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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风筝的人鞠翠萍许多年过去了，人们说陈年旧事可以被埋葬，然而我终于明白这是错的，因为往事会自行爬上来……我的名字叫阿米尔，出生于阿富汗的上流社会，我的父亲经商积德，在当地非常有声望。哈桑是我的玩伴，他是老仆人阿里的儿子。哈桑出生于我母亲因为生我死于难产之后的一年，也即1964年的冬天。他出生七天后，她的妈妈就跟着江湖艺人跑了！哈桑从未提及他的母亲，而我总是在寻思他会不会在梦里见到她，就好比我时常梦见自己素昧平生的妈妈一样！哈桑跟我喝过同样的乳汁。我们在同一个院子里的同一片草坪上迈出第一步。还有，在同一个屋顶下，我们说出第一个字。我说的是“爸爸”。他说的是“阿米尔”——我的名字！十二岁以前，我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跟哈桑玩耍。我们彼此追逐，玩捉迷藏，折磨昆虫……这带给我们无与伦比的快乐！上学之后，我们每日都有固定的程式。每当我从床上拖拖沓沓的爬起来，哈桑早已帮我弄好早餐。我吃饭的时候，他帮我收拾床铺、擦亮鞋子，整理好上课所用的课本和铅笔……放学后，我和哈桑就会坐在房子北边的山丘上，我给他念诗歌和故事，他对那谜一样的文字很着迷！但事情并不总是美好的。凡是有鸟叫的地方，也都有毒蛇嘶嘶地叫。阿塞夫又出现了，这次他还伙同了另外两个男孩，他总是找我们的麻烦。“放我们走，阿塞夫”我说，我对自己颤抖的声音感到厌恶，“我们没有碍着你。”“哦，你碍着我了。”阿塞夫掏出了他的不锈钢拳套，“你怎么可以和这个低贱的哈扎拉小子玩耍，跟他说话？”“请让我们走，阿塞夫少爷！”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我听到了哈桑的声音。哈桑正努力地拉开装着石头的弹弓，对着阿塞夫的脸，双手颤抖。阿塞夫咬牙切齿：“放下来，难道你没看见我们是三个人？你们只有两个。”“是的，少爷。但也许你没有看到，拉着弹弓的是我。如果你敢动，就会变成‘独眼龙阿塞夫’。”阿塞夫的嘴巴抽搐了一下，“好！你们等着，今天的事儿可没完！”然后，他们转身离开了。我的爸爸曾经试图改变我。他是个典型的普什图人，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他曾经和一头黑熊搏斗，并且制服了它。他常常带我去看比武竞赛或是足球赛，可我对那丝毫提不起兴趣，我喜欢的是身为大学教授的妈妈留给我的那些书籍。终于有一天，我听到爸爸对他的朋友说：“你知道吗？有时我从这扇窗望出去，看到阿米尔跟邻居的孩子在街上玩。他们推搡他，拿走他的玩具。而他，从不反击，他只是……低下头……”“你知道事情总是怎么样的吗？”爸爸继续说，“每当那个时候，总是哈桑挺身而出，将他们挡回去。这是我亲眼看到的。”“他们回家之后，我问阿米尔：‘哈桑脸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他说：‘摔了一跤。’”“这孩子身上缺了某些东西！”爸爸放低了声音说道。我不愿意承认我嫉妒哈桑，可是我的心里总有种奇怪的力量在作祟。那年冬天，一年一度的斗风筝比赛又要开始了。斗风筝是阿富汗古老的冬日风俗，比赛那天，每个孩子都会目不转睛地经营着自己的风筝，以便割断敌手的风筝线。不仅如此，若有风筝被割断，就该追风筝的助手去把它捡回来。对追风筝的人来说，最大的奖励就是捡到最后掉落的那只风筝。爸爸年轻的时候是放风筝的好手，至今还保存着割断14只风筝的记录。所以他对我和哈桑寄予了厚望。比赛那天，天气很好，我和哈桑配合完美，割掉了一只又一只的风筝线。当最后一只蓝风筝被我割断的时候，我听到了人群的欢呼，也感受到了来自爸爸的赞许的目光。“阿米尔少爷，我要帮你去追那只蓝风筝！”哈桑放下卷轴，撒腿就跑。“哈桑！”我大喊，“把它带回来！”他停下来，转身说：“为你，千千万万遍！”然后露出哈桑式的微笑，消失在街角之后。过了好久，哈桑还没有回来。我一路打听，去找哈桑和象征着我的胜利的蓝风筝。我顺着路人指给我的方向，来到了一条僻静、泥泞的小巷。我又听到了那个声音，我屏住呼吸，悄悄走进巷口，在拐角处窥探。我看见哈桑站在巷子尽头，拳头紧握。在他身后，摆着那只蓝风筝。那是我打开爸爸心门的钥匙。挡住哈桑的是三个男孩，他们背朝着我，可我还是听出了阿塞夫的声音：“你的弹弓呢，哈扎拉人？”他对哈桑说。“我今天心情好，可以原谅你。”阿塞夫笑着说，“可是没有什么东西是免费的，你要把这只蓝风筝给我！”我看到了哈桑眼里的恐惧，可是他摇摇头：“阿米尔少爷赢得了比赛，我要替他追回这只风筝。”“忠心的哈扎拉人！但你为他献身之前，你有没有想过，他会为你献身吗？难道你没有觉得奇怪，为什么他跟客人玩总不喊上你？为什么他总是在没有人的时候才理睬你？对他来说，你只是个丑陋的宠物，别骗自己了！”“阿米尔少爷和我是朋友。”哈桑红着脸说。阿塞夫一愣，挥了挥手，和其他两个男孩一起，把哈桑包围了起来。我抓紧拳头，合上双眼。“你知道哈桑和你喝着同一个胸脯的奶水长大吗？人们说同一个胸脯喂大的人就是兄弟，你知道吗？”我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和哈桑一起时的快乐时光。我仍有机会可以做出决定。我可以冲进小巷，为哈桑挺身而出——就像他过去无数次为我挺身而出一样——然后接受发生在我身上的后果。但是，我跑开了。我是个懦夫，我怕阿塞夫折磨我。我觉得阿塞夫说得对：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免费的。为了赢回爸爸的爱，哈桑必须付出代价。他只是个哈扎拉人，不是吗？约摸过了15分钟，哈桑出来了。他手里拿着那只蓝风筝，他的腿摇摇晃晃。我假装没有看见他裤子后面深色的污秽和雪地上的血滴，我更怕哈桑当时看见了躲在巷口的我。爸爸对我越来越好，可是我却一次次地失眠。终于，我说了那个慌——我将自己的手表和钱放在了哈桑的毛毯下。哈桑承认自己偷窃了那些东西，无论爸爸怎么原谅和挽留，哈桑和阿里都打算走了。我看到了阿里对我冷冷的、不可谅解的眼神，我明白哈桑当时看见了我，并且他告诉阿里了，关于阿塞夫，关于那只风筝。哈桑和阿里走了，爸爸嚎啕大哭，我被吓了一跳。不久之后，爸爸、阿里先后去世。26年后的今天，我也嚎啕大哭。因为叔叔告诉我哈桑的死讯，并交给我一封爸爸曾经写的信，我才知道哈桑——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而那时的爸爸，不得不顾及的是——一个男人的面子和我的将来！我看着一张褪色的宝丽莱照片上的哈桑的微笑。爸爸的另一半，没有名分，没有特权的一半，那继承了爸爸身上纯洁高贵品质的一半。我陷入了深深的愧疚与悔恨之中……我的眼前，仿佛又看到有许多风筝飞了起来，在我们的后面，孩子们在飞奔，追风筝的人在尖叫。“为你，千千万万遍！”我听到了哈桑的声音。我们在人生的不同时期都曾会不惜一切去追逐那时最想要得到的事物，它也许只是爸爸的专宠、兄弟的情谊、公主的爱慕……所有的一切都有可能成为我们那时心中的风筝，我们奔跑着，一直向前，眼里心里想的都是它。可是当时光滚滚向前，我们是否发现曾经执着追寻的、或为此放弃了的是否都是值得的呢？为了得到，我们曾选择放弃、背叛、谎言、隐忍……可是那短暂的得到又会怎样，幸福和快乐只是慢慢的淹没在自责、愧疚和恐惧中！事实是，多少美丽的谎言都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挣扎。有一天，我们不得不坦然面对那些罪恶，给自己心灵以救赎。谨将我最爱的书籍呈现给我最爱的同事们，愿你们用爱和勇气，去放飞自己的梦想！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