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俚曲部分方言词注解

1聊斋俚曲部分方言词注解刘长锋（徐州师范大学文学院徐州221116）摘要：《聊斋俚曲集》是蒲松龄用山东方言（主要是淄博方言）写的一部通俗白话作品，其中有很多词语仍然在使用中。有些词语，众多注家所注多有异处。本人结合自己的母语鲁中南地区的方言试对其中的部分方言词加以解释，有些词语作音义注解。关键词：《聊斋俚曲集》方言词注解中图分类号：I207.37文献标识码：A清代著名的短篇小说家蒲松龄以其文言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饮誉海内外，不仅如此，他还是个多面手，他的诗、词、文、赋、戏、小曲、俚曲等都有很高的研究价值。其中，《聊斋俚曲集》就是蒲松龄用山东方言（主要是淄博方言）写的一部通俗白话作品。由于作者运用了大量的方言土语，给当今的读者带来了一些阅读上的困难。因此，许多专家学者对其中的一些方言词语做了注解，做出了显著的成绩，但有人可能由于对山东方言不了解或了解不深而做出了错误的、不确切的注解，还有一些词语当注而未注。众多注家所注多有异处。有鉴于此，本人结合自己的母语鲁中南地区的方言试对其中的部分方言词加以解释，有些词语作音义注解（所注之音，方括号内为音标，其外为汉语拼音）。（本文依据版本为盛伟编校，学林出版社1998年12月出版的《蒲松龄全集（第叁册）》中的《聊斋俚曲集》。主要从《墙头记》、《姑妇曲》、《慈悲曲》、《寒森曲》四篇作品中选取方言词。）（注解引文中所用数字串为被注词所在《聊斋俚曲集》的页-段-行，或页-段。）【爷娘】爹娘，父母。爷：ye[jə213]，有阴平阳平两读，无意义变化，而以读阴平居多。《墙头记》4－1－1：养儿养女苦经营，乱叫爷娘似有情；老来衰残难挣养，无人复念老苍生。《姑妇曲》36－3－2：仗着爷娘从小教诲，那里有天生贤的呢？40－5－2：兄弟爷娘，兄弟爷娘，我若成人他面有光；做不下媳妇来，嗄脸把家门上？61－11－1：谢臧姑最可怜，他爷娘甚不贤，一句好话没人劝，踢蹬的儿亡女又死，才知道头上有青天。《寒森曲》188页第9－11段：二位相公跑来，那天也就黑了。见他爷那衣服破碎，在那里啀哼，流水问道：“爷呀！伤的怎么样了？”员外说：“料想也不相干。”两个儿泪纷纷，好一似箭攒心，流水去把爹爹问。身上衣服稀糊烂，头上网帽具无存，浑身打的具成（禾享），二相公把爷背起，牵着驴回上家门。二相公背着父亲，大相公牵着驴，来到家，把员外放在卧榻上，都来摩挲问候。……三段中的“爷”、“爹爹”、“父亲”是异词同义。另：北朝民歌《木兰诗》中有“旦辞爷娘去，暮至黑山头……”之句。杜甫诗《兵车行》亦有类似的诗句。【达】【达达】父亲。单字阳平[tɑ53]，双字后字可阳平、可去声、可轻声：[tɑ53-35tɑ53]、[tɑ213-21tɑ31]、[tɑ213tɑ˙]。《墙头记》5－7－3：老婆该留心在意，他老达甚么相干！5－9－2：又怕老头脾胃弱，吃了干粮消化难，老孝顺儿革了他达的面。2————————————————————————作者简介：刘长锋（1970－），男，山东临沂人，曾任中学教师十四年，中学一级教师。徐州师范大学文学院2006级硕士研究生。师从徐州师范大学苏晓青教授攻读汉语言文字学专业。6－5－1～6：他有达妈人两个，我有俺达一个人；虽然叫达一样叫，俺达不如他达亲。自家张大怪是也，今日他达待来，买了些东西等他，须是做的好才好。我的达他叫达，他的达我也叫达。若是人说敬俺达，无论他极肯，我也就依了；若是人说不必敬他达，无论他不依，我就不肯。世间有一等没良心的，看着自己的达漫是达，人的达就不是达，我可就不是这样人。6－6－1～3：他的达强及俺达，他那达俊及俺达，他达就比俺达大。他达合俺达一堆站，俺达矮了勾一楂，叫他达教人不支架。不因着情受他那地土，俺只说俺是他达。12－1－2～8：家达有五十亩好地，留着养老。我合家兄哄法了哄法，便就分了，着他情着吃穿。……好的留着自己吃，达饿了，只叫他舀饭盆；好的留着自己穿，达热了，就他补那破袄。……省了点子给那老婆孩子吃了穿了，他还叫声达达，没有说叫人达达还贴上吃穿的。32－10：不肖的俩畜生，饿的恁达啀哼哼，墙头上几乎送了命。这样行子真禽兽，好话劝你必不听，才唠着您把父亲敬。恰好您老婆俱在，咱着官断个分明。《姑妇曲》48-9：九日里回来，实指望他达妈念诵，必然差些了。56－3－1：那妮子他达无赖之极，上门子骂了，又告状；县官……《慈悲曲》69－1：……没了他娘，就只是找他达呀，他叫你东游西转不的。……73－3－2：[耍孩儿]隔着您够一楂，一二念不到您家，就因那科子说那话。两句俗话说的好，有了后娘就有后达。您达怎么就看的下，把一个没娘孩子，就弄的饥饥哇哇？84－3：［耍孩儿］四更尽五更初，炳之听他骂赵姑，达合妈掘了个无其数。妈妈只当是叔伯妈，达达只当是出了服，话儿不敢多一句。不着他前言为证，定治他个不亦乐乎。［小达达］：《慈悲曲》74－6－3：李氏说：“刚才东头老孙婆子来说，您小达达往您养汉头姐姐家里去了。你看但仔是个人，怎么就不来说声。你不去叫他来的么？……”在这里，李氏把儿子说成“小达达”是骂人的话。按：沂南方言中，对父亲的叫法各不相同，有叫“爷”的，有叫“达达”的，有叫“爹”的；对父亲的兄弟，无论亲疏，长于父亲者，一律叫“大爷”，并冠以排行，叫“大爷”、“二大爷”、“三大爷”、“四大爷”……排行最大者不叫“大大爷”而叫“大爷”；幼于父亲者，一律叫“叔”，并冠以排行，叫“大叔”、“二叔”……“七叔”、“八叔”……◆在五莲方言中，父亲的兄弟都“达达”：“大达达”、“二达达”、“三达达”、“四达达”、“五达达”、“六达达”……【爹】【阿爹】父亲。《墙头记》7－3－3～4：张大呀，咱爹来了！……阿爹好么？……娘好么？……爹好，娘好，哥哥、嫂嫂都好么？……《慈悲曲》73－4－1：张讷见他姑骂他爹，便说：“我这来，就是我爹叫我来的。”【公母】老夫老妻。音：gumu[ku213-21mu˙]，二字皆阴平，公，音gu[ku213]，由gong[kuŋ213]阴阳对转而来，阳声韵转为阴声韵。盛伟编校之［附录］土语注解836页，总3276页注：“公母——夫妇。”该注意思对，但不准确。一般来说，只有老夫老妻才用此词，年轻夫妇不用。3《墙头记》4－2［耍孩儿］一个母一个公，不怕雨不怕风，为儿为女死活的挣。给他治下宅子地，还愁他后日过的穷。挣钱来自己何曾用？到老来无人奉养，就合那牛马相同。在这里“公”念gong，阴平，押韵。但“公”、“母”二字相连，用来指称人时，“公”字丢掉韵尾而由阳声韵转为阴声韵，念gu。◆山东沂南、莒南的某些地方至今仍说“公母俩”(音gumulia[ku213-21mu˙lia55])，表示“老两口儿”、“老夫妻”之义。【情】不用干而坐享其成，不干而分享利益或好处。《墙头记》5－2－3：我那两个儿子便说：“……不如把地分了，你情八石粮食罢。”5－6－1：那两个不孝儿子，还怕便宜了我，又和我说：“你不如情吃罢，俺吃甚么，你也吃甚么。”10－1－3：我思量着，每日情饭吃，也劳苦您，不如还给我那地罢。10－2－1：老头子日日闲，情着吃情着穿，着您媳妇常忙乱。◆今沂南方言中“情”字还是经常用到：“你这么大年纪了，别再受累咧，待家里情着罢。”“入了股，你就等着情红利就行了。”“你就情好罢。”……【情受】分享或分得好处、财产、遗产。《墙头记》6－6－2：不因着情受他那地土，俺只说俺是他达。12－1－7：一个达是公伙的情受的东西，我何苦都费了？……【糊突】音：hutu[xu53-35tʻu53]，hudu[xu53-35tu53]，hudou[xu53-35təu53]。前者t[tʻ]→d[t]为声之转，后者u[u]→ou[əu]为韵之旁转。意义有二：㈠玉米／高梁／小麦碾碎或磨碎后做成的稀饭。《墙头记》6－3－2这不是还不曾晌午，早晨吃了两碗糊突，两泡尿已是溺去了，好饿的紧！……8－7－2：今早晨剩的那糊突，给他不的么？8－8－2：……你看那薥秫糊突，他还（饭字反换宣）五碗有零。8－9－1：那糊突只怕忒也凉，你给他煨煨。8－10－1：清晨饭日头高，糊突喝了勾一瓢，虽然多只撒了两泡溺。9－2：你大号红粘粥，你名突你姓胡，原来你是高梁做。热了烫人嘴巴子，薄了照出行乐图，老来相处你这桩物。《慈悲曲》70－1－3：一日吃了两碗冷糊突，没人问声够了没。㈡义同【胡突】。今一般写作“糊涂”。指头脑不清醒，不理智；不明事理。（例句见下）【糊突】【胡突】今一般写作“糊涂”。指头脑不清醒；不理智；不明事理。《墙头记》10－4－1：老头子忒也差，当日分地为甚么？今日又说糊突话。《姑妇曲》37－4－2：［倒扳桨］媳妇终日不从容，婆婆闲的皮也疼，不知心里还待咋，终朝吵骂不停声；不停声，好难听，人人说是糊突虫。61－4－3：臧姑说：“这糊突梦，拿着当件事哩。”62－9－2：谢娘子泪涟涟，一炷明香祷告天；不孝惹的那神灵怨，我今才醒了糊突梦，痛改从前以往愆。争奈光阴已有限，若许从新改过，再着我侍奉十年。《墙头记》23－8－1：张二说这是胡突梦。33－5－1：那官府忒也偏，一打几乎到九泉，好胡突并不听人辨。《寒森曲》196－8－2：不如我胡突审审，解上去尽他何如。4211－10－1：大相公说：“二弟，你胡突了！……”方言例句：⑴今早晨吃的什么饭？喝的糊突，喝了三大碗。〖义㈠〗⑵你大爷那一回喝了点儿酒，坐在门口打盹，正好好地，一头栽下来了，起来后，头就愣个怔的，整天价糊突／胡突。〖义㈡〗⑶你这是怎么的？整天价喝糊突喝的都糊突／胡突咧。〖前者义㈠〗〖后者义㈡〗【漫】man[mɛn]，轻声，句中语气助词，相当于“么”。《墙头记》6－5－6：世间有一等没良心的，看着自己的达漫是达，人的达就不是达，我可就不是这样人。22－1－1：俺嫂子漫会唠，我老实不会叨，谁能弄那花花哨。咱家虽没好的吃，或是热面或冷酒淘，爹爹待吃就开口要。早合晚没甚么孝顺，但只是不敢辞劳。方言例句：⑴你漫，干不了。你要是能干了，我用头走给你看！⑵恁娘漫听着风就是雨，没影的事儿，她能虚话（huo，轻声）地没边儿。⑶他漫当们坐住唠！（＝他呀，要是坐得住那才怪呢！）⑷寨个（＝这个）牛啊，也就是我漫寒能（＝还能）摸棱摸棱。＝这头牛，也就是我还能摸一摸。（言下之意：这头牛，只有我能降服得了，别人谁也不行。）⑸公鸡下蛋的事儿漫我还没见过，大鱼儿生小鱼儿的事儿漫我倒见过。【待吃】爱吃，喜欢吃，能吃，吃得不少。《墙头记》22－1－2：咱家虽没好的吃，或是热面或冷酒淘，爹爹待吃就开口要。方言例句：⑴今们儿（＝今天）牛犊子不大待吃啊，是不是得找人看看呀？⑵饭菜怎么样啊？你还想挑查挑查？管你待吃不待吃的。待吃就吃，不吃拉倒！⑶这饭怪待吃的。你看，刚端上来就快没了。⑷我怪待吃你拌的咸菜。你再给我拌点儿罢。【勾一楂】【够一揸】够一拃。勾：够。一楂、一揸：一拃。一拃：张开手掌，手指按在一个平面上，拇指与中指之间的最大距离。在日常生活中，一指、一拃常被用作测量长度的单位。《墙头记》6－6－2：他达合俺达一堆站，俺达矮了勾一楂，叫他达教人不支架。《慈悲曲》75页末行：［罗江怨］乜孩子不够一揸，不为他娘也为他达，那棍子怎忍落的下？（说孩子不够一揸，极言其小。）【不济】不好。（由此可引申出不好用、不好看、不好使、不漂亮、个子不高，等等）《墙头记》6－8－1：三斤肉一只鸡，就是您家那好东西，好厨子做煞也不济。咱达常在江湖上走，赴了多少大酒席，您家何曾见天日？不说那鸱头抉腚，看您达那些势势。7－7－1：李氏出来说东西不济，你好歹吃饱，休饿着。26－7－1：张大出来，问爹这两日吃的饭不济，病了么？方言例句：⑴你别看她人长得不济，心眼子挺好。（长得不济：不漂亮。）⑵你别看他人长得不济，劲头就是大。（长得不济：个子不高。）⑶你看他眼色头不济啵唠（啵唠＝罢），耳朵倒是怪好使。（眼色头不济：视力不好，看东西看不清楚。）⑷这双鞋看着不济，穿着倒是怪可脚（可脚：合脚，穿着舒服）。【济】【济着】着，音zhao[tʂɔ˙]，轻声。意义有二：㈠由，由着，任由。5《墙头记》15－8－1：问他身从何处生？地上百亩有余零，都是当年自家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