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喻不只是字詞的遊戲,而是與我們的認知活動以及思維運作息息相關的角色,在我們自覺或者不自覺的思維活動中無所不在……隱喻是生活必需品隱喻,一向被視為一種修辭文學技巧。作用是增強表達效果,充當文學語言表述的點綴與修飾。此一定位的認定源遠流長,在西方可遠溯至古希臘時代的亞里斯多德。1980年語言學大師雷可夫(GeorgeLakoff)與哲學大師詹生(MarkJohnson)合著《我們賴以生存的譬喻》(MetaphorsWeLiveBy)一書,以大量日常口語資料揭示:隱喻不只是字詞的遊戲,更是與我們的認知活動以及思維運作息息相關的角色,在我們自覺或者不自覺的思維活動中無所不在。大部分的概念體系本質上是譬喻性的,我們經由此一途徑建構了觀察事物、思考、行動的方式。普遍性、系統性、概念性是隱喻思維的三大特性:1.普遍性:隱喻是語言的常態。經過長期約定俗成而進入日常語言並使人們習以為常。據統計,英語中70%的表達方式是譬喻性的。2.系統性:立基於我們的經驗,並且有系統地存在於我們的文化中。概念譬喻藏在各種名稱的背後:電腦介面的建構(如:桌面譬喻),以及將網路架構成「資訊高速公路」、「百貨公司」、「聊天室」、「拍賣場」、「遊樂場」等等。正因為譬喻思維具有系統性,才使得這些應用成為可能。3.概念性:隱喻表述涉及我們認識世界的方式,《我們賴以生存的譬喻》揭示了身體經驗在概念形成中的重要性。此一認識除了有助於瞭解人類思維運作的方式,更有助於瞭解各種文化間的特性與共性,更深入發掘我們的世界。《我們賴以生存的譬喻》2003年再版補記中說:我們如何進行譬喻性思考事關重大,可用以解決的問題無所不包:上至戰爭與和平、經濟政策、法律決策,下至日常生活的平凡選擇。……婚姻是一種夥伴關係、共同的生命旅行、世外桃源、成長的手段,或者是將二人結合而形成第三種實體?選擇以上任一方式將婚姻概念化會決定你的婚姻形態。例如:有一對配偶視婚姻如夥伴關係,而另一對則視婚姻如世外桃源。夥伴關係之責任承當與世外桃源之不受責任羈絆的特徵根本是南轅北轍。高高在上/屈居下位方位隱喻《我們賴以生存的譬喻》一書詳細論證了方位隱喻(orientationalmetaphor)、實體隱喻(ontologicalmetaphor)、結構隱喻(structuralmetaphor)三個隱喻思維的基本型。人類的空間方位感知是一種最基本的能力,空間經驗也是人在成長過程中較早獲得的基本經驗。空間方位來自於我們身體與外在世界的相互作用之經驗,由這些基本經驗而獲得的有關方位的概念,則是人類生存中最基本的概念。人生而有前後之別,面向前方,眼睛對著前方,肢體的構造也適合向前移動。因為地心引力的關係,向上較向下費力。醒著或精神好的時候我們站、跳或直立行走,生病或疲累時坐下或躺下。於是「上」與「前」皆屬正面、積極的意象,而「下」與「後」則為其負面。將這些原初的具體方位概念投射於情緒、身體狀況、數量、社會地位等抽象概念上,便形成「方位隱喻」。這些隱喻的來源域與目標域之關係並非任意搭配,而是有其事物性質和身體或文化經驗為基礎的。例如情感(如幸福)與感覺中樞運動肌經驗(如直立)之間有成系統的相關性,下沉的姿勢主要與悲傷、失望有關;直立、跳躍的姿勢是積極的情緒狀況。這就形成方位隱喻的基礎。「I'mfeelingup」、「I'mfeelingdown」,「情緒高昂/情緒低落」等均源於此。此外還滋生出「質優居上」(如:上/下策、上等、上/下流)、「量多居上」(物價上漲/下跌)、「權優居上」(如:上級/下屬、高高在上/屈居下位)等各種隱喻概念網絡的延伸。目中無人/漸入佳境實體隱喻鍋「實體隱喻」是說,實體感知與思維將抽象、模糊的思想、感情、心理狀態等無形的狀況化為有形的實體。此類隱喻包含三個次類:(1)實體與物質隱喻。(2)容器隱喻。(3)擬人化。除了我們所熟知的擬人與實體隱喻,我們時時在用而不自知的有容器隱喻:我們是肉體存在的生物,通過皮膚表面與世界的其餘部分相連,並由此出發,經驗世界的其餘部分如身外世界。每個人都是個容器,有一個有界的體表與一個進出的方位。我們將自己的進出方位映射到其他具表層界限的存在物上。於是,我們也視它們如一個有內外之分的容器。容器有裡、外、邊界,凡具有邊界特質的都可歸入容器隱喻範疇。容器隱喻可分為三個次類:(1)地盤;(2)視野;(3)事件/行動/活動/狀況。地盤隱喻的隱喻表達式如:出入境、出國、國內/外、出門/進門、離家出走等,以「邊界」為容器。我們也會將無明顯邊界的事物範疇化為容器,如:山群、街角、障礙等。甚至將身體視為大小容器的群集,如:「心裡、眼中、離開我的視線、視野中、目中無人」等語。另外還有「參加/退出比賽、入會、漸入佳境、熱戀中」等也是將事件、行動、活動、狀況等視為容器,這也是抽象事物實體化的一種表現。生是來,死是去結構隱喻至於「結構隱喻」,立基於我們的肉身體驗成系統對應。單純立基於肉身體驗的概念如:上下、進出、物體、實體等,屬於我們概念系統的基本面,沒有這些概念我們簡直無法說理或溝通,但這些單純肉身體驗的基本概念為數不多,往往僅止於指涉與量化。在這些作用之外,必須藉助結構隱喻使我們將談論一種概念的各方面詞語用於談論另一概念。例如我們對「人生」的文化共識:「人生是旅行,生是來,死是去」、「一生是一日,老年是日暮」、「一生是一年,死是冬」、「人生是一場戲」等一系列譬喻概念。我們將生命視為有目標的活動,並且具有達到目的地的途徑,「生是來,死是去」。童年如「開端」,是「人生的起跑點」,老年如「路走到盡頭了」。我們形容人在為生存而工作是「謀生」、擔憂人生的「歸屬」、有「人生要有目標」的共識。知道並掌握「人生方向」的人通常受到尊崇。作人生方向之選擇時,我們會說「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不知選哪條路」(不知何去何從),抉擇錯誤是「誤入歧途」,錯了然後省悟是「迷途知返」,無法可想是「窮途末路」、「走投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