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源期刊网浅析汉乐府中的妇女形象作者:张素梅来源:《语文教学与研究(综合天地)》2011年第08期汉乐府是继《诗经》之后,古代民歌的又一次大汇总。它不仅广泛地反映了广大劳苦大众的生活与情感,而且塑造了一批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其中,作为旧中国社会最底层、受苦最深的不幸者和在封建社会、封建礼法制度下作牺牲品的妇女,其个性特征、思想情感以及悲惨遭遇,在汉乐府中表现得尤为突出。笔者通过对中学教材选用的《陌上桑》《孔雀东南飞》等近十篇课文的评析和对汉乐府大部分作品的研读,对汉乐府中的妇女形象进行了初步归纳,大致概括为如下三类:一曰:可歌可赞者汉乐府诗塑造了不少勤劳孝顺、深明大义、大胆追求幸福生活、对他人热情关爱的优秀女子,如《小麦谣》中“麦青青大麦枯,谁当获者妇”的姑嫂;《病妇行》中辗转床箦多年,垂死之际仍念念不忘儿女命运的慈善的母亲;《艳歌行》(其四)中不求回报,仅仅是出于一个女子的善良之心而主动给客人缝补旧衣的女房东;《陇中行》中精明能干的陇西好妇,等等。她们无不体现了古代女子瑞丽、贤惠、甘于奉献、勇于追求的良好仪态与品行,令人赞叹不已。例如《艳歌行》(其一)中的病妻,为了不拖累大家,竟催促丈夫别顾自己,快随人群一起赶路。如此一别肯定是伯劳分飞,天各一方。但她根本就没想到自己的安危,明知丈夫归期渺茫,却决心独守空房;即使死了,黄泉之下也要与丈夫相会;如果丈夫遇上了新欢,也要祝福他们益寿延年,幸福美满,以补自己因病不能随行侍奉丈夫之憾。如此具有牺牲精神的贤妻实在值得颂扬。再如《白头吟》: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施施。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凄凄切切,泣下如雨”这是旧婚嫁之日常见的女儿之态,女主人公对此则有自己的见解:嫁娶不须啼。不过,这个“不须啼”有一个前提:嫁的必须是“一心人”,二人白头偕老,恩爱两不疑。爱情的前提是两情相悦,婚烟的基础是男女平等。可见女主人公不仅有着追求幸福生活的美好愿望,而且有着选择婚烟的正确态度和原则。所以,当她听说自己的爱人有了新欢别爱,便毫不犹豫向爱人表示要永远断绝关系。女主人这种容不得爱人对爱情有一丝背叛、对负心汉也不存一丝幻想的要求平等、追求幸福生活的精神在封建社会难能可贵,令人赞叹。又如《陇西行》中的陇西好妇,“好妇出迎客,颜色正敷愉,伸腰再拜跪,问客平安不?”粉面桃腮,好妇的姣容如花,灿烂艳丽;正襟跪拜,亲切问候,一看就知好妇待人接物的大方龙源期刊网得体。而“谈笑未及竟”,便又“左顾敕中厨”,可知谈笑风生中的好妇并没有忘掉自己的主人身份:身在堂上,心在厨下;酌洒陪客,促令办饭。诗中“慎莫使稽留”一个“慎”字则再次表现了女主人虑事周密,对他人体贴入微。至此,即便是现代女子,面对言行举止文雅大方,料理事务有条不紊的陇西健妇,恐怕也得自惭形秽。“胜一丈夫”的陇西健妇实乃可歌可赞也!二曰:可敬可钦者纵观中国古代文学史,在女性形象画廊中,最令人钦叹的当推那些机智勇敢、不畏权贵的高尚女子。汉乐府中不乏此类具有自尊自强的自我意识和智勇双全、不屈从命运的强烈的反抗意识的优秀女子。如《上邪》:“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何等坚贞的恋情!何等果敢的表白!所以,王先谦先生亦如是说:“五者皆必无之事,即我之不能绝君明矣”(《汉饶歌释文笺正》),言即这五个隐喻组成的比喻群(博喻)将少女的爱情同巍巍山峰、滔滔江河联系起来,同隆隆惊雷、漫漫飞雪联系起来。论空间是山高水远,论时间是四时更替,既达到了“何笔力之横也”(沈德潜《古诗源》)的艺术效果,又借女主人公自己这段逻辑严密的独白,表明了她对爱情的坚定与执著。在对爱情忠贞不渝,坚决反对强暴势力的美好品質的表现上,《羽林郎》中的胡姬堪为代表。面对贵族豪奴的轻薄无礼,胡姬严词厉语,断然拒绝。“人生有新故,贵贱不相逾”如此义正严词的铿锵之言不仅表现了女主人对权贵的鄙视,而且表达了她对整个等级界限森严的汉代社会制度的蔑视与批判。坚持立场、敢于反抗,酒家女胡姬的勇气实在可佳,其形象也因此变得尤为崇高。一个柔弱、贫穷的酒家女子能够不畏强暴,临危不惧,难道不值得尊敬吗?再看《陌上桑》中的采桑女——罗敷:……罗敷前置辞:“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东方千余骑,夫婿居上头。……坐中数千人,皆言夫婿殊。罗敷与胡姬一样貌美绝伦,其不畏权贵的勇气与胡姬亦具有异曲同工之处,而其随机应变的机智更显得可贵——在智斗勇战中,美丽、坚贞、无比机智的罗敷堪称完美。诗中,从“喜蚕桑”可知罗敷具有劳动女子的勤劳美;而诗中所描绘她的服饰之丽,器用之精,观者之羡,足见她的外在美。至于罗敷与使吏一问一答、面对面的斗争,看来淡淡似水,既无竦动视听之语,也无振聋发聩之辞,但随着罗敷“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的答辞,字字句句如挟风霜,如掷金石,汇成一股冲击力,投向使君一伙。最后,作者龙源期刊网还尽铺陈之能事,让女主人公拟出一个文武双全、据威待重、不可侵犯的夫婿来压倒、慑服使君,极好地体现了罗敷善于分析客观形势和揣度他人心理的才能。面对欺压,罗敷镇定从容、机智果敢,其斥责之厉,令人肃然起敬;抨击之烈,使人有痛快淋漓之感;其感人的坚贞美也跃然纸上。“嘉名为玉,父之命令。幽辰粪壤,终保贞兮。”事实上,汉乐府中不乏唤天呼地起誓的痴情女,也不乏美貌多智、勇斗恶徒的胡姬与罗敷,她们都充分显示了女子的反抗勇气与浩然正气,极好地维护了女子的尊严与爱情的忠贞。她们或真心诚意地起誓,或语轻怨重地痛斥,或针锋相对地战斗,如此坚定、果敢、机敏的女子,人见人叹,我见犹敬!三曰:可悲可悯者“缘情生,为情死”,汉乐府诗中这类忠于爱情、但最后又为情所伤的青年女子至今令人唏嘘痛惜。《孔雀东南飞》中的兰芝既有“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的良好修养,又有“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的辛勤劳作;既有对仲卿至纯至诚的爱情,又有对太守金钱诱惑的鄙视以及对兄母软硬兼施的坚决反抗。德才兼备,兰芝完全可以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过上幸福的生活,然而,在封建礼教制度下,兰芝竟被指责为“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竟只能“处分适兄意,那得自任专”。婆家呆不下去,娘家也无以立足,要摆脱束缚和痛苦,兰芝只好“举身赴清池”,以死告世,留给世人一曲凄婉的爱情悲歌。“母也天只,不谅人只”,如此读来,刘兰芝的不幸遭遇无不令人扼腕叹息。再如《怨歌行》: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圆似明月。出入君怀神,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还必须中道绝。此诗似咏扇,又似咏人;似咏人,又似咏扇。它巧妙地以扇喻人,将扇拟人化,使人感到这里有人以团扇自喻,很好写出了古代妇女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被指责抛弃的可悲遭遇。这个以团扇自喻的女子,是被打入冷宫幽闭的妃嫔,还是被贬下厨灶的富家姬妾;是新婚未久即遭夫家冷遇的大家闺秀,还是被始乱终弃的小家碧玉;甚至是否就是希望跳出遭人玩弄的火坑的青楼女子,一时都无法确定,但诗中塑造的遭受不幸、悲痛欲绝的怨妇形象却是十分鲜明,感人至深。与此相似《有所思》中“拉杂摧烧之”“当风扬其灰”的痴心女子,《上山采蘼芜》中无辜被弃的可怜女,等等,其不幸遭遇同样令人痛洒同情泪。事实上,由于封建礼教的压迫,汉乐府诗对爱情的描写往往笼罩着一层不幸与悲伤的气氛,但究其悲剧结果,毋庸讳言,其中有一部龙源期刊网分原因则是来自妇女自己的优柔寡断。所以,我们在同情她们被弃的同时,也哀叹她们面对负心郎恋情别移时的优柔寡断。掩卷凝思,汉乐府诗中的妇女形象如同电影镜头般一个个在眼前缓缓掠过,故近代女革命家秋瑾也曾慨作《有懷》:日月无肖天地昏,沉沉女界有谁摄?钗环典质浮沧海,骨肉分离出玉门。放足浏除午载毒,热心唤起百花魂。可怜一幅鲛绡帕,半是血痕半泪痕。确实,任何人都不可能超越社会、超越时代生存,因此,不论是令人赞叹的陇西健妇和慈母,还是令人敬仰的胡姬与罗敷,还是令人怜惜的痴情女,抑或是令人叹服又同情的刘兰芝,都或多或少受到了封建礼法制度的残害,有的甚至逃不脱封建制度的罗网,最终成了牺牲品。但是,在某种意义上,这群羞辱交融、爱恨交织、血泪交加的妇女其实都是可歌可敬亦可悲的:我们敬其忠于爱情,善良勤劳;叹其勇于反抗,机智果断;悲其见欺被弃,命运多舛——也正因其如此,这些倔强的鬼魂,凄美的神灵,斑斑泪痕血点才缀成了被称为“汉世街陌谣讴”的汉乐府诗。张素梅,教师,现居湖南邵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