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构主义及其方法论【作者】沃野【作者简介】(美)沃野安徽大学MSS研究中心在西方当代哲学、社会理论和社会科学方法论的诸种流派和思潮中,结构主义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法国的一位社会理论家说:结构主义不是一门哲学,而是一种方法论。[①]如此评论是很中肯的。结构主义以它那奇特的方法论思想和要求,对语言学、文学、社会学、文化人类学、教育学等研究领域都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在中国的一些述评西方哲学的专著里,学者们对此学派给以了不同程度的重视。然而,对什么是结构主义的主要特征,结构主义对具体学科如何影响等问题所作的论述,总体上则是提纲挈领性的。为了较详细地理解这个学派的要义,本文将基于西方学者的研究,对什么是结构主义的基本特征,它的方法论核心要求是什么,以及如何评价这些要求等问题作点探讨。一、结构主义的主要特征结构主义起源于法国,后扩展至整个欧洲大陆。但结构主义不是一个统一的哲学派别,而是由结构主义方法联系起来的一种广泛的哲学思潮;其观点大多与一定的专门的学科有联系。例如,在哲学和社会学中的阿尔都塞(L.Althusser)结构主义,在历史哲学中的富科(有译为福柯,M.Foucault)的结构主义,在美学和文学评论的德里达(J.Darrida)、巴尔特(R.Barthes)结构主义,在心理分析中的拉康(J.Lacan)结构主义,等等。这些结构主义大家们虽然在理论、思想上有共同之处,但差异性也是存在的。[②]如此性质自然给回答什么是结构主义这一问题带来很大的困难。文学结构主义大师之一的库勒(JonathanCuller)曾悲观地说,以考察这术语怎样地被使用去为结构主义下定义是不可能的;(其结果)只能导致绝望。[③]结构主义理论家利奇(EdmundLeach)对难以下定义的原因作如此解释:结构主义是当代知识分子的时尚;这个术语自身现已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释。[④]尽管如此,对结构主义有独到研究的纪本嵩(RexGibson)在考察诸种结构主义者的研究实践所表现的特征之后,认为注重结构、强调对结构的分析是所有结构主义者共同具有的最基本的原则。如再进一步,这最基本的原则又可展现为五个主要特征:一,整体(Wholeness);二,关系(relationships);三,消解主体(decantringthesubject);四,自调(self-regulation);五,转换(transformation)。[⑤]关于整体结构主义者认为,注重整体是研究事物本质的唯一途径,而事物的部分或因子仅是通向研究事物本质的要素。单独的部分之所以有其自身的意义、功能,有其自身的确定性,是因为它的所有的一切,都归属于整体,都惟其参照整体才能够表现出来。换句话说,脱离了整体,任何部分就无意义可言。例如,人是由不同的部分如大脑、心脏、腿、手等构成的,但这种构成并不仅仅是部分聚集性的相加,而是构成一个特殊的整体活生生的生命。正是因其整体性的生命,所有的部分才有意义。在这个意义上,结构主义者进一步认为,整体不等于部分机械地相加之和。例如,社会,不是单个人的相加性的聚集;语言也不是辞典里的所有词汇集合之和。然而,整体是如何产生的?他们的回答是,整体总是依据某种结构或系统而构成的。这些包含组织之性质的结构既是产生整体的生命之源,又时时服从于作为生命之整体的自身法则。如社会的生命之源来自不同的个人,但个人所构成的社会,它不仅是个整体,而且如同个人一样有其生命;并且,从当今的现实来说,由于这种整体总是先于任何个人(部分)的存在而存在,因此,它时时制约着个人(部分)。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结构主义者才对整体的研究产生浓厚的兴趣。关于关系与整体和部分的特征相比,关系的涵盖面更广,其内容更丰富。它不仅紧密相关某研究对象的整体与部分,而且统摄宇宙万物间的各种系统。结构主义者相信,现实的本质并不单独地存在于某种时空中,而总是表现于此物与它物间的关系之中。例如,在生理学中,肝脏如不与作为整体性的生命来理解,如不与其它器官有着维持生命的关系,其重要意义就不可能得以显示。在语言学中,对一个特定词的真正理解不可能从这个词的自身,而必须把它置于作为语言系统的总体性之中,参照它与其它词的关系。大如失去了小的参照系,红如不在黄、绿、白、蓝等色彩系统中来区分,大和红的意义也就不会存在。同样,在社会学中,脱离社会关系而存在的个人既不可能在理论上认识到他(她)的价值,也不可能在实践中显示其真正的意义。例如,在现代社会中,研究张三存在的意义不仅要视他为中国的张三,亚洲的张三,而且要视他为世界的张三,宇宙系统的张三。这就说明,张三的本质不是张三主体自身,而是与张三有关的一切关系总和的那种整体。正因如此对关系的注重,一些结构主义者如阿尔都塞等在发展结构主义理论时,使之与马克思主义相结合而发展出结构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关于消解主体消解主体与其说是结构主义的一种思想,不如说是上述的两个特征的结果。所谓消解主体,其意是人失去了他是万物中心的位置;人不再是测量万物的主人,而是系统中的一个因子。结构主义者认为,在各种门类的社会科学中,所谓对人的研究,如何探索人的本质等,其途径不是直接地研究人自身,而是要研究那种与人类有种种关系总和的整体。这种整体虽然基于主体,由不同的个体及其相互间的关系所构成,但整体一旦建立,个体自身的意义就消溶于其中了。因此,个体之存在的意义就必然让位于社会的整体。结构主义者强调,在理论上,整体的性质可视为既恒定又统一,但在实际中,整体总表现出它的具体性,总是因所涵盖的内容多寡而显示出此整体与彼整体间有大小不同、高低不等的层次性差别。这种差别决定了消解主体的程度。整体涵盖的内容越多,面越大,消解主体的程度就越高。举例来说,学生A、B、C分别生活于小学、中学、大学这三个不同整体之中。依据消解主体的观点,虽然学生A、B、C三人都是构成不同整体的因子,但在理解各自存在的意义时,学生A最大,学生B次之,学生C最小;或者换句话说,这三个学生因其整体的层次不同,其主体的消解程度也不同。关于自调自调是结构主义者在解释系统之所以存在时所认定的根本原因。自调具有两个相联的功能。其一是维护;其二是关闭。如上所述,尽管部分的意义和重要性只能依赖于整体性的系统,但整体并不是空中的飞来之物;它不仅要求诸个部分的有机集合,而且时时需要各个部分在集合过程中去维护它的生命。例如,在社会大系统中,社会系统的存在一定要一整套的风俗、习惯、仪式等;在人的生命系统中,人要生存就必须要吃、喝、睡等。但所有这一切,并不是随意性拼凑,而必须是呈其均态性的相得益彰,为维护整体的生命而各显其能。因此,在维护过程中,系统管理着这些因子,按照自己的法则统辖它们的变化、转换,使整体或系统得以生存。然而,结构主义者又认为,维护的定向发展必然导致关闭,因为维护既然受其系统的控制,而系统自身的性质又总是受一定时空的影响表现出它的具体性、特殊性,如此的维护就必然表现出它的排它性、关闭性。需要说明的是,结构主义者在注意到系统在自调过程中所表现出的关闭性时,并不以此为终结,而是认为在系统发展过程中,关闭是为更高层次的扩展、丰富作准备。在数学的2+3=5中,两个数相加按数的集合规律产生第三个数。这里的2、+、和3都是维护5的存在而有其意义。5既不是2,也不是3,但又包含2和3;是2+3的一种维护性的关闭。这种结果既可看作是种关闭,又可被视为对新层次(如5+4)的开放打下基石。也许最容易令人理解的是皮亚杰的同化理论。同化固然可以看作是对旧的关闭,但又是为新的发展做了准备。#p#分页标题#e#关于转换转换是结构主义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特征。如依据上述四点,似乎认为结构主义在本质上是静态性的;但实际上,结构主义者所提倡的转换,其性质则是强调部分与部分、部分与整体间变化的动态性。法则不是静止性的一种客观存在,而是时时处于被结构和正在结构的转换过程之中。在这动态的过程中,变化是它的根本特性。如皮亚杰所说:没有例外,所有认知到的结构都是转换的系统。因此,结构总是依法则而趋向变化的。乔姆斯基的转换语法是最典型的例子。上述结构主义的五个基本特征,虽然并非在每个结构主义者的理论思想中都能体现,并且也不是每个结构主义者都一一同意,但总体上,纪本嵩的如此概括基本上反映了结构主义的整体性面貌。二、结构主义方法论的基本要素结构主义不是一门哲学,而是一种方法论。那么,它的方法论包括哪些最基本的要素?结构主义在创始时受到几个方面的影响,如语言学家索绪尔(Saussure)的理论;心理学的格式塔(或形式)理论(Gestathorie);文化人类学的结构功能主义等。然而,学者们又一致认为,语言学家索绪尔对结构主义创立之影响则是最主要的。因此,察看索绪尔对结构主义方法论的贡献,一定意义上说,也即是对作为整个学派的结构主义方法论的探索。索绪尔对结构主义方法论的贡献包括如下几个方面的内容。其一是从对语言(Langue)和言语(Parole)的区分中引发出重分析结构的方法。索绪尔认为,语言是第一性的,而言语是第二性的。语言是社会性的,是种抽象的记忆的产物。语言优于言语,言语的意义源于语言;语言不是如词典式的集合,而是一个整体,一个系统,一种规则的躯干;它独立于任何人,强迫人受之;是各种因素间关系的系统。而言语是个别性的,是创造的产物;是种被经验的线性形式;是一个在特定时空里制成的事件;词典是言语的一种形式。语言和言语的关系犹如整体与部分的关系。语言制约言语的发展,而个人所时时创造的言语就是从语言中抽取而产生知识的内容。例如,看一场足球,A运动员和B运动员的具体踢法,以及观众从A和B的行动中所理解到的意义,这就是一种言语;但是,运动员为什么那样踢?观众又为什么能从他们的行动中知道每个行动的意义,并给以或褒或贬的评论?依据结构主义理论,这是因为有一无形的东西迫使A和B如此去做;指导观众如此去评论。这无形的东西就是语言;其内容包括(1)足球比赛规则;(2)运动员与观众对此规则共同性理解的关系。这种语言不仅在比赛之前就业已存在于运动员和观众的心中,而且在比赛之中决定着运动员和观众间的关系:运动员的任何行动要能被观众理解、接受;观众的理解、接受要顺应运动员每一行动所表现出的动机、效果。然而,这并不意谓着那无形的东西永恒地存在,一如既往地决定着运动员和观众的那种固定的关系。实际上,由于个人的努力,如某个有天赋的运动员在比赛时的多次特殊表现,其结果必然要引起比赛结构(比赛规则)的变化,同时也必然引起运动员和观众间关系的变化。其二是从对能指和所指的区分中引发出对意义的追求。与实证主义方法论的要求相比,结构主义者更感兴趣的是事实背后的意义(meanings),而不是事实自身;这是因索绪尔视语言自身是个符号系统引发而来的。索绪尔认为,声音和书写的形式仅是传递意义的符号;任何符号如没有意义,它就不是语言。他的对于符号及其构成关系的强调,导致后人建立了符号学(semiologyorsemeiology)一种关于符号(sign)的科学。在符号学家们看来,现实中任何东西如穿戴、人的行动等,都可视为符号,因而都可建立一个有关穿戴、人的行动等的符号系统。索绪尔视语言为一种符号系统有其重要的方法论意义。一般来说,语言总被认为由两个基本要素所构成,即一是形式,一是内容;或者说,一是由词为标志的概念形式,一是由词的意义所构成的内容。但索绪尔并不满意这观点。为了清楚地阐述他的结构主义理论,他提出两个很容易被人误解的专业术语,即能指(signifier)和所指(signified)。所谓能指,就是符号自身,如声音、词、字母等,是语词的标志者,传递意义的载体。所谓所指,就是被传递的意义或观念,虽然它可以构成物的内容,但并不等同于内容。依据索绪尔对所指的解释,内容与意义的关系如同数轴上的点与线的关系:线由点构成,点自身又是线的凝固性的浓缩。因此,要想知道点的性质,就须臾不可脱离在线中的位置以及与其它点间的关系。显而易见,索绪尔所提出的能指,其重要点不是要表明符号自身是否与某个参考物、对象自身有关,而是强调此符号与彼符号构成某种关系中的位置如一种声音与另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