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七罪——暴殄、贪婪、懒惰、淫欲、骄傲、嫉妒、暴怒。12岁那年,吴桂林的父亲死后,母亲便带着两个弟妹远嫁深圳。从此,人生凄风苦雨来时,他只能将对他们的思念,视为穹顶的乌云,想要痛苦停顿,只能记忆飘散。吸一口烟后,他后悔自己“嫉妒”14岁那年,他豪情勃发,找到了“大哥”。上世纪90年代,16岁刚过的他开着摩托快艇往返于惠州和香港之间的海域,每天4趟以上的走私航行,让他拥有足够享用“淫欲”的金钱,他进而舔过锡纸包裹的“贪婪”。过度“暴殄”人生有限的快乐,“骄傲”和“懒惰”相继来临。2005年,他将在广州贩卖海鲜所得的200多万元身家,全部变成了上万个针头,扎进自己身体的各处静脉。钱财散尽之后,他像一个魅影,出现在老县城各个抢劫和偷盗的罪案现场。编织的梦幻和沉醉就像妖娆的花,美到战栗之后难避枯败。4月18日,身无分文的吴桂林右腿大动脉爆裂,血液喷到墙上,他惊恐万状长期作恶,让他的求助收效甚微。随着大腿根部龟裂处的创口越张越大,大动脉里流出的血越来越少,他开始意识到人生尽头已近。于是,他倒回自己离开多年,墙上残存苔藓和墨绿血迹的破败老宅,开始等待死亡降临夜里,在风吹熄蜡烛之前,他用笔在纸上写下“我叫吴桂林,男,30岁……”黄昏时下起雨来,他用火机点燃被褥,期待光亮能够长久一点,雨打寒窗的夜晚,他嘴里的香烟始终驱赶不了嗜血的蚊子在生命尽头的最后几天,他身上的各处创口愈发溃烂,他不时用手触摸溃烂处,然后发出惨叫声躲在墙壁背后的毒友老蒋,听到哀号后含泪将属于自己的针筒和白粉奉上。每一次大剂量注射之后,他都说“我现在不觉得痛5月6日傍晚,他死在前往医院的担架上,窗台上他遗留的日记本上,最后的一个“求”字,未来得及打上句号“我都准备死了,我妈还是不愿意来看我一眼……”这是他最后时刻唯一的心愿18年前就离开吴桂林的母亲林春银说:“咦……我害怕”。生命的创造者,拒绝了生命终结者的最后一面之邀。在惠东殡仪馆一块记载着死者姓名的白板上,45号被记成了“无名”。采访结束后,我们在板上将其改成吴桂林的名字。4月18日至5月6日,南方沿海,雨季漫长。惠东老县城的一间祖屋,用19天时间,见证了吸毒者吴桂林的生命最后一程。图为4月24日下午天气闷热,吴桂林脱去了上衣,露出了背上的文身:一只羽翼部分尚未完工的雄鹰。吴桂林用污浊的双手捧着一支带有血迹的针管,他说自己这辈子到底毁在毒品上了4月22日中午,吴桂林赤裸着下半身出现在惠东县城莲花中路一处待拆的楼房下,身体虚弱已无法行走。手腕上绑着医院的治疗标识4月22日中午,吴桂林出现在惠东县城莲花中路,身体已经虚弱无法走动,赶到现场的警察和医护人员将他送回祖屋。4月24日,吴桂林从医院回到了家中等死,手腕上仍留着医院的标识带。在医院表示无法治疗之后,吴桂林回到破败的祖屋度过最后的日子。4月24日,吴桂林独自坐在败落的家中,由于腿部感染,他已经不能直立行走。4月24日,吴桂林席地而坐,不远处放着一碗他吃剩下的米饭。在家中等死的这段时间里,常有街道办、邻里街坊和“道友”给他送饭。4月24日,吴桂林家中的地上随处可见擦拭过的棉絮,上面留着他未干的血迹。4月24日,吴桂林收到了“道友”送来的毒品,他焦虑地准备给自己注射,缓解心瘾和身体疼痛。在记者见到他的这几次里,这是他最精神的一回4月24日晚,吴桂林在地上点燃了蜡烛,抽着街道办工作人员给他的香烟,发着呆。4月26日傍晚,吴桂林点上了蜡烛,趴在席子上开始记录他最后的时光,他说想以此告诫其他人不要再误入歧途。5月10日下午,惠东殡仪馆,几名工作人员打开了45号冰柜,吴桂林安静地躺在里面,头发凌乱。5月10日,吴桂林死去的几天后,他最后时光栖息的祖屋内,留下了一条牛仔裤和几支针管。5月10日,即吴桂林逝世几天后,他临终写下的日记仍留在破烂祖屋内2012年5月10日下午,广东惠州,惠东殡仪馆,记者确认吴桂林身份后,将冰冻车间记录板上45号箱的“无名”改成了“吴桂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