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月光族”的形成机理及社会后果

大珠三角论坛                                                                    2011年第3期  30都市“月光族”的形成机理及社会后果——以广州市青年为例王雨磊（学术研究杂志社，广东广州，510050）摘要：研究发现，广州青年中有三成成为“月光族”，都市“月光族”的形成机理主要有四个方面：消费主义的强势拉动，都市工薪层的生活方式为消费带来的便利，家庭义务空窗期的不断延长为“月光”减少了阻力，青年消费者时尚和求新的渴望也增加了“月光”的倾向。与“月光”相伴而生的是“啃老”，这二者都是当前生产者社会向消费者社会转型的后果，是转型不彻底的过渡形态的表现，对于社会和家庭的长远可持续发展都有较大威胁，理性消费，避免过度消费，建立公民社会视域下的消费支持制度是解决的问题的可行之策。关键词：广州青年；月光族；啃老族；消费主义中图分类号：C913文献标识码：A 一、青年消费研究中的“月光族”中国目前已经进入消费社会，消费主义大行其道【1】，学者对于我们已然处于消费社会是肯定的，而且已经有实证研究证明了这一点【2-3】。有学者多番强调现在青年人消费主义盛行，批评青年人消费奢侈，在既有的实证研究中，关于青年的消费研究已经颇具规模，对于青年消费的心理状况及消费状况较多的研究【4-5】，其中一个较为受到关注的议题是关于“月光族”【6】，“月光族”是指这样一类群体，他们每个月基本将收入用光，甚至收不抵支，成为“负翁”。“月光族”的行为特征表现在：1）昀明显的是入不敷出，账单经常亮红灯。这是月光族昀主要的体现。2）“月光族”储蓄意识淡薄，金钱在他们看来是用来追求理想生活方式的手段和工具。3）消费者本身追求时尚，对待名牌产品趋之若鹜，而且产品大珠三角论坛                                                                    2011年第3期  31使用寿命短。4）“月光族”力行消费主义策略，以消费作为生活重要目标和解决问题方法。5）“月光族”其中一部分是“啃老族”。6）大部分“月光族”支持信贷消费等提前消费方式。这种状况较多地出现在青年群体，也是一个值得关注的社会问题。然而既有的文献主要是从学理的层面对“月光族”进行探讨，并没有使用大样本的实证数据进行验证，所以本文试图通过广州市青年消费的数据来验证，是否存在“月光族”这样一个群体，如果存在，他们在广州青年中大概占到多大的比例，在此基础上，本文试图对“月光族”的形成机理和社会后果进行探讨。广州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是生产和消费都非常发达的国际都市，用广州的青年的消费状况来研究“月光族”，非常具有典型性，本研究所使用的数据是广州市团校、广州市穗港澳青少年研究所于2009年12月到2010年6月所做的实证调查数据，本次调查共发放1500份问卷，有效问卷1375份。抽样主要基于2005年全国百分之一人口抽样调查数据、广州市2009年统计年鉴数据以及2007年中国市场与传媒研究数据（春季），在广州市12个区（县级市）15岁-35岁的青年中进行抽样。经过样本剔除，本研究的样本量缩小为852个，本研究的观察对象包括已经工作了的广州青年。二、都市中的“月光族”以下各表分别是广州青年在收入、支出以及收支上的分布。根据调查数据，目前广州青年的月平均收入是3163.45元，大部分的收入集中在2000元到4000元之间，而且月收入分布相对集中，这也符合青年人刚刚步入社会收入并不丰裕这个现实情况。昀高收入的案例是53194元，可见广州青年中也存在高收入者。高收入为高消费奠定了基础，在生活成本相对较高广州，高收入是良好生活的必要条件。调查显示，广州青年的月均消费金额是2271元，根据表3得出，广州青年有28.5%的人是收不抵支的，也就是他们成为“负翁”了，30.5%的人“月光”了。也就是说，在广州，有三成的青年人是“月光族”。表1广州青年收入分布人次百分比累计百分比大珠三角论坛                                                                    2011年第3期  322000元以下20924.524.52000元到3999元43250.775.24000元到6000元14817.492.66000元以上637.4100.0共计852100.0表2广州青年支出分布人次百分比累计百分比2000元以下46154.154.12000元到3999元29134.288.34000元到5999元627.395.56000元以上384.5100.0共计852100.0表3广州青年收支分布人次百分比累计百分比-6000元以下7.8.8大珠三角论坛                                                                    2011年第3期  33-4000元到-5999元3.41.2-2000元到-3999元333.95.0-1到-1999元20023.528.50元172.030.51到1999元44652.382.92000元到3999元11113.095.94000元到5999元141.697.56000元以上212.5100.0共计852100.0接下来，我们来看一下“月光族”都具有什么特征。根据表格4，“月光族”主要集中在24到30岁之间，这个年龄段的上限是大专和本科学生毕业的年龄，下限则接近都市青年结婚的平均年龄，而根据表6，60%的“月光族”是未婚者，未婚者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即家庭责任较轻，这让他们即使花光工资也不会有过多负疚感。同时我们根据表5，也可看到女性“月光”的比例高一些，略高13个百分点，这在一定程度上与西方学者关于“爱花钱的女人”的结论有某种程度的契合，在职业方面，昀容易“月光”的职业多是公司文员、工厂工人、商业服务人员、工程技术人员。表4“月光族”的年龄分布年龄组人数百分比累计百分比15——18岁62.32.319——23岁4115.818.1大珠三角论坛                                                                    2011年第3期  3424——30岁17366.584.631——35岁3613.898.535岁以上41.5100.0共计260100.0表5“月光族”的性别分布人数百分比累计百分比男11343.543.5女14756.5100.0共计260100.0表6“月光族”的婚姻状况人数百分比累计百分比未婚15459.259.2已婚10640.8100.0Total260100.0广州市的青年人又是如何看待“月光族”这件事的呢？调查数据显示，有50%的人反对“月光族”的生活方式，而公开支持“月光政策”的占15.4%，剩下的就是态度暧昧不清的人。而与此同时，男性与女性在各个态度方面并没有太大差异，这说明“月光族”的生活方式已经被一部分人认可并坚决执行，而在另外一部分则坚决反对这种生活方式，处于中间的大部分人在态度上并没有明显的导向，很多情况也不得不“月光”。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言行大珠三角论坛                                                                    2011年第3期  35不一致的情况呢？原因在于“月光族”这个词本身是一个具有贬义色彩的词，被冠上“月光族”这个称号就等于被贴上了贬义的标签，被定义为一个不知道节俭和不知道储蓄的奢侈人，甚至说是败家子，不会过日子。当然，即使实行了“月光政策”，青年人也不甘愿戴上这样一顶帽子。三、“月光族”的形成机理从经济理性的角度来看，“月光族”的行为看上去似乎很难理解。因为按照经济学的理论，人们的消费一般是与其当前和未来的收入呈现正相关的，在收入水平恒定的情况下，理性的个体总是要平衡未来和现在的消费分配。显然，“月光族”不符合这个理论，那么，问题是为什么在广州这样一个高收入的大都市中，会出现这个多“月光族”？以往学者在讨论这个问题时，常持一种批评的态度，认为年轻人贪图享受、过度消费，实际上这种论断，这与其说是研究，不如说是道德判断，他预设了一个道德标杆，即勤劳节俭是美德，消费主义是罪恶。然而正如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所强调的，我们在研究社会问题时必须价值中立，我们首先要将“月光”行为视为一种中性的，抛开价值判断的社会事实，然后我们再来研究这种行为本身的社会机理及后果。本文从社会学的角度，希望从社会的角度来探讨“月光族”是如何形成的。（一）消费主义“制造消费者”法国社会学家让·鲍德利亚指出，当代消费社会有一系列不同于传统生产社会的结构性特征：在生产社会中，消费行为是依据人的真实需求而做出的行为选择，但在消费社会中，消费与人的真实需求之间的关系会背离得越来越远，商品及其形象成为一个巨大的“符号载体”，不断地刺激人的欲望并驱动人的行为选择，从而有可能使消费成为一种非理性的狂欢。其中一个突出的表现就是，我们所消费的不仅是一个物质的产品，而且也是一个象征的符号，这种符号在某种程度上象征着人们的身份或社会经济地位。消费不再是一种满足人类物质需要的行为，它所具有的也不仅仅是一种享受功能。正如鲍德里亚所看到的，消费成了一个系统、一种道德、一种沟通体系和交换结构，它所起的是一种社会组织的功能【7】。大珠三角论坛                                                                    2011年第3期  36消费社会到来的标志是，社会从匮乏走向丰裕。匮乏的社会主张一种节俭主义，因为生存的必要消费品一直处于紧张状态，而在丰裕社会，消费品供大于求，将不断增长的生产力带来的消费品消耗掉转而成为了问题，传统社会是一种生产者社会，主张节俭主义，而现代社会是消费社会或消费者社会，主张消费主义，王宁认为，消费主义是一种消费欲望不断膨胀、进而不断追求欲望满足的心理机制，消费主义体现为欲望的超越性和无终点性，欲望的满足成为人生的一种重要目的【8】，消费主义体现为一种追求欲望的即期满足，而非滞后享受，而同时对消费欲望的谴责也也已经不如匮乏社会那样强烈了，甚至追求欲望在主流文化中不断获得合法性。为了将不断增长甚至过剩的消费品销售下去，消费主义需要制造一个欲望不断膨胀的消费者。在西方语境下，起作用的主要是市场主体，市场通过广告、超市、时尚工具等将一个虚拟的“消费者”形象逐渐变成现实。这一点，在广州这样的大都市同样是适用的。而在中国语境下，国家与市场合谋，为消费者的制造进行了强力的政治加持。这一点主要体现在中国的三十年改革开放过程中，王宁指出，在改革开放之前，通过“解放效应”，国家享有高度的政治合法性，故而得以施行抑制消费以满足工业化的政策，而改革开放之后，政治合法性在文革中基本丧失，国家不得不重新从私人消费中重新建立合法性，于是国家大力推行效率逻辑，鼓励私人消费，消费主义得以在国家的庇护之下迅速崛起【9】。所以，在市场和国家双重作用下，中国的消费主义迅速盛行起来。在改革开放之后，计划经济的调控手段慢慢让位于市场经济的调控手段，在资本驱动的经济形态下，特别是生产过剩的宏观背景下，资本与市场大力地通过媒体广告来宣传消费主义的产品，这些产品不仅有自己的价值载体，而且是相互配套地出现在消费者的面前，琳琅满目林林总总让消费者应接不暇。比如一般国人的普遍消费理想是“有房有车”。消费主义对消费者的制造和改造不仅是物质层面的，也是精神层面的，从人生价值和生活的意义方面都与传统社会的节俭主义大不相同，消费主义强调人生苦短，及时行乐，重视现实的理想和自我实现，奉行个人主义、物质主义等。这对于青年价值观的改变是非常之大的，过度消费和不理性消费成为部分都市青年奉行的基本生活习惯。“月光”甚至变成一种时尚。（二）都市工薪层的生活方式大珠三角论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