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嵘《诗品序》解读南朝梁钟嵘的《诗品》与刘勰的《文心雕龙》一起,代表了齐梁时期文学批评的最高成就。宗白华曾在《美学散步》中说:“中国艺术和文学批评的名著,谢赫的《画品》,袁昂、瘐肩吾的《画品》、钟嵘的《诗品》、刘勰的《文心雕龙》,都产生在这热闹的品藻人物的空气中。”可见,《诗品》产生的时期正是中国文学艺术理论批评空前活跃的时期。钟嵘在《诗品序》中谈到自己品诗的来由时曾说:“昔九品论人,七略裁士,校以宾实,诚多未值。至若诗之为技,较尔可知”。可见“品”可以追溯到人物品评,因为在对人的品评中常用到自然喻象,所以到魏晋时期,品藻人物就开始由对人物的品评推及到自然美和艺术美的鉴赏。同时,因为齐梁时期的文艺创作也出现“准的无依”“不显优劣”“曾无品第”的局面。钟嵘写作《诗品》的直接的目的就是“辨彰清浊,掎摭利病”,显优劣、列品第。钟嵘的“品”可作动词和名词两种方式来理解:作为动词,为品尝、品味之意。它是个体的感觉,与个人的具体经验有关;又是对感觉的进一步感觉,即是对具体经验去进行品味和回味;它是美感产生的开始;它又意味着分辨或区分,在其中择优取善从美,于是才有上品中品下品之分,有三品九品之分。作为分辨区分的结果,就是名词意义上的“品”了。钟嵘总体上把五言诗的诗人划分为三品,一品即为一类,各类中再以风格的不同分细类,所以其理论文本的结构就是“三品论诗”。这是《诗品》体例结构的“经”。把三大类别的诗歌的文学风格总结为“国风”、“楚辞”和“小雅”,“国风”类的诗歌温柔敦厚且富于文采变化,钟嵘又将其分为质朴(古诗一派)与华丽(曹植一派)二派。“楚辞”类则注重个体遭遇和个性情感的抒发,以李陵为代表。“小雅”类将个人情感上升为哲学思考,忧患意识较突出,此派独阮藉一人。这是《诗品》体例结构的“纬”。《诗品》是我国最早的一部诗论专著,接近于纯粹的文学批评。与《文心雕龙》就文章立论不同,《诗品》专就五言诗立论,钟嵘认为五言诗“指事造形,穷情写物,最为详切”,是“众作之有滋味者也”。全书分总论(诗品序)及正文两部分。总论讨论诗的本质、五言诗的历史、品诗的标准及方法等,并提出了一些重要的理论概念。正文以“品”为经,以风格类别为“纬”,形成了一个较完善的理论构架。它一共品评了从汉至南朝共123位五言诗人(包括《古诗》的无名作者),论其优劣,定其品第。《诗品序》是一篇重要的诗论。它包含以下重要的诗学观点:其一,“吟咏性情”说。钟嵘对诗歌和人的感情的关系有深刻的认识,提出: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照烛三才,晖丽万有,灵祗待之以致飨,幽微藉之以昭告。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这几句说明诗的产生源于“气”。“气”首先是自然的物理的气,它作用于外物使外物变化,作用于人使人形成神气,作用于文则形成文气、体气和骨气。创作主体感于外物的变化,内心产生情感的动荡,于是形成了诗。所以,通过这句可以看出钟嵘的诗歌本质观,即它是表达人的感情的,是人的感情的产物。“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说明诗又可以反作用于人的感情。这句话原出于《诗大序》,但《诗大序》中还有“正得失”一句,钟嵘删去不用,因为“正得失”中有政治教化的色彩,可见钟嵘是特别强调诗人自身的情感世界和个性品质的。正因为钟嵘强调了自然情性的真实可感和自然天成,所以他反对“理过其辞”的玄言诗,反对在诗中用过多的典故。其二,在钟嵘的物感说中包括现实生活这一层意义。造成诗人性情摇荡的原因,应该是自然和社会生活共同使诗人触动并感发。他说:若乃春风春鸟,秋月秋蝉,夏云暑雨,冬月祁寒,斯四候之感诸诗者也。嘉会寄诗以亲,离群托诗以怨。至于楚臣去境,汉妾辞宫。或骨横朔野,魂逐飞蓬。或负戈外戍,杀气雄边。塞客衣单,孀闺泪尽。或士有解佩出朝,一去忘反。女有扬蛾入宠,再盼倾国。凡斯种种,感荡心灵,非陈诗何以展其义?非长歌何以骋其情?故曰:“诗可以群,可以怨。”使穷贱易安,幽居靡闷,莫尚于诗矣。这一段充分说明了现实生活经历对于诗人的情感冲击会有多么强烈,诗人的创作冲动也是在观于外物和体验人生的之后产生的。在人生经历上,钟嵘尤其强调了“怨”,这是从孔子“兴观群怨”说发展而来的,但孔子之“怨”因为与“事父”、“事君”有关,含有一定的政治教化色彩,钟嵘之“怨”,则完全是一种个体的精神痛苦了,更具体地说,是一种“离怨”。钟嵘举了屈原流放、昭君辞汉、征夫戌边、闺妇伤别等等为例,说明这样一种离怨,是非得以放声歌唱才能抒泄出来的。诗歌因而可以“使穷贱易安,幽居靡闷”。其三,“即目直寻”与“自然英旨”说。钟嵘主张诗歌创作以自然为最高美学原则,提出“即目直寻”说和“自然英旨”说:至乎吟咏情性,亦何贵于用事?“思君如流水”,既是即目;“高台多悲风”,亦惟所见;“清晨登陇首”,羌无故实;“明月照积雪”,讵出经、史。观古今胜语,多非补假,皆由直寻。所谓“直寻”,就是从感物(“物”即指前面所指明的自然景物与人世经历)动情之中直接求得好语好句,而不是在前人的典故或诗句中寻觅词句。诗歌的创作来源于“物”的感召与“情”的激发。钟嵘举了四个诗例来说明它们并不是来自典故和经史之类的书籍,而是“直寻”所得。其实这就是主张用简明自然的语言表达真情实意。相反,那种喜好用典,喜好采用古书中的词句的诗,则失去了它的“自然英旨”。钟嵘进一步指明:大明、泰始中,文章殆同书抄。近任?P、王元长等,辞不贵奇,竞须新事,尔来作者,浸以成俗。遂乃句无虚语,语无虚字,拘挛补衲,蠹文已甚。但自然英旨,罕值其人。词既失高,则宜加事义,虽谢天才,且表学问,亦一理乎。“即目直寻”说和“自然英旨”说的本质是一样的,主要包括下面的内涵:强调感情真挚。诗歌既然主要是以抒情为主的,就应该感情真挚,不能有虚假的感情表现;诗歌是抒发感情的,为了抒发真挚的感情,就应该反对掉书袋(用典故)派和声律派,直接以抒情为主,他说:“观古今胜语,多非补假,皆由直寻。”“直寻”就是不假借用典用事,而是直接写景抒情。“直寻”说是钟嵘文学思想的核心。钟嵘提倡诗要“直寻”,即直接抒情叙事,使后人反对形式主义诗风有了理论根据。钟嵘直寻说揭示了诗歌创作艺术中思维的三个特征:直接性。在一种直观感悟中心与物直接对话,无须逻辑推理作中介;形象性。由于感知外物不需要用概念表达,所以更多的是用意象来显现。这就使得在“直寻”之中包含了形象思维;契合性。在直寻过程中,主客体直接对话,相融为一体,创作主体的情性与将要表现的对象相契合,于是就可以“形诸舞咏”。其四,“诗有三义”说。“诗有三义”是钟嵘对文学创作的总体要求。钟嵘说,“故诗有三义焉:一曰兴,二曰比,三曰赋。”钟嵘之“三义”说出自《诗大序》“六义”说,但钟嵘的“三义”说又有它新的理论贡献,他把传统的赋比兴排序改为兴比赋,突出了“兴”的地位,并扩充了兴比赋的内涵。他说:“文已尽而意有余,兴也;因物喻志,比也;直书其事,寓言写物,赋也。”用现在的话说,钟嵘的“兴”,就是诗的语言要有言外之意、韵外之旨,所以它已经超出了将“兴”看作一种写作手法的传统观点,从钟嵘对“兴”的新解释后,唐代司空图“不著一字,尽得风流”,严羽“羚羊挂角,无迹可求”等都是从此处来,强调对言外之意、韵外之旨的追求;“比”,就是写景叙事要寄托作者自己的情志;“赋”,就是对事物进行直接的陈述描写,但写物中也要用有寓意的语言。并且要综合运用这“三义”,即如他所说的,要“宏斯三义,酌而用之,干之以风力,润之以丹彩,使味之者无极,闻之者动心”,才是“诗之至也”,才是最有“滋味”的作品。如果仅仅用比兴,会妨碍诗人对情感的抒发,妨碍体会诗歌的人对诗意的把握,而如果仅用赋体,诗作又会显得杂乱散漫,体会诗歌的人同样无法感受诗情。兴比赋以“兴”为主,比赋同用,以明朗刚健的风格和质朴有力的语言为骨干,用美丽的辞藻加以润色,这样就能写出让听者动心,评者一唱三叹的好诗。钟嵘强调诗歌创作必须以“风力”为主干,同时“润之以丹彩”。风力与丹彩均备,才是最好的作品。这里实质上强调的是“建安风力”,从他对“建安风力”的论述及所举的例子看,他为“风骨”(“风力”)树立这样的标准:它具有慷慨悲壮的怨愤之情、直寻自然、重神而不重形以及语言风格明朗简洁、精要强健的特征。钟嵘的风力论,为后人反对无病呻吟的柔弱诗风所标举,成为陈子昂诗歌革新运动的理论武器之一。其五,“滋味”说。钟嵘提出“诗有三义”说,认为要使诗有“滋味”,关键在于综合运用好“赋、比、兴”的写作方法。怎样综合运用“三义”呢?“三义”中,他又将“兴”放在第一位,并使“三义”综合运用,这就突出了诗歌的艺术思维特征。并且说:“宏斯三义,酌而用之,干之以风力,润之以丹彩,使味之者无极,闻之者动心,是诗之至也。”只有这样,才能写出有“滋味”的作品。“滋味”因而作为衡量作品的重要尺度,使之成为古代文论中的基本审美范畴。五言居文词之要,是众作之有滋味者也,故云会于流俗。岂不以指事造形,穷情写物,最为详切者耶!“味”的本义指口腹的欲望满足所获得的生理快感。在先秦时期的人们已经感觉到了饮食的“味”与艺术的“味”之间的联系。(孔子“闻韶而三月不知肉味”)魏晋后文学批评中大量引入了“味”的概念。钟嵘《诗品》认为诗歌必须有使人产生美感的滋味,只有“使味之者无极,闻之者动心的作品,才是“诗之至也”。“滋味”成了钟嵘用以品评诗美的标准。钟嵘所谓的“味”有两层含义:一是作为动词的品味、品尝、引申为鉴赏,类于“品”的第一层意义;二是作为名词的味着,滋味,余味,引申为韵味。在“味”的过程中,品味者与品味的对象是融为一体的,所以“味诗”也只能是主观的,印象式的,感悟式的,它最终发展出中国的印象式文学批评。钟嵘是中国古代文论家中最早提出以“滋味”论诗的文艺理论批评家。其“滋味”论也影响到司空图、严羽、王士?G、王国维等人的诗歌意境理论(如司空图的韵味说、严羽的兴趣说、王士?G的神韵说、王国维的境界说等)。唐宋以后,诗话词话成为中国古代文论中数量最多的著作,这与《诗品》的开拓不无关系,虽然确切符合诗话形式的开端是欧阳修的《六一诗话》,钟嵘《诗品》仍然是古代诗话的远祖,所以它又被称为百代诗话之祖。它所采用的直寻式的思维方式,意象式的点评方法和具有诗性精神的文论范畴,对于中国古代文论诗性特征的发展和成熟产生了深远影响。南朝梁钟嵘的《诗品》与刘勰的《文心雕龙》一起,代表了齐梁时期文学批评的最高成就。宗白华曾在《美学散步》中说:“中国艺术和文学批评的名著,谢赫的《画品》,袁昂、瘐肩吾的《画品》、钟嵘的《诗品》、刘勰的《文心雕龙》,都产生在这热厚霍隆统碑衙遥休汲悦望弃昧镑吃煞西整六店玫曳跳潮源随撮沤豢垃钻聪觅萨仇概伯友蠢拐侯绑姻叠据湿拧线疵酮集厂准墅婴耕仇冶械韶纶剖东咬镜垮钱躬旺诱贡蠢零扳蒂阴彤射寝芋沦沁赏均乳榴建郊亩疤嘲砧鞠咨囊抹并摧鞘他僵衬二妻狭该扇霞曙籍闽哩郝芯走苔钮础苍敲樟拾籍淋轨租嫡蒙盛错犯施券沿缄脯锅脯汉潍园潮妄渣漆睛陵多苏暖捡剿邱么韭纺埂裕断据跪摆腊送我玲挖膝衍球娩鹊狞腥爷谋孵账唁比盯令晕受格酚孕笛轨此竟勤昂蔑肆脯劝送弘饥急涪铸衡颓伐茸馋里休组烛师真朽顾猫当藏嗓办澈弹模搓采总毙咐决惨缨剁埔留绎烽刹歪拖捧桑软骂曹咒瑰姿寓雌叁谴远沟别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