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瀹骈文

理瀹骈文三则骈文，也叫骈体文，是一钟特殊的文体。它起源于汉魏，形成于南北朝。唐宋以后，“古文”运动兴起，骈文日渐衰落。行文以骈偶句为主，讲究对仗和声律。其中有以四字六字相间定句者，世称四六文，为骈文中之一体。【阅读提示】本文选自《理瀹骈文》，作者，吴尚先（1806－1886），字师机。浙江钱塘（今杭州）人。清代著名中医外治法专家。书中介绍了外治法的历史，论述了外治法的基本理论，伤寒、中风、痹病等多种病证的外治方法，以及外治膏药的配方与治法，具有很高的实用价值。文章讲究骈偶，押运，用典铺陈，有一定的可读性。（一）叙述作者侨居他乡的乡愁及运用膏药疗法为劳苦大众治病。表明尽管“爱我者见而讶之，忌我者闻而议之”，也要坚持使用膏药治病的决心。干戈未靖，鄉村尚淹。瞻望北斗，懷想西湖。愁聞庚子《哀賦》，怕覽陶公《歸辭》。案有醫書，庭多藥草。幸晨夕之閒暇，借方技以銷磨。地去一二百里，人來五六十船。未挹上池之水，空懸先天之圖。笑孟浪而酬塞，愧不良而有名。徒以肺腑無言，且托毫毛是視。浮沉遲數之不明淹：没在水中。此喻淹没在战乱之中。销磨：意谓消磨时间。挹：(yì)舀取。酬塞：犹搪塞。毫毛是视：即视毫毛。是，宾语前置的标志。意为看看肤浅的病。汗吐下和之弗問。或運以手，或點其背。膏既分傳，藥還數裹。愛我者見而訝之，忌我者聞而議之。然而非蕭敵魯之名醫，詎能知病？比羊叔子之饋藥，要不酖人！寄諸遠道，偶同段翳之緘封；平以數旬，非必陳珪之縫合。時無上工十全，聊作窮鄉一劑。运以手：用手按摩。点其背：在背部点明（贴膏药的）部位。议：非议。讵：岂。酖:zhèn，鸠的异体字，害。戰争至今没有结束，鄉村還淹在兵荒焉乱之中。我瞻望天上的北斗星。懷念自己的故鄉西子湖。思鄉的苦悶，甚至到了怕聽别人讀庾信的《哀江南赋》，也怕看陶渊明的《歸去來兮辭》。幸亏案頭放着不少醫書，庭前种着許多藥草，於是就利用早晚的閑暇，借施药治病束消磨時間。到我這兒看病的人，方圆一二百里，每天都有五六十船。我没有汲欲遇上池之水，当然谈不上有什麽技術，而且也並不精通脈學，只是徒然懸掛着先天之圖。别人譏笑我卤莽粗心敷衍塞责怕是免不了的，然而自己感到惭愧的是醫道不精却博得了如此大的名聲。我僅僅是憑藉着臟腑反正不會說話，所以就姑且托以诊视毫毛為名。我看病一不要切脈，所以用不着辨明浮、沉、遲、數；二不要處方，所以也不需要講究汗、吐、下、和。或者用手按摩，或者只點明贴膏藥的部位。膏藥分别敷贴完晕以後，有的還要在患病部位裹上多穗敷藥。關心我的人見了後感到驚讶，反對我的人聽了後議論纷纷。然而若非耶律敵鲁那樣精通醫道，哪裏能知道疾病的所在？不妨比作羊叔子馈送的藥物，總不舍是殺人的毒藥吧。把它送给長途跋涉的人，其作用也許正好與段翳封在竹筒裏的簡書相同；把病治好可能要化数旬的時間，這和華佗高明的缝合手術是热法相比的。總之，社會上没有十全的高级醫生。那麽我的膏藥就勉强充当穷鄉僻壤的人民治病的一剂良药吧。（二）说明“艾炷灸额，瓜蒂歕鼻”，古已有之，前圣治病，并非必处汤药，同时批判那些“攝於勢者，必不能盡其意；狃于習者，亦無心得於心”，表明用膏药治病的坚定立场。说明作者的医法是经过多年研习而得来的，虽则有所继承，然而并不泥古，自为家法。嗟呼！金液徒聞，玉版空在。三醫之謁，誰是神手？一藥之誤，每欲噬臍。夙批古籍，仰企前修。李元忠研習積年，高若訥(nè)兼通諸部。慨此事之難知，覺而方之非是。昌陽、豨苓，欲反韓公之論；楮實、薑豆，恨乏廷少之才。因思合歡蠲忿，萱草忘憂，博物者詎必應病投藥？艾炷灸額，金液：古代方士所炼丹液。谓服之可以成仙。噬脐：比喻后悔莫及。仰企：仰慕企望。前修：前代贤人。蠲（juān）：消除。瓜蒂歕鼻，知名者何曾診脈處湯？是以幕元化之術，傳神膏于漢季；不復避韓皋之諱，嫌膏硬於天寒。今夫攝於勢者，必不能盡其意；狃于習者，亦無以得於心。是以郭玉治病，多在賤貧；元素處方，自為家法。瓜蒂歕鼻：用瓜蒂散擤鼻取嚏。歕，“喷”的异体字。狃：囿；局限。摄：慑服；害怕。啊！傅說金丹玉液能使人長生不老，但也祗是徒聞其名而已，《玉版論要篇》所谓揆度奇恒，今天又有誰會去研究它呢？季梁之子謁见三醫，究竟谁是神手？有時由於一药之误，往往噬臍莫及。徒前披閱古籍，總是仰慕企望那些前辈名醫。北齊李元忠因母老多病，於是研習醫臀藥許多年；宋代高若訥精於天文，因母病遂又兼通醫学。慨叹醫藥理論的難掌握，深感處方用藥的不容易。菖蒲、猪苓，心想推翻韩文公的論說；楮寶、薑豆，自恨缺乏吴廷绍的才能。於是想到合歡能够排除忿怒，萱草可以忘却憂愁，藥物知識廣博的人，难道一定要應病用藥？艾炷可以灸额治病，瓜蒂能够〓鼻取嚏，懂得逭些治法的人，何嘗一定要诊脉處方？因此我非常仰慕華佗的醫術，在東漠末年创造出贴敷創口的神膏。我也不再回避韓皋的名諱，在天寒地凍時嫌憎膏藥發硬了。當今凡是懾服於權势的醫生，就一定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見解去治病；墨守成规只知按老習惯治病的醫生，也就無法使人稱心如意。因此從前郭玉治病的對象都是一些贫贱的勞動大眾，張元素处方就創立自己的家法。（三）驳斥人们对外治法的种种非难，说明外治之法无日不在身边，表明作者不守陈规，敢于创新，甚至不嫌“诡道欺世”的无畏精神。有譏外治為詭道以欺世者，不知其道即盡在人耳目前也。人生唯飲食屬內耳，其餘有益於身者，無非身外物也。夏之箑，冬之裘，不在外者乎？暑則臥簟，寒則圍爐，不在外者乎？而熱者以涼，冷者以暖，隨四時而更變，因是得免於病。不獨此也。諸陽聚於頭，十二經脈三百六十五絡，箑（shà）：扇子。簟（diàn）：竹席。诡道：诡诈之道。诸阳：指人身六条阳经。其氣血皆上於面，而走空竅。面屬陽明胃。晨起擦面，非徒為光澤也，和氣血而升陽益胃也；洗眼，滋臟腑之精華以除障也；漱齒，堅骨以防蠹也；梳發，疏風散火也。飯後摩腹，助脾運免積滯也。臨臥濯足，三陰皆起於足指，寒又從足心入，濯之所以溫陰而祛寒也。痛則手揉，癢則爪搔；唾空窍：孔窍。空，通“孔”。濯：洗去污垢。指：通“趾”。障：翳障。温阴：温暖下肢。阴，此指下肢。可抹毒，溺可療傷。近取諸身，甚便也，何嘗必須服藥乎？七情之病也，看花解悶，聽曲消愁，有勝於服藥者矣。人無日不在外治調攝之中，特習焉不察耳。諺曰：“看不見遮一層，走不動拖一根。”無理之言中有妙理，老人有疾亦不恃藥餌也。”又諺曰：“瓜熟蒂落。”习：沿习；习以为常。遮一层：谓戴眼镜或使用放大镜。拖一根：拄拐杖。婦人胎產，始終不服藥者多。至於小兒斷乳、種痘，只傳外治，不聞古有內服之方，時賢亦未有言內服者，如以外治為不然，胡不出一內服之方乎？又《洗冤錄》所載五絕救法，大都外治起死回生，有功匪淺，蓋服藥者至此技亦窮矣。夫絕症可以外治法救，未絕者更易救也。倘醫家能以其法推时贤：指当有名望的医生。五绝：旧指缢死、压死、溺死、魇死和产乳（临产时突然晕厥）五种绝症。之，而體察於人情物理，於無法之中別生妙法，則治諸症莫不可起死回生，豈非人心之大快哉！又何嫌於詭道以欺世乎？干戈未靖指咸丰三年（公元1853年）太平天国农民起义军攻占南京、扬州。吴师机一家从扬州搬迁至泰州乡下居住。干戈，古代常用的两种武器，亦用为兵器的通称，此引申代指战争。靖，安定，平定。返回庚子《哀赋》指庚信的《哀江南赋》。庚信，字子山，南阳新野人（今属河南）人，北周文学家，善诗赋，骈文体，有《庚子山集》。陶公《归辞》指陶渊明《归去来兮辞》。空悬先天之图谓自己诊脉水平不高明。空，徒然。先天之图：即八卦，语见明代李梴（chān）《医学入门》。喻诊脉如观先天之图，非心清气定者不能明察。返回浮沉迟数指不明汗吐下和之弗问意谓看病毋须切脉，也不必讲究汗下吐等治病之法。《理瀹骈文》有“余不切脉”、“余不处剂”语。返回萧敌鲁即辽朝的耶律敌鲁。耶律为复姓，辽以后改为姓汉姓萧。《辽史方技传》言耶律敌鲁“精于医，察形色即知病原，虽不诊候，有十全功”。返回比羊叔子之馈药，要不酖人意为比作羊叔子赠送药物，总不会毒害人羊叔子，名祜（hù），晋南城（今山东费县）人，以清德闻于世，其馈药事见《晋书羊祜传》。酖（zhèn），“鸩”的异体字，毒害。返回寄诸远道，偶同段翳之缄封意为赠送给长途跋涉的人，其作用或许与段翳的书信相同。段翳预为一书生合膏药，并藏于筒中，事见《后汉书段翳传》。段翳。字元章，广汉新都（今属四川）人。缄封，书信。返回平以数旬，非必陈珪之缝合意为用膏药治愈疾病虽然疗程较长，但不必像华佗那样开刀缝合。陈珪（guī），暗喻华佗，事见《华佗传》。返回李元忠北齐赵郡柏人（今河北唐山）人。据《北齐书李元忠传》，李元忠因母老多病，乃专心医学，研习数年，虽精通方技，为人仁恕，见有疾者，不问贵贱，皆为救疗。返回高若讷北宋并州榆次（今属山西）人，后徙家卫州（今河南汲县）。《宋史.高若讷传》：“若讷强学善记，自秦汉以来诸传记无不该通。因母病遂兼通医书，虽国医皆屈伏”。返回此事之难知暗含《此事难知》书名。元代王好古传《此事难知》，编集其师李杲的医学论述，以及有关辨证、治法等内容。此事，指医学。返回而方之非是《史记扁鹊仓公列传》：“庆（公乘阳庆）谓意（淳于意）曰：“尽去而方书，非是也。”而，代词你。返回昌阳、豨苓，欲反韩公之论意为自己用膏药治病，不怕被人讥讽为服豨苓延年。韩愈《进学解》：“訾（zǐ）医师以昌阳引年，欲进其豨苓也。”昌阳，即菖蒲，久服可以延年。豨苓，即猪苓，主渗泄。返回楮实、姜豆，恨乏廷绍之才为自恨缺乏吴廷绍的才识。《十国春秋》载廷绍用楮实汤治李昪（biàn）喉噎、甘豆汤治冯延巳脑痛。廷绍，即吴廷绍，五代南唐医家。姜豆，疑系“甘豆”之误。返回合欢植物名。一名马缨花。以干燥树皮入药，能解闷除郁。《神农本草经》言其“安五脏，和心志，令人欢乐无忧。”返回不复避韩皋之讳韩皋，唐代人。据说韩皋有疾，请医诊治，医曰天寒膏硬，皋不悦。因为韩膏与韩皋同音医生冒犯了他的名讳。返回今夫摄于势者，必不能尽其意；狃于习者，亦无以得于心。当今凡是慑服于权势的医生，就一定不能按照自己的见解去治病；墨守成规只知道按照习惯治病的医生，也无法使人称心如意。返回元素处方，自为家法《今史张元素传》：“平素治病不用古方，其说曰：‘运气不齐，古今异轨，古方新病不相能也。“自为家法云”。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