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诗经·蒹葭》中“水”意象的溯洄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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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诗经·蒹葭》中“水”意象的溯洄探析《诗经?蒹葭》以其婉转优美的情思、飘逸空灵的意境以及朦胧且优雅的“秋水伊人”的艺术形象,描述了人类对爱情孜孜不倦的追寻这一主题。王国维对此诗颇为欣赏,其在《人间词话?二十四则》中如此形容:《诗?蒹葭》一篇,最得风人深致。[1]“水”作为传统文学作品中的一个重要的意象,其在文学作品中出现的概率极高。《诗经》第一篇《关雎》的开篇便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极富诗意。有“高山流水”的回音荡漾于天地,象征友情千古。既有曹操壮心不已的“东临碣石,以观沧海,”又有王摩诘禅意氤氲的“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等等,不胜枚举。同样,“水”意象充斥于《蒹葭》整首诗中,一以贯之。因此,对其中“水”意象的原型探析,对于我们重新认识此诗,探究其背后的主题有着重要的意义。《诗经》作为我国文化史上第一部诗歌选集,其作品时间跨度长达500年之久,其中许多作品的作者不确切。关于其主体更是种种说法各有千秋。笔者在此并不做争论,且将爱情为主题作为自己的立论基础,展开讨论。一、爱情发生的必要条件――距离“原始意象或是原型是一种形象,或为妖魔,或为人,或为某种活动,它们在历史过程中不断重现,凡是创造性想象得以自由表现的地方,就有它们的踪迹,因而它们是一种神话形象。”[2]荣格认为对人类集体无意识的分析应着重于原始神话和宗教、巫术,研究远古人类的社会组织、宗教、习俗以及孩童行为。若我们仔细考察东西方神话传说,会发现“水”曾作为一种毁灭性的灾难出现在其中。从《圣经?创世纪》中的诺亚方舟到中国的女娲补天、大禹治水,甚至是南美洲原始部落中也有类似的传说:远古时期曾有一次破坏性极大的洪灾毁灭世界。甚至传说富饶无比的亚特兰蒂斯就是被火山喷发引起的海啸所毁灭。弗莱认为:“神话体系并非一种数据,而是人类存在的一种事实,它属于人类所创造,并在其中生存的文化和文明世界,”[3]因此神话并非凭空存在,而是与大地紧密联系。由此,我们借以断定缘故人类曾饱受水患之灾,因而人类对水是畏惧的。但是,另一方面,人类的生存发展又离不开水。水缔造了文明。历史上的四大文明古国都诞生于大河流域。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称埃及是:“尼罗河的赠礼,埃及文化史尼罗河的恩赐,埃及是尼罗河的女儿。”[4]中华文明则亲切地称黄河为“母亲河”。《太平御览》卷四引《遁甲开山图荣氏解》:“女狄暮汲石细山下泉,水中得月精,如鸡子,爱而舍之,不觉而吞,遂有娠,十四月,生夏禹。”甚至彝族典籍《六祖诗史》有:“人祖来自水,我祖水中生”的说法,这些神话传说类似于“女娲造人”中女娲用水和泥创造了人类。这些古老的神话都反映了先民对水孕育生命的原始心理沉淀。之所以会有这类的神话传说,这是由于水缔造了生命。综上所述,人类对水的态度是既依赖,又畏惧,既受水的恩惠,却又饱受水的威胁,由此使人产生距离感。《蒹葭》中男子对秋水伊人的思慕即是由于距离的存在,使得这种情感显得弥足珍贵,而“思无邪”。此诗分为三章,每章都以“蒹葭”兴起,从诗歌整体分析,蒹葭经历了从“苍苍”到“萋萋”再到“采采”的变化过程,白露则从“霜”的形态到“未??”再到“未己。”随着天色渐亮,二者的空间位置也在发生变化:从“在水一方”到“在水之湄”再到“在水之?澹?”两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但是始终有一道鸿沟置于两者之间而无法跨越。正是这种空间距离感,拓展了男子的想象空间。所谓伊人的面目虽未曾见得,但距离产生美,其所造成的神秘感,足以将思念的对象塑造得完美。男子为追寻恋人,他无论是溯洄从之,河道迂回险阻,还是溯游从之,但是却始终无法到达那女子的身边。男子的一切努力尽由水所挫败而不如愿,女子始终在水一方。由此观之,男子对水的态度是既爱之,又责之,是水造成的空间距离感,将其恋人塑造的完美无缺,但又是水造成了二者的隔离,使他们爱而不得。二、爱情发生的充分条件――恋人爱情之所以发生,其中一个关键因素在于其所爱慕的对象是值得自己追寻。“水”作为传统文化中重要的审美观照对象之一,是中国传统美学的常见象征意象。女性作为一个审美对象与水有一种神秘的交融关系,正所谓“女人如水”、“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等等,反映了中华民族传统的审美意识:将水之千姿百态与柔情婉约的女子的阴柔之美相提并论。(一)水的特征与女性的情态相似无论是秋水微澜,抑或江海滔滔,水都具有弧形美,而女性的躯体以线条美异于男性,而女子步履轻盈、低眉信手、举止间散发一种柔情。而水的特性即是柔,所以我们常说“柔情似水。”女性温婉动人,与水的轻盈相似;形容女子的眼波是“秋水盈盈”、“含情脉脉,”形态婀娜多姿,这些都与水相似。(二)水寓意清净《蒹葭》中的秋水伊人之所以成为追慕的对象,爱情之所以展开,是因为其始终置于水中,与水交融。那女子便成了水的化身,其手臂白皙,静如处子。眼含秋波,生出万般似水柔情,立于清水之间,默默不语。如此,可以说男子所爱慕的对象成为了清纯、至美的象征。爱情的发生最终应归为水,是水引发了爱意,但也让人不敢靠近。爱情并非人类的最终归宿。弗洛伊德认为每个人都有“俄狄浦斯情节”,即恋母情节。对爱情的追寻,其最终的归宿是回归母体,回到自己的精神家园。(三)追寻的最终目的――回归家园罗兰?巴特认为追寻爱情就是一个“勾销”的过程“恋人终于因为对爱情的关注而抹去了他的情偶:通过一种纯粹爱的变态,恋人爱上的是爱情,而非情偶。”[5]因而《蒹葭》中的男子其溯洄从之也好,溯游从之也罢,其所追寻的绝非是哪个女子,而是爱情本身。爱情的发生,不仅仅是由于距离的无法跨越,更是由于女性本身是水的化身。女性是水的化身更深层的含义是:水代表母体。中国上古神话“女娲造人”的传说将人描绘为为女娲用水和泥塑捏而成。而西方古希腊神话奉大地之神盖亚为“众神之神,”这反映了缘故人类的生殖崇拜。人类文明之初即是母系氏族社会,这是由于一方面女性是生命的缔造者,其在社会分工中负责哺育后代;另一方面,由于当时生产力落后,女性的工作比男性狩猎之类的工作队种族延续贡献更大。因此,几乎所有的文明都要把造物者描绘成女性。而上文我们已经提到水是生命的缔造者,文明的孕育着,因此将女性作为生命的缔造者自然而然与水相契合。水寓意人类生命的母体,人类的精神家园。古今中外文学史上充斥了大量关于乡愁的作品,寻找家园始终是人类的永恒追求。“哲学乃是人们怀着乡愁的冲动,到处寻找精神家园。”柏拉图认为,人之所以是人,是由于原本隶属于天的灵魂附着到人的身体上,所以说“人置于天地之间”本身就是一种隐喻“从人类诞生之时,人就受两种力量的“拉扯”,一方面人有着向往天空的维度,但是另一方面又受大地的牵绊。灵魂,从此成了“大地上的异乡客。”寻找家园,是由于远离的存在,只有在不断的远离、流浪,寻找家园的意义才会显得丰满,家园才会愈沉重,而生命之无法承受之轻,便会由于家园的存在,而感知到自己的存在。于是,人类在这种不断的远离中,不断地寻找家园,希冀复归自己的母体。【参考文献】[1]王国维.人间词话?二十四则[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2]叶舒宪.神话―原型批评[C].陕西: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87:100[3]叶舒宪.神话―原型批评[C].陕西: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87:394[4]冯天瑜,何晓明,周积明.中华文化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03)[5]罗兰?巴特.恋人絮语[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作者简介:牛晓静,女,汉族,山西长治人,山西师范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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