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講音韻學(三)韻母、聲調一、關於韻母的概念在現代漢語中,聲母之後的部分就是韻母。韻母分爲三部分:韻頭(又叫介音)、韻腹、韻尾。並不是所有的韻母都具備這三個部分,但韻腹是必須的。韻腹是韻母中開口度大的那個音素。例:蘇州大學suzhoudaxue傳統的音韻學沒有“韻母”的概念,衹有“韻”的概念。“韻”與現代“韻母”有兩點不同:1.傳統的“韻”不管韻頭的有無或是否相同,只看韻腹和韻尾是否相同,如ān、iān、uān、üān,古人視爲同一韻,而現代語音學卻看成四個不同的韻母。2.傳統的“韻”雖然不看韻頭,卻要看聲調:同韻不僅要求韻腹韻尾相同,聲調也必須相同,如ā、á、ǎ、à現代語音學視爲同一韻母,古人卻認爲是四個韻。因此,詩詞“押韻”,需要韻腹、韻尾、聲調相同,而韻頭不需相同。1.四呼、洪細:根據韻頭的不同劃分。根據韻頭是否含有[u],可將韻母分爲開口、合口兩大類。合口呼,就是指韻頭是[u]或以[u]爲主要元音的,如u,ua,uai,uan,uang,uo,uei(ui),uen(un),ueng。反之,凡韻頭不是[u]或者主要元音不是[u]的韻母,就是開口呼。又可根據韻頭或韻腹是否含[i],將開口、合口兩大類再各分成洪音和細音兩個小類。韻頭有[i]的,就是細音,沒有的,就是洪音。開口、合口、洪音、細音結合起來即構成四呼:“開口洪音”即“開口呼”“開口細音”即“齊齒呼”“合口洪音”即“合口呼”“合口細音”即“撮口呼”開口呼:指沒有韻頭,而且韻腹也不是[i][u][y]的韻母,如a,ai,an,ang,ao,o,ong,ou,e,ei,en,eng。齊齒呼:指韻頭是[i]或韻腹是[i]的韻母,如ia,ian,iang,iao,ie,iou,iong,韻頭是i。in,ing,韻腹是i。合口呼,指韻頭是[u]或韻腹是[u]的韻母,如ua,uai,uan,uang,uo,uei(ui),uen(un),ueng,韻頭是u。u,韻腹是u。撮口呼:指韻頭是ü[y]或韻腹是ü[y]的韻母,如üe[ye],üan[yan],韻頭是ü。ü[y],ün[yn],韻腹是ü。2.陰聲韻、陽聲韻、入聲韻:根據韻尾的不同劃分。陰聲韻:無韻尾或韻尾是元音的韻,如:a,ia,ua,o,uo,e,ie,üe,i;u;ü(無韻尾)ai,ei,ao[ɑu],ou(元音尾)。陽聲韻:韻尾是鼻音的韻,如:an,ian,uan,üan,en,uen,in,ün(n韻尾);ang,iang,uang,ong,eng,ueng,ing,iong(ŋ韻尾)現代漢語只有兩個鼻音韻尾n[n]、ng[ŋ];古代漢語還有一個雙唇鼻音韻尾[m],如“今、甘、添、三”等,現在粵方言中還有保留:入聲韻:指韻尾是清塞音[-p]、[-t]、[-k]的韻。入聲韻在普通話中已經消失了,但在有些方言有不同程度的保留。粵方言保留有三種塞音尾:以[-p]結尾的如“立”[lap]、“急”[kap];以[-t]結尾的如“日”[jat]、“七”[ʨ‘at];以[-k]結尾的如“北”[pak]、“敵”[tik]吳方言合併爲一個喉塞尾音[ʔ]。在漢語語音演變的過程中,常常有陰聲韻轉變爲陽聲韻、陽聲韻轉變爲陰聲韻、入聲韻轉變爲陰聲韻或陽聲韻、陰聲韻或陽聲韻轉變爲入聲韻的現象,傳統的音韻學家把這種變化現象叫作“陰陽對轉”。如:“山”是收[-n]尾的陽聲韻,在吳方言中讀作[sɛ],是陽聲韻轉爲陰聲韻。又如“打”在中古的反切爲“德冷切”,是陽聲韻,現在讀[ta],轉變爲了陰聲韻。能/態;占/帖;斤/析;每/敏二、《廣韻》206韻《廣韻》全稱《大宋重修廣韻》,由北宋陳彭年等人在公元1007-1008年奉召編修,反映了隋唐年間漢語的語音面貌。《廣韻》是一部韻書,韻書是按“韻”來編排的工具書。韻是區別聲調的。因此《廣韻》首先按四聲分爲五卷:上平聲、下平聲、上聲、去聲、入聲。上平聲28韻,下平聲29韻,上聲55韻,去聲60韻,入聲34韻,總計206韻。每個韻目的上面,都以數字標出韻的次序。如平聲“一東、二冬、三鍾、四江、五支……”;上聲“一董,二腫,三講,四紙、五旨……”;去聲“一送,二宋,三用,四絳,五寘……”。每個韻目下所轄字都是同韻的,也就是主要元音和韻尾相同,但韻母不一定相同,聲母更是多種多樣。同韻中凡是聲母和韻母完全相同的字,合爲一個同音字組,以小圓圈隔開,一組叫作一個小韻。每個字下都有小字注釋。先解釋字義,有時還引經據典。每個小韻的第一個字下用反切注明讀音,並標出這個小韻的字數。有的字有兩讀,則會在注釋後加注又音。但這個又音只針對被注字本身,與同小韻的其他字無關。上平聲上聲去聲入聲一東獨用一董獨用一送獨用一屋獨用二冬鍾同用湩字附見腫韻二宋用同用二沃燭同用三鍾二腫獨用三用三燭四江獨用三講獨用四絳獨用四覺獨用五支脂之同用四紙旨止同用五寘至志同用六脂五旨六至七之六止七志八微獨用七尾獨用八未獨用九魚獨用八語獨用九御獨用十虞模同用九麌姥同用十遇暮同用十一模十姥十一暮十二齊獨用十一薺獨用十二霽祭同用十三祭十四泰獨用十三佳皆同用十二蟹駭同用十五卦怪夬同用十四皆十三駭十六怪十七夬十五灰咍同用十四賄海同用十八隊代同用十六咍十五海十九代二十廢獨用十七真諄臻同用十六軫準同用二十一震稕同用五質術櫛同用十八諄十七凖二十二稕六術十九臻齔字附見隱韻齔字附見焮韻七櫛二十文獨用十八吻獨用二十三問獨用八物獨用二十一欣獨用十九隱獨用二十四焮獨用九迄獨用二十二元魂痕同用二十阮混很同用二十五愿慁恨同用十月沒同用二十三魂二十一混二十六慁十一沒二十四痕二十二很二十七恨麧字附見沒韻二十五寒桓同用二十三旱緩同用二十八翰換同用十二曷末同用二十六桓二十四緩二十九換十三末二十七刪山同用二十五潸產同用三十諫襇同用十四黠鎋同用二十八山二十六產三十一襇十五鎋下平聲上聲去聲入聲一先仙同用二十七銑獮同用三十二霰線同用十六屑薛同用二仙二十八獮三十三線十七薛三蕭宵同用二十九篠小同用三十四嘯笑同用四宵三十小三十五笑五肴獨用三十一巧獨用三十六效獨用六豪獨用三十二皓獨用三十七號獨用七歌戈同用三十三哿果同用三十八箇過同用八戈三十四果三十九過九麻獨用三十五馬獨用四十禡獨用十陽唐同用三十六養蕩同用四十一漾宕同用十八藥鐸同用十一唐三十七蕩四十二宕十九鐸十二庚耕清同用三十八梗耿靜同用四十三映諍勁同用二十陌麥昔同用十三耕三十九耿四十四諍二十一麥十四清四十靜四十五勁二十二昔十五青獨用四十一迥獨用四十六徑獨用二十三錫獨用十六蒸登同用四十二拯等同用四十七證嶝同用二十四職德同用十七登四十三等四十八嶝二十五德十八尤侯幽同用四十四有厚黝同用四十九宥候幼同用十九侯四十五厚五十候二十幽四十六黝五十一幼二十一侵獨用四十七寢獨用五十二沁獨用二十六緝獨用二十二覃談同用四十八感敢同用五十三勘闞同用二十七合盍同用二十三談四十九敢五十四闞二十八盍二十四鹽添同用五十琰忝同用五十五艷同用二十九葉帖同用二十五添五十一忝五十六三十帖二十六咸銜同用五十二豏檻同用五十七陷鑒同用三十一洽狎同用二十七銜五十三檻五十八鋻三十二狎二十八嚴凡同用五十四儼范同用五十九釅梵同用三十三業乏同用二十九凡五十五范六十梵三十四乏四聲相承:上表的每一橫排所包含的韻(入聲除外)韻腹、韻尾相同,只是聲調不同,入聲與平上去三聲韻腹相同,韻尾、聲調不同,它們常被合成一個單位來記憶,稱爲“四聲相承”。《廣韻》平、上、去三聲共有61組。絕大多數平、上、去配套,但有四個獨立去聲(祭、泰、夬、廢)沒有相應的平聲和上聲。入聲韻與陽聲韻相配,因此嚴格來說,只有陽聲韻的組是四聲(平上去入)相承,陰聲韻的組是三聲(平上去)相承。附見:上聲“一董”和“二腫”之間有“湩字附見腫韻”;上聲“十七准”和“十八吻”之間有“齔字附見隱韻”;去聲“二十二稕”和“二十三問”之間有“齔字附見焮韻”;入聲“十一沒”和“十二曷”之間有“麧字附見沒韻”。這是由於冬韻的上聲字只有“湩”和“”兩個小韻,三個字,數量太少,且不常用,因此沒有爲其單獨立目,而是附在相鄰的韻中。其餘同理。同用、獨用:韻書的一個功用,就是爲寫詩歌押韻提供依據。《廣韻》206韻與當時人的口語已有了距離,爲科舉考試者作詩押韻帶來了很多困難。因此,從初唐時開始允許一部分相近的韻可以“同用”,亦即兩個或三個相近的韻在作詩押韻時可以當作一個韻來用,如“五支、六脂、七之”,在唐代就已分別不開了,於是就規定“支、脂、之”三韻同用。所謂“獨用”,即這一韻的字單獨押韻,而不跟其他韻字相押。三、從206韻到現代普通話韻母現代漢語普通話只有37個韻母,只及《廣韻》韻母的四分之一。有的南方方言雖然複雜,但韻母最多也沒有超過一百個的,如蘇州話49個,廣州話53個,潮州話66個,南昌話65個,梅縣客家話76個。無論從韻頭、韻腹還是韻尾來看,韻母發展的總體趨勢是“合流歸併,從複雜到簡化”。變化最突出的有四點:1.主要元音合併簡化2.[ɿ][ʅ]韻母出現3.塞音韻尾消失4.鼻音韻尾[m]消失1.主要元音合併簡化中古韻的主要元音數量比現代漢語中多得多,到現代,相近的主要元音大都合併,只有介音的差別。如“豪肴宵蕭”四个韵,本來主要元音有四種,後皆合併爲一,只有[ɑu]和[iɑu]兩個韻母。又如五支、六脂、七之三韻,本來的韻母可能是[ie]、[i]、[iə],後合併爲[ɿ]和[ʅ]。九魚爲[io],十虞爲[iu],後合併爲[y]。江韻爲[ɔŋ],陽韻爲[iaŋ],唐韻爲[ɑŋ](郞當)和[ɑŋ](光黃),後合併爲[ɑŋ]和[iɑŋ]。清韻爲[iɛŋ],青韻爲[ieŋ],後合併爲[iŋ]。2.[ɿ][ʅ]韻母出現舌尖前高元音[ɿ]的產生可能是由於韻母[i](舌面前高元音)受聲母精組舌尖前音同化的影響,發音部位前移。例:資子自疵慈此思死四[ʅ]的產生則與捲舌聲母有密切關係。韻母[i]受到聲母知、照組舌尖後音(捲舌音)的同化影響,發音部位後移。例:支紙志眵恥翅師時始市3.塞音韻尾消失中古以前漢語的入聲韻有一套塞音韻尾,分別收:[-p]緝合葉洽業[-t]質物迄月曷黠屑[-k]屋沃覺鐸陌錫職唐詩押韻中,三類入聲韻尾清楚分立,從無混同。宋之問《答田徵君》:家臨清溪水,溪水繞盤石。緑蘿四面垂,褭褭百餘尺。風泉度絲管,苔蘚鋪茵席。傳聞潁陽人,霞外潄靈液。忽枉巖中翰,吟望朝復夕。何當遂遠遊,物色候逋客。都是收[-k]尾。李白《玉階怨》:玉階生白露,夜久侵羅襪。却下水精簾,玲瓏望秋月。根據現代漢語讀音,很難看出這首詩的韻腳。中古“襪、月”皆屬入聲月韻,收[-t]韻,是完全押韻的。到了宋代,就越來越多出現通押現象了。辛棄疾《滿江紅·餞鄭衡州厚卿席上再賦》莫折荼,且留取一分春色。還記得,青梅如豆,共伊同摘。少日對花渾醉夢,而今醒眼看風月。恨牡丹笑我倚東風,頭如雪。榆莢陣,菖蒲葉。時節換,繁華歇。算怎禁風雨,怎禁鵜鴂!老冉冉兮花共柳,是棲棲者蜂和蝶。也不因春去有閒愁,因離別。“色、摘”收[-k],“月、雪、歇、鴂”收[-t],“葉、蝶”收[-p]。但入聲韻仍然獨立爲一類,沒有與陰聲、陽聲韻混同。到元代官話中,入聲韻就普遍與陰聲韻相押,表明入聲韻已經與陰聲韻混同了。白仁甫《牆頭馬上》第三折【雙調·新水令】數年一枕夢莊蝶,過了些不明白好天良夜。想父母關山途路遠,魚雁信音絕。為甚感歎諮嗟?甚日得離書舍!“蝶、絕”是入聲字,與去聲的“夜、舍”,平聲的“嗟”可以押韻。有些本不同音的字,由於入聲的消失,在普通話中變成了同音字:易“交易”的“易”爲羊益切,入聲;“容易”的“易”爲以豉切,去聲。察、查“察”爲初八切,入聲;“查”爲鉏加切,平聲。做、作“做”爲子賀切,去聲;“作”爲則落切,入聲。4.鼻音韻尾[m]消失陽聲韻與入聲韻配套,也有三分:[-m]侵覃鹽咸嚴[-n]真文欣元寒刪先[-ŋ]東冬江陽庚青蒸駱賓王《在獄詠蟬》:西陸蟬聲唱,南冠客思侵。那堪玄鬢影,來對白頭吟。露重飛難進,風多響易沉。無人信高潔,誰爲表予心。收[-m]韻尾直到元代,漢語中還保存三分的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