于窥探别人隐私的普通人,人们闭锁的个人生活在嘁嘁喳喳的的流言中变形地开放着。然而余华的描写意不在抨击而只是要展现一种客观存在的现象。这些闲言者并非如一般文本定式中指斥的那样“人心险恶”--“窥探”只是一种爱好,其中并不包藏祸心,如果造成恶果(如因一乐出生的问题而起的许、何两家的仇隙)也只是无意而为之。这些普通人在别人危难时仍旧寄与同情,比如一乐病重时许多邻里慷慨解囊,甚至一向不睦的何家也伸出了援手。这样的处理使《许三观卖血记》一文洋溢出一种动人的感情色彩,从而给读者以慰藉心灵的阅读快感。其次,《许》中的各种“非理性”现象是建立在我们熟知的生活真实之上的。如小说中的主人公许三观具有典型的中国式男人的特点:平时骂妻打子,但在危急时刻总是充当家庭的顶梁柱,而且不时表现出父亲、丈夫的温情。同样,许玉兰也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家庭主妇:没有多少知识,惯于撒泼骂街,但又勤朴持家,用自己的精打细算使一家人得以度过三年灾害的困境。这种切近生活的人物使余华摆脱了以往作品夸张变形的极端化倾向,使作品取得了貌似现实主义的效果,同时也使读者得以进行传统意义上的文本解读,从而增加了文本的可读性。余华的《许三观卖血记》在我看来,是对自己以往文本清醒的颠覆和重建。它在传统故事的表面下成功地掩埋了后现代主义的感觉方式,作者在此似乎找到了一条表达自己的正确道路,余华依旧是独特的余华,随着先锋派的冷清和退潮,他正以不懈的创作渐渐显示出自己非凡的艺术功力。2.结合作品,谈谈《许三观卖血记》在叙述方式和语言表达方面的特点。提示:①重复是本篇小说叙述的基本手段。许三观的生活历经艰辛,又比较简单,循环不止的“卖血”构成了他命运的主旋律。九次“卖血”,许三观的生命历程不断得到拓展和延续,犹如一首优美而悲怆的受难曲,包含着对生命的真诚和尊重,令人久久聆听和回味。②重复还表现在叙述语句上,叙述语句的一次次简单重复、回环复沓产生出令人惊叹的童话韵味。如选文中“许三观对许玉兰说”等在不同段落中反复出现;许三观为三个儿子作了一回精彩的口头烹饪表演,三次烹饪都是红烧肉,一次一次的重复产生出一种令人震惊也回味无穷的艺术效果。③对话时的重复,也增添了小说叙事的旋律和音韵美。上述精神会餐时,一乐、二乐、三乐和许三观的对话,就是例证。类似的对话在小说中俯拾皆是。简朴纯净,富于流动感、表现力。有人说,正是对这些叙事手段和方式的灵活运用,作者将音乐与小说完美地结合起来,使中国传统的古老叙事艺术,获得了创造性的发展,把小说叙事艺术推向了一个新的境界,是有一定道理的。附:【余华主要作品目录】短篇小说十八岁出门远行《北京文学》1987.1西北风呼啸的中午《北京文学》1987.5死亡叙述《上海文学》1988.11爱情故事《作家》1989.7往事与刑罚《北京文学》1989.2鲜血梅花《人民文学》1989.3两个人的历史《河北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