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工业企业规模与生产率分布的特征

1/32中国工业企业规模与生产率分布的特征内容提要：虽然企业异质性假设的引入对贸易理论的发展至关重要，但其引入异质性的方式，通常是依据企业规模的分布形态，假定企业生产率也服从同类分布，并不区分企业规模异质性和生产率异质性的差别，缺乏对生产率分布的科学估计和严格检验；而针对企业规模分布的研究，也存在样本代表性差、以估计替代检验等问题。本文利用中国经济普查数据库中的全样本工业企业，以及分布参数的极大似然估计和非参数检验，从总体和行业层面，具体估计、检验和比较了我国工业企业规模和生产率的异质性特征。结果显示：（1）我国企业整体上仍面临扩张约束，较大规模企业所占比重略小于目标状态；（2）部分规模较大企业的生产率水平实际不高，存在明显的资源配置问题；（3）总体和细分行业层面的生产率分布存在较大差异；（4）在细分行业层面，企业规模和生产率的分布并不能简单类推。关键词：企业规模生产率异质性替代性分布一引言大量基于微观企业生产和贸易数据的研究发现，即使在定义很狭窄的行业之内，企业之间在生产规模和效率等方面，仍然存在显著的差异（Salter，1960；Chewetal.，1990；BartelsmanandDoms，2000；Bernardetal．，2007等），而这显然有悖于新古典贸易理论和新贸易理论中，同质代表性企业的经典假定。在这一背景下，以Melitz（2003）、BEJK（2003）、Yeaple（2005）等为代表，通过引入企业异质性假设，建立并拓展了异质性贸易理论，将分析进一步深入到企业的生产、贸易和投资行为层面，突破了以产业为对象的研究范畴，提出了国际贸易研究中一些新的发展方向，如多产品企业、外包、公司内贸易等，构成了目前国际贸易研究的前沿领域。虽然异质性贸易理论的发展，如Melitz（2003）在分析出口企业的自选择效应时，最初仅是直接引入企业异质性假设，并没有给出生产率分布的具体函数形式；但是，考虑到贸易中的企业行为特征等因素June30th,2014高凌云[e-mail].2014152/32(Bernardetal.，2007），后续基于异质性贸易理论的研究，在分析和检验特定问题，尤其是在需要给出模型解析解或具体定量结果的时候，又必须假设分布函数恰当的具体形式（Chaney，2008；MelitzandOttaviano，2008等）。可是，现有文献中假设的、企业生产率可能服从的分布较多，常见的有帕累托分布（Chaney，2008等）、对数正态分布（CapuanoandSchmerer，2013等）和指数分布（CaliendoandRossi-Hansberg，2012）等。至于为什么选择这些分布，Chaney（2008）、Combesetal.（2012）、CapuanoandSchmerer（2013）等认为，除数理上方便处理外，主要是因为企业规模服从类似分布。但问题是，就算这一逻辑合理，现有假设及检验企业规模分布的文献，得到的企业规模分布类型也不一致，常见的有齐普夫定律（Axtell，2001等），对数正态分布（Cefisetal.，2009等）、幂律分布（Gaffeoetal.，2003等）和帕累托分布（Konno，2013等）等。这说明，相比于异质性贸易理论及其在不同领域的快速发展，现有研究反而对一些基础性的问题，如：对企业规模和生产率分布所做的假设是否合理？为什么不同研究之间具有如此大的差异？同时，这些分布之间具有什么样的内在联系？企业规模的分布和生产率的分布能否直接类比？等等，缺乏科学合理的解答。不仅如此，Bartelsmanetal.（2003）提出，某经济单元某一时点有大量不同规模或生产率的新企业进入，新企业进入后会与该时点仍在位的、不同规模或生产率的企业在产品、要素等市场展开竞争，企业之间的竞争使得该经济单元同时出现获利企业和亏损企业（也称获胜企业和失败企业），进而，新进入企业和原在位企业在对其生产和经营环境认识加深的基础上，做出扩张、收缩或退出的决策；因此，在同一时点，还会存在大量的企业退出，竞争中的失败者会因亏损而退出该产业，与此同时，退出企业的生产要素和市场份额在该进入单元仍在位的企业间重新配置，并形成某种均衡的分布状态。这意味着，企业规模或生产率的分布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反映出该经济单元的生态特征和健康状态，对它们的正确认识，还可以为经济政策的制定提供参考（杨其静等，2010）。本文利用中国经济普查的全样本工业企业数据，依据分布参数的极大似然估计和分布的非参数检验，从总体和行业层面，具体估计、检验和比较了我国工业企业规模和生产率的异质性，试图对上述疑问提供严格的分析，以期为异质性贸易理论的发展及其在中国的应用提供坚实的基础。本文的后续安排为：第二部分是相关文献的综述，以判断本文在现有文献中的地位；第三部分以中国为例，具体分析了齐普夫定律、帕累托分布和幂律之间的内在一致性，以及帕累托分布、对数正态分布与指数分布之间的区别和联系；以此为基础，第四部分提供了针对帕累托分布尺度参数估计和检验、以及替代性分布检验的具体思路和方法；第五部分对经济普查数据库和指标进行了详细的说明；第六和第七部分则分别提供了，利用我国全样本工业企业数据库得到的、总体和行业层面的企业规模和生产率分布的估计检验结果及说明；最后是结论与启示。3/32二文献综述本文的研究主要与两类文献相关。一类是探讨企业规模的分布特征、动态变化及原因的文献。首先，对企业规模分布特征的研究，迄今已有近一个世纪的历史。Gibrat（1931）认为同一行业中的企业，无论其规模大小，同一时期内其规模成长的概率是相同的，即企业的成长率独立于其初始的规模（通常称为Gibrat法则或比例效应法则），因而企业规模应近似服从对数正态分布。但之后，Mansfield（1962）从理论上提出，对那些具有较高最低效率规模行业的新进入企业来说，生存的前提是必须迅速达到，能以最低长期平均成本生产的有效规模；在Mansfield（1962）的基础上，Gabaix（1999）证明，如果企业规模服从有界的随机游走过程，那么其分布呈现的是幂律形态，而不是对数正态。与此对应，检验企业规模服从何种分布的经验研究，其结论也存在类似差异。如BottazziandSecchi（2003）利用3000家美国企业的销售额数据，发现美国企业规模服从对数正态分布，得到类似结论的还有GallegatiandPalestrini（2010）等；但Axtell（2001）利用美国5百万家纳税企业的数据，发现美国企业规模近似服从的是幂律分布，结论类似的还有Fujiwaraetal.（2004）等。而且Axtell（2001）、Hernandez-Perezetal.（2006）等还提出，欧美发达市场经济国家企业规模的分布，是市场充分竞争条件下，经济资源在企业之间最优配置的结果，通过观察其它国家企业规模分布参数的相对偏离程度，可以反推这些国家市场中是否存在潜在的妨碍公平竞争的因素。其次，是对企业规模分布动态变化和影响因素的研究。CabralandMata（2003）利用葡萄牙经济普查库中33678家企业的就业数据发现，因为融资约束的原因，企业规模分布具有明显的右偏，而且在不同的年份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但不同经营年限的队列（cohort）分析显示，随着企业经营年限的增加，企业规模的分布渐次逼近对数正态分布。而AngeliniandGenerale（2008）利用意大利15000家企业的调查数据和世界银行的WBES数据库，发现放松融资约束对企业规模分布的影响并不明显，因为融资约束的放松虽然可以促进在位企业更快扩张，但也会引致更多规模较小的新企业进入，尽管他们也得到了类似的企业规模分布的动态变化特征。另外，Luttmer（2007）等还认为，负向的外部冲击导致部分企业退出也是企业规模分布变化的重要原因；Rossi-Hansbergetal.（2007）等还发现，不同行业内企业规模的分布存在非常大的差异，人力资本存量越少的行业会越快经历规模报酬递减，因此特定行业人力资本的密集度与大规模企业的比重正相关。另一类是研究企业生产率分布及其与规模分布关系的文献。首先，尽管对生产率分布而非生产率水平的关注，是近些年来经济增长理论的核心主题之一（Melitz，2003等），但现有研究多侧重于对生产率分布中，不同分位企业生产率相对差异（也称生产率离散化）的研究。如BanerjeeandMoll（2010）、Syverson（2011）等发现，即使在市场经济最为发达的美国，生产率离散化现象也是长期存在的；孙浦阳等（2013）4/32从产品需求角度考虑了产品替代性对生产率离散化的影响，认为产品替代性的下降会促使产品间竞争程度的上升，低效率企业将因难以在市场中获得盈利而退出。Syverson（2011）、RestucciaandRogerson（2013）等还分析了技术冲击、研发投入等供给面因素的影响。其次，值得注意的是，尽管不同分位企业的生产率差异很难刻画企业生产率的整体分布，但现有针对企业生产率分布估计和检验的研究很少，以至于异质性贸易理论引入生产率异质性更多是通过假设的方式1。现有文献中假设的、企业生产率可能服从的常用分布主要有：（1）帕累托分布。比如Chaney（2008）在假定差异化产品行业内企业生产率服从帕累托分布的条件下，发现高替代弹性放大了集约的边际对贸易壁垒变化的敏感性，同时降低了扩展的边际对贸易壁垒变化的敏感性。（2）对数正态分布。如CapuanoandSchmerer（2013）在假设企业生产率服从对数正态分布的前提下，分析了贸易开放对失业的长期影响，以及劳动市场制度的作用等问题。（3）指数分布，如CaliendoandRossi-Hansberg（2012）在假设企业生产率服从指数分布的条件下，发现需求的异质性引发了生产率的异质性，同时厂商的出口行为将促使企业增加管理的层级，而这种新的组织结构又引发了更高的生产率。再次，在封闭经济的条件下，diGiovanniandLevchenko（2011）证明，企业生产率如果服从帕累托分布，企业规模同样会服从帕累托分布，尽管分布参数不同。其次，章韬和孙楚仁（2012）在非出口和出口企业生产率分布参数不同、但都为帕累托分布的假设下发现，中国非出口企业和出口企业生产率分布和规模分布形态均存在显著差异，但不同类企业规模分布形态与生产率分布形态高度一致。整体来看，针对本文的主题，上述企业规模和生产率分布方面的研究还是存在一些不足。第一，认为企业规模服从某种分布的研究，如BottazziandSecchi（2003）、Fujiwaraetal.（2004）等，除了依据的样本不具有代表性、多数没有深入到行业层次2等问题之外，通常是先简单假设某一具体的分布，然后利用OLS或修正的OLS估计出该分布的参数，并直接采用拟合优度值代替分布检验，没有考虑存在替代性分布拟合程度更好的可能性。第二，如Axtell（2001）等认为的，偏离目标（target）分布是由竞争排斥所引致的推断，忽略了企业规模或生产率分布并不服从目标分布的可能性。第三，结合Chaney（2008）和diGiovanniandLevchenko（2011）等研究还可以发现，现有文献在企业规模异质性和生产率异质性的关系上，1Arkolasis（2010）在产品差异化、企业生产率异质性和市场边际覆盖成本递增的基础上，发展了一个动态贸易理论模型，该模型在进入企业生产率变动具有几何布朗运动（GeometricBrownianMotion）形态等条件下，内生地决定了企业生产率服从右拖尾的帕累托分布，但这一研究并没有提供实证估计和检验。Combesetal.（2012）虽利用法国企业的数据，估计了不同类城市，企业生产率对数正态和帕累托混合分布的分布参数，但也没有提供检验。2SunandZhang（2012）、章韬和孙楚仁（2012）在帕累托分布假设下，分GBT2位数行业对不同类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