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源期刊网论严歌苓《天浴》中的讽刺艺术作者:陈秋宇来源:《北方文学》2017年第35期摘要:严歌苓的短篇小说《天浴》叙述了一个女知青文秀为了回成都而出卖身体的故事,然而,细究文本,笔者发现在这篇文字简练的小说中作者却讽刺了形形色色的人。本文剖析了该小说的五个方面的讽刺:一是对当时政治权力体制的讽刺;二是对男性的性权力的讽刺;三是对文秀不自觉地认同这种权力体质以致堕落的讽刺;四是对护士这样的女同胞的不团结女性反而是帮凶的讽刺;五是对老金在政治权力面前不争而无声反击的的讽刺。关键词:天浴;严歌苓;讽刺;权力《天浴》这部小说取材于文革背景,小说的主要人物有:文秀、老金、供销员、党干部、张三趾以及护士等,笔者认为,通过这些人物的言行举止,严歌苓所要讽刺的事实不仅仅是当时那种政治思潮,还讽刺了很多在各个时代均可能存在的事实或人物角色,于下文详细分析。一、对当时政治权力体制的讽刺在小说中,我们清晰地看到了这样的一个事实:知青们在当时的号召下上山下乡,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回家乡,有一些人很可能成为被遗忘的存在,如小说中的文秀。对于女知青,如果想要回成都,要么家里有靠山,要么有门路。文秀道出了女知青回成都困境:“一个女娃儿,莫得钱,莫得势,还不就剩这点老本?”[1]60而对于男知青,没钱没势就要靠自残的方式回成都,像张三趾毁掉自己的三根脚趾头报残废回成都那样。在这样的权力体制下,知青们或者我们更远地想到人民群众等,他们的权利是无法保障甚至是无法真正拥有的,小说中文秀一直认为她只能靠自己回成都,她出卖身体的过程是一个自救的方式。笔者认为,严歌苓想要通过文秀心里默念的这种自救的方式来讽刺这种腐败的权力体制。小说中写到文秀要自救,“娘老子帮不上她只有靠她自己打门路”[1]58,她要自救,自救以实现回成都的愿望。可是,当初场部的人不是承诺六个月后接文秀回去吗?为什么需要自救?回成都不是知青应该有的权利吗?从根本上讲,不需要自救,无所谓自救。知青们应该获得回成都的权利,而不是靠“救”的方式才能有机会实现这样的权利。然而作品中知青们需要靠钱势收买或者女知青需要用出卖身体、男知青需要自残的方式来换来这种本应该拥有的权利。而出卖自己身体的方式或自残的方式称为自救的方式,因此,在小说的语境中,文秀“自救”的这种心理正是讽刺了这种本身不合理却在实际中表现得天经地义、非常合理的政治權力体制。另外,作品中文秀在出卖身体后并没有实现回成都的愿望,而在打完胎被张三趾强暴后,她在第二天早晨仍然要学张三趾的方式来回成都。文秀这次是非意愿地被性侵了,尽管作品没有提及文秀对张三趾的愤恨,可我们仍然能想到文秀对其的深恶痛绝。然而,正当读者也对文秀深感同情之时,严歌苓却笔锋一转,叙写文秀为了回成都而采用她所恨的人张三趾的方式。龙源期刊网这个情节明显具有讽刺性,其表面体现了文秀的无可奈何,文秀在性交易也没能回成都后,她转而使用男知青回成都的方式——自残,不难看出其深层次则是对政治权力体制的有力讽刺。此外,小说也通过一些反语来讽刺当权者的无耻行为,如在描写其中一位与文秀权色交易的干部时写到“他在场部是个太关紧的人物,忙得很,连句客套话都不给文秀,上来就办正事”,其中“忙得很”和“办正事”均是讽刺性的反语,党干部的正事应该是如何为人民服务,他们应该忙于处理党的事务等,但是在这里他们却做出权色交易的勾当,这无疑是对当权者滥用政治权力的讽刺。二、对男性的性权力的讽刺小说中,严歌苓几乎将所有有性能力的男性都塑造为无耻的、没有人性的人:看到文秀洗澡的牧民试图挑衅老金和调戏文秀;供销员和干部利用诱骗性侵文秀,把文秀当作泄欲的工具;张三趾无耻地在文秀刚打完胎的情况下还一脸笑嘻嘻地强暴了文秀。他们的这些无耻的行为均与性有关,“这些人身份各异、地位有别,彼此之间甚至还存在矛盾关系,然而在文秀面前,他们却又都可以分享一个共同的身份:男人,而且是作为强者的男人”[3]。而小说中唯一一个有人性、有温情的男性是丧失了性能力的老金。笔者认为通过这一处强烈滑稽的对比,严歌苓讽刺了男性罪恶的根源是这种男性对女性的性权力。小说中多次在男性性器官间接相关描写中刚提到“凶猛”“凶”等词,如写到老金的性器官被砍去后“从此治住了老金的凶猛”[1]51,这里想要表明男性的一种普遍心理,那就是生殖器是男性的凶猛体现;再如:写到不听老金的故事,看不出老金与其他男性的不同,而且老金套马特别凶悍,“没见这方圆几百里的马场哪个男人有这么凶的一手”[1]52。在男性眼里,老金是去了势的男人,是不再凶猛的人,因此他套马的凶悍让人不得不特别指出、特别吃惊。在这样的描写中,其实作者讽刺了男性把性器官当作引以为傲的东西,讽刺了男性对性权力的崇尚以及优越感。另外,张三趾强暴了病床上的文秀,并且说出无耻的话:“要进去把队排好嘛!”[1]62张三趾性侵事件则更深入地体现了男性对女性所具有的权力结构关系[4],他也是一个知青,他同样受着政治权力的压迫,然而他却自傲自己还有男性权力。因此,作者通过白描化的语言描写讽刺了张三趾无耻下流的形象,进一步讽刺了男性权力的罪恶。而老金在门外痛斥张三趾是畜牲,“这是作者通过正面人物揭出老底,洞穿讽刺对象”[2],老金对张三趾的痛骂称呼“畜牲”就是对张三趾没有人性的讽刺,对男性的性权力的粗暴野蛮的讽刺。三、对文秀的讽刺文秀虽然是政治权力与男性权力双重夹击下的受害者,然而,作者对于像文秀这样的女知青群体也带有一定的讽刺。文秀竟然后悔自己打门路打得太晚了,并且全没有一个受害者应当有的怒气,而是“她说着,两只眼皮往上一撩,天经地义得很”[1]60,严歌苓通过文秀如此愚昧可笑的形象讽刺了文秀对权力体制的认同。另外,小说对文秀堕落的讽刺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龙源期刊网面:一是文秀洗浴时对老金的态度的转变。一开始文秀洗浴时总是提防着老金,到后来完全没有警惕之心,甚至还“能露不能露的都露出来”[1]61,这样鲜明的对比讽刺了文秀渐渐失去少女的矜持与天真。二是文秀外貌描写的前后对比,在文秀还没有参与权色交易之时,作品对文秀的外貌描写是“她白粉的肩膀上搁着一颗焦黑的小脸。在池里的白身子晃晃着,如同投在水里被水摇乱的白月亮”[1]55,是一个非常青春的少女形象;而在出卖身体后,作品里对她的外貌描写是“上面露块胸,下面露一截腿杆。火塘的火光跳到她脸上,她瘦得两只眼塌出两个大洞”[1]60,是一个没有生命力的、空洞的孱弱的形象。这一前一后的对比也讽刺了文秀逐渐堕落的过程。三是文秀通过洗浴来洗净灵魂的形式和人性堕落的本质的反差。“洗对于文秀不再只是一个去掉身体表面泥污的简单动作,而是保持心灵纯洁的一种自我保护,自我拯救的方式”[5],文秀自以为通过洗浴能达到灵魂的救赎,她一心要追求心灵的纯洁,却在一步步地走向堕落,这种反差也讽刺了文秀走向堕落的过程。此外,作品写到文秀当面称老金是“牲口”,老金对文秀那么好,可是文秀却把老金当作发泄口,恣意践踏老金的尊严,因为“在文秀面前,几乎所有人都是‘更强者’,惟独老金是一个‘更弱者’”[3],我们尚且不谈论老金是否真的为一个“更弱者”,但在文秀眼里,老金是的,而严歌苓正是讽刺了文秀的这种对自己更弱的群体的鄙夷态度。四、对护士的讽刺小说对护士的描写不多,也就只有寥寥的几句语言描写“弄头公驴子来,她恐怕也要!”,“血都淌完了,还在勾引男人上她床!”[1]63等,以及几处掐住老金阻止他救文秀的动作描写。然而,严歌苓通过这白描化的人物描写却让读者清晰地看到护士们作为丑陋的帮凶的形象,从而讽刺了这一群非但不同情文秀,不辱骂性侵文秀的张三趾,反而辱骂文秀甚至加害文秀的女同胞。本质上说,严歌苓讽刺了一直以来女性内部不团结甚至互相伤害的现象,以及讽刺了广大女性对男性惯常的屈服的倾向,只能从欺压女性同胞来获得快感的行为。五、对老金的讽刺小說中,当文秀被一个又一个的男人折磨时,老金看在眼里,却也只是烧干部的鞋子,搁了一些干刺藜,以及“脊背对着帘子,坐着,吸他的烟卷,使劲吸,肺都吸扁了”[1]60,严歌苓沟通过合理的夸张“肺都吸扁了”来讽刺老金的这种干坐的行为,讽刺老金懦弱的、无声的反击的行为。老金是一个丧失性能力的人,是一个没有、无法行使性权力的男性,但是他看着自己喜欢的女性被其他男性行使性权力的时候,却也无法吭声。老金自始至终没有对来的干部说过一句话,甚至看不到老金看着他们的眼神,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偷偷地不为人知地烧他们的鞋子,暗自弄些荆棘,一个人吸烟。他的怒气只是偷偷地发泄,不敢张扬,不敢表现,甚至一开始也没有向文秀表达怒气,只有等了很久后,在文秀的“你怎么穿得这么慢”的斥责下,才有“你是个卖货”的发泄。因此,严歌苓讽刺了老金对政治权力的屈服以及在政治权力面前的不争。龙源期刊网综上所述,严歌苓通过不太复杂的故事情节及人物,对当权者、男性、女性等进行了不同程度的讽刺。当然,作者不是对他们本身的身份的讽刺,而是对他们身上流露出的丑陋的一面的讽刺,如当权者滥用政治权力,对腐败的权力体制的讽刺;男性对女性的性权力的讽刺;女性自身盲目认同权力体制以及不反抗的讽刺等。严歌苓讽刺的这些对象和现象都是社会和时代真实的一面,它值得每一人去思考。参考文献:[1]严歌苓.白蛇[M].广州:花城出版社,2005.[2]方忠铭.小说讽刺艺术论[J].商洛师范专科学校学报,2003(2).[3]李玉杰.“无非男女”,“不是政治”———重评严歌苓名作《天浴》[J].广西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2).[4]李岩.少女·人性·天浴——严歌苓《天浴》解读[J].湖州师范学院学报,2014(11).[5]花素英.草原上的守望者———严歌苓《天浴》解读[J].安阳工学院学报,2009(5).(作者单位:汕头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