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语文第五讲《楚辞》鉴赏

大学语文第五讲《楚辞》鉴赏屈原（约公元前340－前278），我国最早的伟大诗人，名平，字原，又自云名正则，字灵钧，为楚王同姓贵族，远祖以封地为姓氏。出生于丹阳秭归（今湖北省秭归县），曾辅佐楚怀王，官至左徒、三闾大夫，史载其“博闻强志，明于治乱，娴于辞令，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深得楚怀王的信任，后遭谗被疏。顷襄王时被放逐，长期辗转于沅湘流域，在难酬美政理想、无力挽救楚国危亡之际，遂自沉汨罗江。作品有《离骚》、《九歌》、《九章》、《天问》等，汉成帝时刘向等人将其编辑成册，因其为产于楚地的辞章而名为《楚辞》。黄木绘《屈原：上下求索的悲剧人物》【国殇】《九歌》原本是流传于楚国民间祭神的乐歌，经屈原加工改写后成为一种形式独特的抒情诗。《九歌》名称源自远古，神话《山海经》及屈原《离骚》、《天问》都曾提到过它。它产生和流行于楚国，与古代南方巫风盛行有关。所谓巫风，就是祭祀降神之风，是远古神人不分的原始宗教的残余。《国殇》是《九歌》的第十篇。屈原金陵图书馆藏傅抱石《九歌图》古诗六首《九歌》前面几首分别祭祀天神、云神、水神、山神等神祇，《国殇》则是祭祀为国捐躯战死者的魂灵。据《史记·楚世家》载，楚怀王十七年（公元前312）秦楚战于丹阳，秦大败楚军，斩甲八万，俘楚大将。楚怀王十八年（公元前311）秦联合齐、韩、魏攻楚，斩楚大将唐昧。楚怀王三十年（公元前299）秦又伐楚，连取楚国八城。顷襄王元年（公元前298）秦又攻楚，斩楚军五万余人。由此可见当时秦楚之战是何等惨烈，更可想见楚国的失败又是何等惨重！由此我们可以理解楚人为何喊出“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决绝口号，也更容易理解楚国的伟大诗人屈原为何要祭祀为国捐躯的亡灵！王可伟油画《国殇》（第一稿）【原著解读】《国殇》一篇是悼念和颂赞为楚国而战死的将士的诗歌作品。《九歌》的多数篇章描写神灵间的眷恋，表现出深切的思念或所求未遂的哀伤。王逸说它是屈原放逐江南时所作，屈原“怀忧若苦，愁思沸郁”，故通过制作祭神乐歌，以寄托自己的这种思想感情。但现代研究者多认为其作于放逐之前，仅供祭祀之用。董辰生绘《九歌·礼魂》【九歌·国殇】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①兮击鸣鼓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①枹（fú）：鼓槌。徐悲鸿绘《九歌·国殇》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原著解读】【《国殇》诗画】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原著解读】【《国殇》诗画】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原著解读】【《国殇》诗画】《国殇》的第一段先写战争的激烈，敌军云集，旌旗蔽空，飞箭如雨，可战士们个个毫无惧色，大家都争先杀敌。第二段写敌众我寡战争惨败，敌军冲乱了楚军的阵地，楚军的战马或死或伤，战死的士兵尸横遍野。最后一段说战士们视死如归，生是那样刚强，死是那样英武，死时仍然佩着长剑挟着长弓，为国捐躯身首分离仍无怨无悔，他们生前是国家的栋梁和骄傲，死后武毅的魂魄照样是百鬼之雄。王可伟油画《国殇》（局部）【原著解读】这首肃穆的祭歌集中赞美了勇士们斗志昂扬、品格刚毅，特别是同仇敌忾、共赴国难的爱国情操。本诗氛围凝重、场面悲壮、音调苍凉、音节铿锵，读来令人震撼无比，深受鼓舞。诗人对国家忠魂的热烈礼赞表达得淋漓尽致。【原著解读】王可伟油画《国殇》（第二稿）分析《国殇》的艺术特点•首先，句式整齐，精炼生动。《国殇》短短十八句，每句七言，三三组合，中间一律以一“兮”字连接，句式工整，读来朗朗上口，令人体验到一种纯朴的诗律之美。如“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等，每两句构成一节，一节为一个意义单元，叙写一种情景。间或有两个单元对仗而反复渲染同一意旨的，如“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通过两节四句的往返吟咏，抒发了一种气冲斗霄的生存意志，揭示出死亡无法成为失败的见证而只能成为超越自我、升华个体的象征，生命形而下意义上的短暂、易逝与形而上意义的不可征服是完整统一的。既增强了诗的节奏感，又使感情表达得庄重肃穆。•其次，连续“示现”，逼真如画。所谓“示现”就是“把实际上不见不闻的事物说得如见如闻的辞格”（陈望道《修辞学发凡》）。《国殇》在第一部分始终采用了示现的修辞手法，取得了逼真可感的表达效果。如“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兮击鸣鼓”、“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作者从战车纷驰、旌旗蔽日、箭矢如雨而坠的描写开始，将人带到激战正酣的古代疆场，进而描绘达到白热化程度的战争:在咚咚的战鼓声中，士兵们厮杀践踏，战马在刀光剑影中纷纷负伤死去……渐渐地，杀声寥落了，最后只剩下遍野的尸体，原野上空弥漫着肃穆而又凄凉的氛围。通过示现，屈原将楚国历史上的历次争战浓缩在十句诗里，栩栩如生地再现在读者面前，字数不多却使战争那撼人心魄的气势跃然纸上，令人感同身受。总之，《国殇》通过示现等多种修辞手法的巧妙运用，栩栩如生地绘制出了一幅古代勇士战死疆场、气动山河的壮丽图景，感染着并将永久感染着世世代代的读者。【九歌·湘夫人】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①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登白蘩②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鸟何萃兮苹③中罾④何为兮木上沅有芷兮醴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麋何食兮庭中蛟何为兮水裔朝驰余马兮江皋夕济兮西澨⑤闻佳人兮召余将腾驾兮偕逝①袅袅：微风吹拂的样子。②蘩（fán):草名，似莎而大。③苹(pín）：多年生水草。④罾（zēnɡ）：捕鱼的网。⑤澨（shì）：水边。傅抱石绘《九歌·湘夫人》【拓展阅读】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荪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桂栋兮兰橑①辛夷楣兮药房罔薜荔兮为帷擗②蕙櫋③兮既张白玉兮为镇疏石兰兮为芳芷葺兮荷屋缭之兮杜衡合百草兮实庭建芳馨兮庑门九嶷缤兮并迎灵之来兮如云捐余袂兮江中遗余褋④兮澧浦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⑤兮远者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①橑（liáo）：屋椽。②擗（pí）：剖开。③櫋（mián）：隔扇。④褋（dié）：《方言》：禅衣，江淮南楚之间谓之褋。禅衣即女子内衣，是湘夫人送给湘君的信物。这是古时女子爱情生活的习惯。⑤遗（wèi）：赠送。傅抱石绘《九歌·湘夫人》【拓展阅读】•九歌·湘夫人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登白蘩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鸟何萃兮苹中，罾何为兮木上？•沅有芷兮醴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麋何食兮庭中，蛟何为兮水裔？朝驰余马兮江皋，夕济兮西澨。闻佳人兮召余，将腾驾兮偕逝。•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荪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药房。罔薜荔兮为帷，擗蕙櫋兮既张。白玉兮为镇，疏石兰兮为芳。芷葺兮荷屋，缭之兮杜衡。合百草兮实庭，建芳馨兮庑门。九嶷缤兮并迎，灵之来兮如云。•捐余袂兮江中，遗余褋兮澧浦。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九歌·山鬼】若有人兮山之阿被①薛荔②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③石兰兮带杜衡折芬馨兮遗所思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留灵修兮憺④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①被：通“披”。②薛（bì）荔（lì）：香草名。③被：通“披”。④憺（dàn）：安乐。戴敦邦绘《九歌·山鬼》【拓展阅读】采三秀兮于①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雷填填兮雨冥冥猨②啾啾兮狖③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①“于”古音（wū），于山即巫山。②猨：（yuán）。③狖（yòu）：黑色的长尾猿。【拓展阅读】萧平绘《九歌·山鬼》九歌·山鬼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薛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芬馨兮遗所思。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狖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第一结构与层次：•全诗以描写山鬼形象为核心，按照赴约——等待——猜疑——哀怨为基本线索，将叙事、写景、心理刻画有机结合，构成一个完整的结构。•诗分三章，第一章分为两个层次。前四句描绘山鬼的装束、体态以及为人所爱的难以掩抑的喜悦。山鬼含睇（音帝）而笑，充满妩媚；既有德行之善，又有体态窈窕。“子慕予”，不仅有洋溢着幸福与喜悦，而且也暗示了她披带香草，精心修饰自己的原因。后四句写山鬼出行，以及车驾装饰的华丽。以赤豹、文（纹）狸为驾，乘坐馨香的车，以桂枝为旗，又在车上挂满石兰、杜衡，以车驾之美，装饰华丽，烘托美人之动人。所运用的是正面衬托。值得注意的是，她还特别准备了一束鲜花送给心上人，表明她是何其多情！•第二章分为三层。前两句是山鬼自述没有按时赴约的原因。独处幽深竹林，不见阳光，不知时间，是“后来”原因之一；路途险难，是“后来”原因之二。中间四句描写其不见情人的孤独忧伤，以写景以抒情。后两句写情人爽约后山鬼的忧怨。为情而留，安心等待，时光流逝，然而情人依然不至。如花的岁月正是在等待中逐渐消褪，内心是何其痛苦！•第三章也分为三层。前四句写山鬼在等待的百无聊赖中采集芝草，偏又是乱石累累，葛藤蔓蔓，内心充满怅然失落，不禁猜想情人爽约的原因。中间三句对自己所作猜想的怀疑。最后四句写山鬼在凄清的环境下所发出的忧怨嗟叹。情人失约，山鬼一直耿耿不忘，因此在采集芝草时，仍然充满幻想。她希望得到一个圆满的解释，而终不可能，最后只能以忧怨嗟叹作结。第二人物与心理：•诗首先出现的是一位动人的山鬼形象。“若有人兮山之阿”以一个远镜头描写女神的飘渺而至的神韵（用一个“若”突出这种若隐若现，飘渺忽至的神韵）。“被薜荔兮带女萝”以一个近镜头写山鬼身披薜荔，腰束女萝的清翠与靓丽；“既含睇兮又宜笑”是特写，着力于眼神与笑意的描绘，在手法上与“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近似，一颦一笑之间，眉目传神，显得轻灵婉约。仅此三句即将山鬼飘然的神韵，装束的靓丽，意态的妩媚，生动地展现在人们面前。下文中写女神即着力于她心理的刻画。“折芳馨兮遗所思”，写其心有所瞩，突出其细腻多情；“路险难兮独后来”，在叙述其后来原因之时，也隐隐地透出了自责与懊恼；“岁既晏兮孰华予”，在自问与感慨中，写出年华似水，青春难在，表达了青春的珍惜，追求爱情的热望；•接下来进一步写对公子爽约的忧怨，不知所之的怅惘，对公子“思我”的坚定，又转而将信将疑，层次分明地揭示了山鬼心理的瞬时变化，将一个备于情、深于情，而又累于情的多情女子的内心情愫。最后以“思公子兮徒离忧”，通过心理刻画，再一次突出了她专于情而累于情的内心世界。公子爽约，而她又恰恰无法忘怀，不是决绝，而是相思，也只能空留下绵绵哀怨，难以驱谴了。山鬼满怀喜悦的赴约，情人不至的怅惘，信而复疑的猜度，年华难在的愁思，难以排遣的哀怨，刻画了山鬼丰富的情感世界。而这种丰富的情感世界与妩媚靓丽的外在容貌结合，就立体地多侧面的刻画了山鬼撩人心魄的美丽形象。第三抒情与写景：诗对山鬼动人形象与细腻心理的刻画实质上是一种间接的抒情。在形象刻画中，诗人疑用了大量地富有主观情感色彩的语词，加浓了诗歌的抒情意味。如用“若”写其绰约风姿；用“含睇宜笑”写其风情万种；用“表”写其高表尘世；用“芳杜若”写其高洁馨香；用“徒”写其写其绵绵哀怨，这就表达了诗人对山鬼的赞美、欣赏、仰慕和同情。诗歌的写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