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言]204现代的自然研究同古代人的天才的自然哲学的直觉相反,同阿拉伯人的非常重要的、但是零散的并且大部分已经毫无结果地消失了的发现相反,它唯一地达到了科学的、系统的和全面的发展,----现代的自然研究,和整个近代史一样,是从这样一个伟大的时代算起,这个时代,我们德国人由于当时我们所遭遇的民族不幸而称之为宗教改革,法国人称之为文艺复兴,而意大利人则称之为五百年代(注释:即16世纪。----编者注),但这些名称没有一个能把这个时代充分地表达出来。这个时代是从15世纪下半叶开始的。王权依靠市民打败了封建贵族的权力,建立了巨大的、实质上以民族[Nationalitat]为基础的君主国,而现代的欧洲民族[Nationen]和现代的资产阶级社会就在这种君主国里发展起来;当市民和贵族还在互相争斗时,德国农民战争就预告了未来的阶级斗争,因为德国农民战争不仅把起义的农民引上了舞台----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而且在农民之后,把现代无产阶级的先驱也引上了舞台,他们手持红旗,高喊财产共有的要茫。拜占庭灭亡时抢救出来的手稿,罗马废墟中发掘出来的古典古代雕像,在惊讶的西方面前展示了一个新世界----希腊古代;在它的光辉的形象面前,中世纪的幽灵消逝了;意大利出现了出人意料的艺术繁荣,这种艺术繁荣好像是古典古代的反照,以后就再也不曾达到过。在意大利、法国、德国都产生了新的文学,即最初的现代文学;英国和西班牙跟着很快进入了自己的古典文学时代。旧的世界的界限被打破了;直到这个时候才真正发现了地球,奠定了以后的世界贸易以及从手工业过渡到工场手工业的基础,而工场手工业则构成现代大工业的起点。教会的精神独裁被摧毁了,日耳曼语族各民族大部分都直截了当地抛弃了它,接受了新教,同时,在罗曼语族各民族那里,从阿拉伯人那里吸收过来并从新发现的希腊哲学那里得到营养的一种开朗的自由思想,越来越深地扎下了根,为18世纪的唯物主义作了准备。这是人类以往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一次最伟大的、进步的变革,是一个需要巨人而且产生了巨人-----在思维能力、激情和性格方面,在多才多艺和学艺渊博方面的巨人的时代。给资产阶级的现代统治打下基础的人物,决不是囿于小市民习气的人。相反地,成为时代特征的冒险精神,或多或少地感染了这些人物。那时,差不多没有一个著名人物不曾作过长途的旅行,不会说四五种语言,不在好几个专业上放射出光芒。莱奥纳多•达•芬奇不仅是大画家,而且也是大数学家、力学家和工程师,他在物理学的各种不同分支中都有重要的发现。阿尔布雷希特•丢勒是画家、铜板雕刻家、雕塑家、建筑师,此上还发明了一种筑城学体系,已经包含了一些在很久以后被蒙塔朗贝尔和近代德国筑城学又加以采用的观念。马基雅费利是政治家、历史编纂学家、诗人,同时又是第一个值得一提的近代军事著作家。路德不但清扫了教会这个奥吉亚斯的牛圈,而且也清扫了德国语言这个奥吉亚斯的牛圈,创造了现代德国散文,并且创作了成为16世纪《马赛曲》的充满胜利信心的赞美诗的词和曲205。那时的英雄们还没有成为分工的奴隶,而分工所具有的限制人的、使人片面化的影响,在他们的后继者那里我们是常常看到的。但他们的特征是他们几乎全都处在时代运动斗争,有人用舌和笔,有人用剑,有些人则两者并用。书斋里的学者是例外;他们不是第二流或第三流的人物,就是唯恐烧着自己手指的小心翼翼的庸人。自然研究当时也在普遍的革命中发展着,而且它本身就是彻底革命的;它还得为争取自己的生存权利而斗争。自然研究同开创了近代哲学的意大利伟大人物一道,把自己的殉道者送上了火刑场和宗教裁判所的牢狱。值得注意的是,新教徒在迫害自由的自然研究方面超过了天主教徒。塞尔维特正要发现血液循环过程的时候,加尔文便烧死了他,而且还活活地把他烤了两个钟头;而宗教裁判所能把乔尔丹•布鲁诺一下子便烧死,至少已经是心满意足了。自然研究用来宣布其独立并且好像是重演了路德焚烧教谕行为的一个革命行动,便是哥白尼那本不朽著作的出版,他用这本书(虽然是怯懦地而且可说是只在临终时)来向自然事物方面的教会权威挑战206。从此自然研究便开始从神学中解放出来,尽管个别的互相对立的要求之间的争执一直拖延到现在,而且在许多人的头脑中还远没有得到解决。但是科学的发展从此便大踏步地向前进,而且很有力量,其发展势头可以说同从其出发点起的距离(时间距离)的平方成正比。仿佛要向世界证明:从此以后,对有机物的最高产物即人的精神起作用的,是一种和无机物的运动规律正好相反的运动规律。从那时开始的自然科学的这一最初时期的主要工作,是掌握手边现有的材料。在大多数领域中必须完全从头做起。古代留传下欧几里得几何学和托勒玫太阳系,阿拉伯人留传下十进位制、代数学的发端、现代的数字和炼金术;基督教的中世纪什么也没有留下。在这种情况下,占首要地位的必然是最基本的自然科学,即关于地球上的物体和天体的力学,和它靠近并且为它服务的,是一些数学方法的发现和完善化。在这方面已取得了一些伟大的成就。在以牛顿和林耐为标志的这一时期末,我们见到这些科学部门在某种程度上已臻完成。最重要的数学方法基本是被确立了;主要由笛卡儿确立了解析几何,耐普尔确立了对数,莱布尼茨,也许还有牛顿确立了微积分。固体力学也是一样,它的主要规律一举弄清楚了。在太阳系的天文学中,开普勒终于发现了行星运动的规律,而牛顿则从物质的普遍运动规律的角度对这些规律进行了概括。自然科学的其他部门甚至离眼前的这种完成还很远。液体和气体的力学只是在这个时期末才有了更多的研究(注释:恩格斯在此处页边上写着:“托里拆利在治理阿尔卑斯山区河流方面的研究。”----编者注)。如果把光学当作例外,那么本来意义上的物理公在当时还没有超出最初的阶段,而光学取得例外的进步是由于天文学的实践需要。化学刚刚借助燃素说从炼金术中解放出来。207地质学还没有超出矿物学的胚胎阶段;因此古生物学还完全不可能存在。最后,在生物学领域内,人们主要还是从事搜集和初步整理大量的材料。至于各种生命形式的相互比较,它们的地理分布和它们的气候等等的生活条件的研究,则还几乎谈不上。在这里,只有植物学和动物学由于林耐而几首已经完成。然而,这个时期的突出特征是形成了某种独特的总观点,这个观点的核心就是自然界绝对不变这样一个见解。不管自然界本身是怎样产生的,只要它一旦存在,那么它在存在的时候就总是这个样子。行星及其卫星,一旦由于神秘的“第一推动”而运动起来,它们便依照预定的椭圆轨道旋转下去,永不停息,或者直至旋转到万物的末日。恒星永远固定不动地停留在自己的位置上,凭着“万有引力”而互相保持这种位置。地球亘古以来或者从它创造的那天起(不管是哪一种说法)就一成不变地总是保持原来的样子。现在的“五大洲”早就存在着,它们始终有同样的山岭、山谷和河流,同样的气候,同样的植物区系和动物区系,而这些植物区系和动物区系只有经过人手才发生变化或移动。植物和动物的种,一形成便永远固定下来,原来是什么样,所产生的东西仍是什么样,而当林耐承认通过杂交有时可能育出新种的时候,这已经是作了很大的让步了。与在时间上发展着的人类历史不同,自然界中的任何变化、任何发展都被否定了。开初那样革命的自然科学,突然面临一个彻头彻尾保守的自然界,在这个自然界中,今天的一切都和一开始的时候一模一样,而且直到世界末日或万古永世,一切都仍将和一开始的时候一模一样。18世纪上半叶的自然科学在知识上,甚至在材料的整理上大大超过了希腊古代,但是在观念地掌握这些材料上,在一般的自然观上却大大低于希腊古代。在希腊哲学家看来,世界在本质上是某种从混沌中产生出来的东西,是某种发展起来的东西、某种生成着的东西。在我们所探讨的这个时期的自然研究家看来,它却是某种僵化的东西、某种不变的东西,而在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看来,则是某种一下子就造成的东西。科学还深深地禁锢在神学之中。它到处寻找,并且找到了一种不能从自然界本身来解释的外来的推动力作为物质的本质特性,那么开初造成行星轨道的未经说明的切向力又是从哪里来的呢?植物和动物的无数的种是如何产生的呢?而早已确证并非亘古就存在的人类最初是如何产生的呢?对于这些问题,自然科学往旆只能以万物的创造者对此负责来回答。哥白尼在这一时期之初向神学下了挑战书;牛顿却以神的第一推动这一假设结束了这个时期。这时的自然科学所达到的最高的普遍的思想,是关于自然界的安排合乎某种目的性的思想,是浅薄的沃尔弗式的目的论,根据这种理论,猫被创造出来是为了吃老鼠,老鼠被创造出来是为了给猫吃,而整个自然界被创造出来是为了证明造物主的智慧。当时的哲学博得的最高荣誉就是:它没有被同时代的自然知识的狭隘状况引入迷途,它-----从斯宾诺一直到伟大的法国唯物主义者----坚持从世界本身来说明世界,并把细节的证明留给未来的自然科学。我把18世纪的唯物主义者也算入这个时期,因为除了上面所叙述的,再也没有其他的自然科学材料可供他们利用。康德的划时代的著作对于他们依然是一个秘密,而拉普拉斯在他们以后很久才出现。208我们不要忘记:这种陈旧的自然观,虽然由于科学的进步而显得漏洞百出,但是它仍然统治了19世纪的整个上半叶(注释:恩格斯在此处页边上写着:“旧的自然观念的知识,为把全部自然科学概括为一个整体提供了基础。法国的百科全书派还是纯粹机械地进行罗列,后来圣西门和由黑格尔完成的德国哲学曾同时做过这方面的工作。“---编者注),并且一直到现在,所有学校里主要还在讲授它。(注释:有一个人以自己的科学成就提供了排除上述观点的极其重要的材料,可是直到1861年,这个人居然还毫不动摇地相信这种观点,下面这段典型的表述就是证明:“我们的太阳系的整个机制,就我们所能识别的而言,就是要去保持现存的东西,保持其长久不变的存在。正如从远古以来,地球上的任何一种动物,任何一种植物,都没有变得更完善些,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变过样;正如我们在一切有机体中见到的阶梯次序只是彼此靠近,而不是彼此相继;正如我们本身的种属从躯体方面来看始终是一样的,----同样,甚至同时存在的诸天体的极大的多样性,也并没有使我们有理由认为,这各种形式无非是各种不同的发展阶梯,正好相反,一切被创造出来的东西本身具有同样的完美性。”(梅特勒《通欲天文学》1861年柏林第5版第316页))。在这种僵化的自然观上打开第一个缺口,不是一位自然研究家,而是一位哲学家。1755年出现了康德的《自然通史和天体论》。关于第一推动的问题被排除了;地球和整个太阳系表现为某种时间的进程中生成的东西。如果说大多数自然研究家对于思维并不像牛顿在“物理学,当心形而上学啊!”209这个警告中那样表现出厌恶,那么他们一定会康德的这个天才发现中得出结论,从而避免无穷无尽的弯路,省去在错误方向下浪费的无法估算的时间和劳动,因为在康德的发现中包含着一切继续进步的起点。如果地球是某种生成的东西,那么它现在的地质的、地理的和气候的状况,它的植物和动物,也一定是某种生成的东西,它不仅在空间中必然有并存的历史,而且在时间上也必然有前后相继的历史。如果立即沿着这个方向坚决地继续研究下去,那么自然科学现在就会进步得多。但是哲学能够产生什么成果呢?康德的著作没有产生直接的成果,直到很多年以后拉普拉斯和赫歇尔才充实了他的内容,并且作了更详细的论证,因此才使“星云假说”逐渐受人重视。进一步的一些发现使它终于获得了胜利;其中最重要的发现是:恒星的自行;证明宇宙空间中存在着有阻抗的介质;通过光谱分析证明宇宙物质的化学同一性以及康德所假定的炽热星云团的存在(注释:恩格斯在此处页写着:“潮汐对地球自转的阻碍作用也是由于康德现在才被认识。”-----编者注)。但是,如果这个逐渐被认识到的观点----自然界不是存在着,而是生成着和消逝着-----没有从其他方面得到支持,那么大多数自然研究家是否会这样快地意识到变化着的地球竟承载着不变的有机体这样一个矛盾,那倒是值得怀疑的。地质学产生了,它不仅揭示了相继形成的和逐次重叠起来的地层,而且指出了这些地层中保存着已经灭绝的动物的甲壳和骨骼,以及已经不再出现的植物的茎、叶和果实。必须下决心承认;不仅整个地球,而且地球现今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