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音作品中旧式女性的悲剧命运汉语言文学倪娟娟内容摘要:林海音的《城南旧事》中椿树胡同的“疯女人”秀贞。《烛》中贤良的瘫痪的启福太太。《金鲤鱼的百裥裙》中想要鲤鱼跳龙门的金鲤鱼。无论她们是什么身份,她们的生命都没能脱离一个词——悲剧。关键词:旧式女性,悲剧命运林海音的很多小说里的中心人物都是各种各样的女性。这类作品多以女性、爱情、婚姻、为中心,叙述她们的悲苦,对命运的无奈与抗争。她致力于刻画女性的贤惠、温柔、善良的美德,表现了她们遭受的心灵的桎梏。笔者看的几篇小说中的女性几乎都没能脱离悲剧命运。她们殊途同归的悲剧性命运,让笔者在读完小说后,陷于悲伤之中难以自拔。一“疯女人”秀贞秀贞是《城南旧事》里的《惠安馆》中的女主人公,是一个梳着油松大辫子的大姑娘,她总是倚着门墙站着,她的脸白得发青,鼻子尖有点红,大概是冷风吹冻的,尖尖的下巴,两片薄嘴唇紧紧地闭着,愣愣地看来来往往过路的人。人们见到她总是躲避着,每次只要秀贞站在门口,宋妈或者妈就会赶快捏紧英子的手,轻轻说“疯子!”然后就擦着墙边走过去,如果英子回头再张望一下,她们就会用力拉英子的胳膊加以制止。而在英子眼里,梳着油松大辫子的秀贞就像张家李家的姑娘一样,并无什么异样。实际上,“疯子”秀贞,她其实并不是真疯,只不过是深深地陷入幻觉之中而不能自拔。英子问她思康几点钟回家时候,她说:“快了。走了有个把月了。”!思康临走的时候许下的,回他老家卖田卖地,过一个月就回来明媒正娶地娶她。而她一等就等了六年。秀贞的爱情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悲剧。两个异乡人在交往中产生了恋情,但他的家乡是那个有办法的都到海外谋生去了,穷得尽吃白薯,“去的人吃出眼泪来”的惠安,他说舍不得让秀贞这个北边人去吃那个苦头儿。他说:“你是个孝女,我也是个孝子,万一我母亲扣住了我,不许我再到北京来了呢?”作为孝子的思康不仅要侍奉贫苦中的老母,也舍不得让秀贞这个北边人去吃那个苦头儿;这就为悲剧埋下了伏笔。善良而痴情的秀贞没有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思康,她说:“千山万水,去一趟也不容易。我要告诉他我有了,不也让他惦记着?”她坚信思康会回来,可是,思康却杳无音信,她生下一个女孩,女孩却又被父母亲扔掉,于是,在双重打击下,秀贞疯了。她满眼都是女儿的身影,满口都是她的小桂子,她为女儿做衣服,想象她样子。她说:“我们小桂子也该上学了。我养点蚕,吐了丝,好给小桂子装墨盒用。”她心中盛满对恋人的爱意,恋人思康明明早已离去,她却劝他吃饭,为他赶走并不存在的苍蝇,疼惜“他病得不轻”,对着空床,却说“睡着了”,为怕吵着他,就轻手轻脚地走路,还特地关照她妈,要把裤子晾在墙边,以免思康出来进去“不合适”。她始终抱着期待在等着她的爱人和女儿,她始终相信她的思康会回来娶她,她的小桂子会回家叫她一声妈。她等在这儿是在等着女儿回家,然后带着女儿去找她爸爸。最后,在英子的帮助下她们母女团聚了,为了追寻恋人,一家团聚,秀贞与她失而复得的女儿在大雨中双双惨死于火车轮下,死后还被不明真相的人们冠上“骗子”的恶名。《惠安馆》中的秀贞对恋人的痴情和对女儿的慈爱,全是通过她时而清醒、时而痴呆的言谈动作表现出来的。这些表面看来是疯女人的语言和动作,实际上是一个痴情女子对恋人的思念,对女儿的深切地爱意。她清楚记得与思康相识相恋和分别时的情景,也能准确地说出自己生孩子的时间、地点、以及孩子脖子后的青记,孩子出生前后发生的每一件事,并能推算出孩子现在的年龄。她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不愿面对现实。她说:“看见小桂子就叫她回来,一块儿找她爹去,我们要是找到她爹,我的病就好了。”作者正是通过描写她时而清醒时而痴呆的语言及行动,突出表现她的自我慰藉,把一个身心受到严重创伤的可怜女性形象塑造出来。秀贞是一个典型的旧式女性,她对思康始终保持着忠贞的态度,与旧社会“一女不适二夫”的贞洁观念相合,她等了思康六年,几乎成了“望夫石”的第二个践行者。在她的心里,思康比她自己重太多,思康不可以为了她做不孝子,她却愿意为了与他在一起而背井离乡,在她的爱情里,她和他是不平等的,她甘愿处于弱势地位。二瘫痪的启福太太《烛》也是表现旧式女性悲惨命运的小说,描写启福太太在摇曳不定的烛光中对其一生往事的悲苦回忆。启福太太生完季康坐月子的时候,从乡间接来帮忙照顾大的孩子的秋姑娘,偷偷地走进了她的丈夫的生活里,并且占据了她的位子,成了丈夫的新宠,但是宽大的心胸是她作为一个大家出身的小姐应有的态度,心中明明是反对丈夫纳妾的,但表面上却还要装出宽容大度来。在知道秋姑娘和启福的事以后,她恨死了!她恨秋姑娘那么乖巧又不讲话,总是做出居于她之下的卑下的样子来,但是她又不得不同意留下秋姑娘,以表她的贤良大度。她恨死了秋姑娘在她面前的温顺!恨死了启福和秋姑娘从来不在她房里同时出现!恨死了他们俩从没留下任何能被人作为口实的举动!但她有一份大家妇女的矜持、骄傲和宽量,她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还要表现出和善的样子待秋姑娘。她自此不肯到丈夫的房间去,压抑的恨意让她开始推说头晕、腿痛,倚赖在那张大铜床上,让秋姑娘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照顾她,但她不能阻止丈夫与秋姑娘在一起,她妒火中烧,精神上饱受折磨,连秋姑娘的笑声都变成了一块铅压在她心里,她整夜都不能睡,天亮了,才能闭上眼睛,但表面上她又不得不装出正室的大度和宽容。她的嫉恨是无声的,她希望得到丈夫的怜惜,可是丈夫对她只有表面上的尊重,这种精神上的折磨,远比肉体的伤害更加痛苦。“她紧捏着烧软的蜡烛,蜡油被挤得溢出来了,滴到她的手背上,烫了一下,她这样被烧惯了,也不觉得疼。她把凝在手背上的小油饼,又放回烛芯里,再去熔化,再捏紧,再回到那很早的年月去。”她就是用如此自虐的方式来淡化精神上的痛苦。台湾评论家齐邦媛说:“纳妾制度是把无情的双刃剑,挥扫过处,血泪纷纷,不仅做妾的女子屈辱终生,婉转悲泣,奉贤慧妇德之名放弃一生幸福的正室实在更悲惨。”启福太太就是个奉贤慧妇德之名放弃一生幸福的正室的典型代表,被弃的痛苦和对丈夫的怨恨日夜噬咬着她的心。于是她便趁腿受寒的时机,终日躺在床上,以此来惩罚丈夫和秋姑娘,也希望借此博得丈夫的怜惜。可是这样并没有达到目的,丈夫对她的态度越来越疏离,几年之后,丈夫和秋姑娘依然恩恩爱爱,而她却因常年卧床再也挣扎不起来了“退化了的小腿,竟真的瘫在那里,像两根被弃置的细白棍子”。然后,启福和小妾都先她一步走进了韩家的祖坟,她仍然躺在床上,她很高兴还有季康这个可依赖的儿子,还有孙子。可是最终连自己儿孙的尊敬也未得到。她喊头晕引儿子季康去看她,可是季康和其他的家人一样,并不重视母亲头晕这回事,他听见了“我晕哪”这样的喊声,就像听见后院公鸡叫,只当是他的家庭的一种声音罢了,径直回自己的房间,做他该做的事情;媳妇美珍将她喊头晕引儿子去看她的事当做笑话讲给朋友们听,她的孙子鑫鑫听她喊头晕了的时候不在意地说:“别那么大惊小怪行不行,她喊了几十年了。”她的床上是可以看出是有很长的时间没洗换了,变成了黑炭的颜色。床头里面的部分溅满了油渍,那是混和了饮食、身体和蜡烛所遗留或排泄出来的污痕的白夏布的蚊帐和一条四季不换的被头。她一生大部分都瘫痪在床上,不可以说是不可悲的。三想要鲤鱼跳龙门的金鲤鱼《金鲤鱼的百裥裙》中的金鲤鱼是小妾,她生时作为唯一一个少爷的生母就地位低下,死了之后棺材也不准从大门抬出。金鲤鱼六岁来到许家,十六岁收房做了许老爷的姨太太,作为姨太太她只有生孩子的义务却没有做母亲的权力,儿子一落地,大太太就以“不要金鲤鱼受累”为名被夺走了。她在屈辱中苦熬了十八年,她想要把金鲤鱼和大红百裥裙,有一天连在一起——就是在她亲生儿子振丰娶亲的那天。为此,她做了一条可以显示与大太太同等身份的绣着满是梅花的大红西洋缎的百裥裙,希望在儿子结婚时,争一回做母亲的地位和权利。她想这是民国了,她知道民国的意义是什么——“我也能穿大红百裥裙”。然而,她的这种愿望却遭到了大太太为首的人们的否定和冷眼,龚嫂子想着:“儿子归儿子,金鲤鱼归金鲤鱼。许家的规矩那么大,丫头收房的姨奶奶,哪就轮上穿红百裥裙了呢”。为了阻止金鲤鱼在人前露脸,大太太在少爷结婚时发布一个命令:家里的妇女一律穿旗袍:“因为这是民国了,外面已经兴穿旗袍了。”于是,金鲤鱼的大红西洋级的绣花百裥裙子压在了樟木箱里,金鲤鱼的心像被虫啃般的痛苦,她被铁链链住了,想挣脱出来一下,都不可能。“她多少年就梦想着,有一天穿上一条绣着满是梅花的大红西洋缎的百裥裙,在上房里,在花厅上,在喜棚下走动着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从熨得平整坚实的裙裥子里发出来的。那个声音,曾令她羡妒,令她渴望,令她伤心”。但她没有穿上那条绣着满是梅花的大红西洋缎的百裥裙,可是在这个新旧思想交替和冲突的时代和家庭里,她的地位更低下了。她的儿子为了减轻她的痛苦,怀着为人子的痛苦去了日本。她唯一的慰藉也远离了她。本来生了唯一的儿子应当使她这个母亲拥有一定的地位,金鲤鱼却没有得到,人们一次次地压制了她应得的骄傲。她没有争到一回做母亲的尊严,她忧郁一生,含恨而死。她的棺材不被允许从正门抬出,还是她的儿子振丰跑到母亲的灵堂,趴伏在棺木上,捶打痛喊着说:“我可以走大门,那么就让我妈连着我走一回大门吧!就这么一回!就这么一回!”所有的家人亲戚都被这景象吓住了,忘记了反应。振丰扶着母亲的棺柩,终于堂堂正正由大门抬了出去。金鲤鱼的一生,也是旧中国大多数贫苦女性的典型写照。她们出身贫苦,身不由己,没有任何人权可言,她们在别人眼中只是物品,可以随意处置。金鲤鱼这一生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在她身上我们看到了女性的不幸命运,泣血的辛酸。无论是被看作是疯女人的秀贞,为了贤良名声同意丈夫纳妾而瘫痪的启德太太,还是想要鲤鱼跃龙门的金鲤鱼,她们都是被遗弃、伤害、侮辱的女性。“千百年来,借助男权制社会中的经济政治结构,对妇女的歧视早已演变成为一种社会文化力量,渗透进人们意识的最深处,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进程中,这种社会文化观念以一种遗传的方式世世代代发挥着重要作用。”4女性被束缚在旧制度男权观念中,背负着沉重的封建枷锁,她们的生存背景是残酷的,这也是造成大多数女性悲剧命运的主要原因。作为旧社会的女性,她们弱势的地位,不能慰藉她们内心真实的辛酸、煎熬与挣扎,但并不能成为“认命”的理由。在这种状态下,更应该奋起维护被践踏的自尊,把怨恨从心底宣泄出来,并创造条件努力挣脱封建的枷锁和捆绑着心灵的锁链。毕竟民主的观念已经传入那个时期的中国,冲击着腐朽的封建思想,黎明的曙光已经来临。参考文献:1城南旧事,(电子书,来自百度文库).2金鲤鱼的百裥裙,(电子书,来自百度文库).3林海音经典作品选(电子书,来自百度文库).4钱钟书,舒展选编:《钱钟书论学文选》第2卷,第246页,范城出版社,199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