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语文:表现与存在》读与思高三语文组张建新中学教师读一点理论著作,其实是有好处的。它能让我们对教学实践中一些长久令人困惑的问题豁然开朗,进而高屋建瓴地解决教学实践中的问题。这一半年来,有幸读了潘新和教授的大作《语文:表现与存在》,感觉受益匪浅。现与大家一起分享一下感受和体会。《语文:表现与存在》是全国教育科学“十五”规划教育部重点课题成果,获得了教育部第三届教育科学研究成果奖。这是一部高水平的原创性著作,是我国现代语文教育发轫以来的一部罕见的力著。《语文:表现与存在)》主要思想是:语文教育,不是要求学生被动地“应需”,把学生“塑造”成符合成人社会的教育观念的统一的“人”,将他们“修理”为能根据外部世界的指令行动的机器人,甚至为此不惜专断地干预、窒息他们的言语禀赋,以求得毫无灵性的工具化的言语操作能力,而要顺其自然。这个“自然”,就是内存于人的生命本能中的言语欲求和言语天赋。语言教育要唤醒学生固有的言语生命意识和言语潜能,使之得以良好的养护和培植,使他们的言语才能得到积极主动的发挥和张扬,从中感受成功与失败、满足与自尊,并最终成为言语上自我实现的人。人的言语欲求、言语意识、言语才情、言语智慧、言语能力、言语抱负和言语信仰,是从每一个人的鲜活自由的内在生命中生长、绽放出来的花朵。这便是与实用主义、行为主义的“应付生活”动力学相反的人本主义、人文主义的动力学——符号(言语)生命动力学。语文教育能与人(学生)的言语生命特性统一,语文教育的目标能与人的言语生命欲求契合,使言语学习和言语活动成为人的自发的需要和自觉的追求,这才是真正的以“人”为本的教育。对此,孙绍振先生有深刻的评述:我国的学术传统,向来都是注重实践理性的,几乎没有欧洲那样在基本概念和范畴中追本穷源的传统,在超越现实的抽象世界中遨游,和我们的民族性格格不入。这当然有好处,至少避免了欧洲中世纪那种繁琐哲学的自我迷惑,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的弊端在我国学苑里是2很罕见的,占据主流的学术潮流都集中在实践理性方面。语文教育学也不例外,一直是把经世致用的实用性放在第一位的,从孔夫子到叶圣陶都强调写作为了应对社会需求,为了争取生存条件改善。经世致用,修齐治平,国脉所系,文脉所存,香烟不绝,源远流长。直至二十一世纪,这种语文、写作教育思想从未有人质疑,向来被当作不言而喻的大前提。这并不奇怪,不用太高深的学问,就能感觉到它的某种合理性。语言学习和写作难道不是为了社会的进步和生活境界的提升?一切学问,难道不都是为了人生,为了人生的竞争?但是,从学术研究上来说,没有一种学说是绝对正确的。一切的学说,不论有多么深刻的内涵,都在两个方面难以逃脱其局限性。第一,从理论上来说,由于话语符号所揭示的经验和事实之间差距,能指和所指之间的不确定关系,没有任何理论能够穷尽客观存在和主体生命的全部属性,没有任何一种理论不存在“漏洞”,漏洞几乎是思维的必要代价。第二,这种“漏洞”永远是填不满的,一切“漏洞”都具有强烈的历史性,历史的发展变化又是无限的。正是因为这样,每到一个新的历史阶段,学术的基石就会发生巨大的震荡,权威的、乃至神圣的理论的巨大裂痕、破绽,就会暴露出来。当然,这种暴露是一个历史的过程,它不能不经历一个从潜在状态到显在状态的曲折的搏斗。由于一切权威理论都伴随着独霸的话语权力,而霸权的特点则是无需论证,结论“现成化”,这就造成了大多数人习惯于接受现成的结论,而不是重新思考。因而,权威话语中的裂痕,不管多么荒谬,往往被掩盖,甚至被神圣化,对于权威的质疑和挑战,往往被视为大逆不道。要冲击权威,不但要有学术的水准,还要有道德的勇气。学术历史之所以总是艰难曲折,就是因为对于权威的历史局限性的科学剖析需要过人的智慧和勇气。潘新和先生现在所做的工作正是听从了历史的召唤,以多年的学术积累,在系统地研究了中国写作和语文教育史以后,又从语文教育的理论和实践两个方面,向传统的语文学和写作学发起了无畏的冲击。1、基础理论方面的突破。潘新和教授提出:以叶圣陶为代表的现代语文教育以应对社会和生活需要为宗旨,在今天看来是偏颇的。当然他并没有绝对否定叶圣陶先生的这种思想。潘教授指出,这种思想的局限在于它是非终极性的,忽视了人内在的生命、精神需要。这样的非终极性的理论固然有它的历史合理性,但是,正是这种历史合理性,又给它带来了历史的3局限性。潘新和以极大的理论魄力和道德勇气提出:如果把语文和写作教育仅仅当作应付生活的实用需要,则是贬低了语文和写作教育的真正意义和价值,也为应试教育大开方便之门。他认为,言语活动乃是人的一种精神建构,是人生价值的自我实现,是人的确证,这些往往是超越世俗的实用需求的。书中明确提出,要给语文教育洗去百年之铅华,吸纳近世学术的成果,革故鼎新,发动传统的语文学理的当代转换,由“外部”语文教育学,转向“内部”的语文教育学,或称“内外同致”的语文教育学,以“言语生命”作为语文教育的核心概念,建立“言语生命动力学”语文教育理论和实践体系:人本主义在语文教育中体现为言语与人的生命的血脉相连。人的言语需求,既外在于生命,又内在于生命。归根结底是内在于生命的。因此,应内(生命)外(生活、社会)同致,以内为本,以言语生命意识的培育为本。我以为在语文教育中,“以人为本”的“本”就是“言语生命”。除此之外没有第二个“本”。在“表现存在论”“言语生命动力学”背景下,教学实践层面的认知也将发生重大转向:从当代重言语技能训练转向重言语动机和人格的养育,从重语文素养的培养转向重言语生命本性的养护,从重阅读转向重表现、重写作,发现并关注每一个个体的言语生命潜能、才情和天性、个性,顺应言语智慧的自生长,扶助言语生命的成长,引领言语上的自我实现,促成每一个言语生命的最大发展。这是一个根本性的、历史性的转向,不论从学理来说,还是从教学实践来说,这无异于一场地震。学术的价值,并不仅仅取决于命题的提出,而且更重要的是取决于论证的严密。潘教授不但善于破,而且善于立,不但有批判,而且有创造。在“语言生命动力学”的总体概念之下,他从容地推出了自己原创的范畴系列,衍生出多个系列的亚范畴,力求让各个亚范畴之间,相互联系,相互支持,相互说明,构成相当严密的内在的链接,层层深入地展现了一种森严的体系。其思考领域之广,思想密度之高,逻辑复盖之大,学识视野之开阔,可谓空前。2、语文教育实践的主张。这一专著的上卷的理论建构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下卷则开辟了4语文教学的新途径,研究涉及了阅读、写作和口语交际各个领域。尤其是写作教学论,以其可操作性的实践性使人大开眼界。当代语文学、写作学从八十年代复兴以来,一直缺乏一种全面的、学理意义上的突破,这可能是因为,上一代的语文教育工作者在知识结构上有历史的局限。他们在观念和方法上多多少少受到机械唯物主义和形而上学的严重影响,难以突破“客观反映、主观能动”的线性思维模式,在方法和观念上画地为牢。而潘新和教授突破性的命题的理论阐释,接触到当代学术的前沿。在心理学方面,当代语文学和写作学,从八十年代以来就一直在弗洛依德的的圈子里徘徊,连荣格都难以涉及,而潘新和则更多地借助更加现代的马斯洛的人本主义心理学观照写作过程,所以每每给人以见地不凡、豁然开朗之感。在此基础上,他把当代语文教育学带进了西方最为前卫的话语学说的境界之中,为语文教育理论带来了一股新风,破天荒地提出了发展学生言语生命意识的命题。他的主要观念是:每一个学生都有自己的个性,但是,并不能自发地拥有自身的言语。启发学生主体的觉醒,让学生获得自己的话语自觉和能力,这是共同的愿望,但是,要完成这项任务,关键在于从现成话语中挣脱出来,否则,语文教育和写作教育就不能不是无效劳动。从言语生命意识来说,每一个学生都有天才。然而,这种天才,如果不加开发,就可能遭到窒息,乃至夭亡。语文教育和写作教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种语言生命意识和能力的开发学。这是一个极其艰巨的任务,光是从理论上来阐释,就需要对于一系列当代文化哲学的前沿学术成果的综合。可敬的是,潘新和教授具有自觉的历史使命感,将语言的人文性和当代哲学、语言学、文学、文艺学研究的最新成就融会贯通,提出了根治“当代语文学理论严重落伍、实践上脱离实际”的顽症的办法。潘先生是一个执着而谦虚的学者,他自称“读书、教书、写书之人”,这部一百多万字的著作,是他呕心沥血之作,对于立志语文教育教学事业的教师来说,是重要的财富,值得细心品读。另外,有兴趣的话,可以进一步读一下潘新和先生的《中国现代写作教育史》《中国写作教育思想论纲》《写作:指向自我实现的人生》等著作,以便理清其思想发展变化的脉络,更好地认识他的“言语生命动力学”的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