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源期刊网音乐剧《金沙》的文学解读作者:陈暾来源:《消费导刊·理论版》2008年第02期[摘要]紧系音乐剧《金沙》的情节演进阐释音乐剧文本的结构、内涵及意义,揭示其本真的审美形态。以散点透视的方法切入文本,尝试一种贴近生活、旨在欣赏的文学批评模式。[关键词]金沙文学批评作者简介:陈暾(1963-),女,重庆渝涪区人,西南民族大学图书馆副研究馆员,历史学学士,研究方向:文化史。音乐剧《金沙》是为金沙遗址量身打造的,但它绝不是古蜀文明出示的一张单面的现代名片,在演绎古蜀文明的宏大叙事中,剧作渗透和表达了人类精神中具有普遍意义的意蕴,这些个超越时间、国度的意义和价值,构成了生活在现代潮流中的人们解读远古文明的心灵符码,音乐剧《金沙》也缘此具备了深厚的底蕴和超迈的风格。作为剧作的主要构架,《金沙》的唱词以其耐人寻味的文学性承载了对古蜀文明的深度开掘,并且以一种唯美的形式,得到表达。总的来说,《金沙》是一出写意风格的音乐剧,剧情的交代和发展主要由一个个彼此关联的主题生发开来,主题之间的跳跃和间离像音乐剧的留白,充满空灵之美,而各个主题之间隐含的意识流变和逻辑递接则构成了故事若隐若现、飘忽如丝的线索,贯穿全剧。那些被反复咏唱的主题,重复中有变化,变化中有往复,凸显如闪烁的节点。如同夜空中明亮的星辰可以连缀成一组组星座的生动图形,我们则构想出简单然而充满张力的故事《金沙》人类对那隐秘的构建自身心灵的消逝的过往的追寻,与湮没无声的久远的灵魂指向无穷未来的竦望遇合,穿过3000年岁月的漫漫尘沙。一、第一幕:开篇火神仙从天而降,唱统领全剧的开场唱段《蛋》。“在宇宙开始之前,就是一个蛋”。“蛋”首先是宇宙生成之前混沌一团的模样。这其实是关于创世纪的诗意陈述,创世纪之前的黑暗,是人类所能溯及的最深的渊薮。据说原始人类对宇宙起源的猜想,来源于孕育在胚胎时的“第六感”,“蛋”的形貌,与现代科学观测到的星球诞生之前的漩涡星云极为相似。所谓“天人感应”,宇宙纷繁的生命形式可能存在着某种内在的相通和一致,如同我们在各种事物和现象中能够感知和察觉的不同层面的相通和一致一样,让我们产生通感和联想。在这种通感和联想的龙源期刊网作用下,“蛋”的意象在反复递进的咏唱中不断与新的意象叠合,意象的相似性构成连接,意象的差异性生成演进,蛋的形象串连起人类对原初的自然奥秘的种种哲学体悟,故事的事实和因果也被当作一种扑朔的自然加以呈现,从而揭开了音乐剧的序幕。“我们的这个地球,也像一个蛋”,坚硬的蛋壳,封闭着几千年不死的精灵,渴望《重见天日》。《重见天日》是地底精灵的告白,充满狂喜和渴望,唱来气势磅礴。塑造这些精灵的灵感可能来自金沙遗址出土的珍贵乌木。考古学家推论,3000年以前的成都平原气候湿润,生长着大片茂密的雨林,那些原生古木存活上千年后沉埋数千年而形成的碳化木,被称作乌木,为蜀中独有。“日久成精”是民间自来盛行的说法,作为古蜀王国盛衰兴替的亲历者,乌木寄托了古蜀先民的悲欢祈愿,它们不仅是自然的遗存,也是文化的精髓,像传说中精灵,带着那个湮没的族群的情感性灵。它们将引领我们年轻的考古学家沙穿越漫长而迷茫的岁月,回到从前,重拾那段灿烂的文明。那段灿烂的文明是我们失却的记忆。故意或者无心,我们总是力图摆脱过去,直到有一天重新回来找寻,从现在到往昔,再来次循回。《梦里》把记忆比作落叶,叶片依旧而质地脆弱,叶脉清晰而颜色暗淡,确乎是风干的标本,徒具生命的形体而绝无生命的气息。落叶的形象,是记忆的表征,寄寓着我们对生命寂灭的悲悼,对曾经鲜活的过往无力挽留的感伤。被流光带走的那时那刻,不管曾爆发过多大的能量,曾倾注了多深的情感,即使记忆犹新,到底不复从前。“像断裂的翅膀,被风吹起。像垂下的手掌,失去力气……”,作者用一系列象喻,表达了过去不能复返的慨叹,充满惆怅与苍凉。“她身上的伤痕,谁也不会珍惜,关于她的过去,从来没人提起。”对这片刻有3000年岁月印记的叶子,赞助商、女导演、学者、小报记者都从各自的立场考虑它在滚滚红尘中的实用价值,只有沙,感到了叶子的灵性:“这叶子发出声音,像在叹息,这叶子面容憔悴,沾着污泥,看她舞步回旋,不肯停息,看她轻轻坠落,在我手里。像神秘的消息,像难解的谜语,似曾相识,却记不起。龙源期刊网“似曾相识,却记不起”是乍见与自己心灵相契的事物时的瞬时反应,常被解释为宿因前缘,由此揭示出沙与金沙遗存间有着特别的联结,为后面的剧情作了简约的铺垫。沙相信,在梦里,奇妙的月光可以唤醒她的生命,“一切终将重来,纵然是在梦里”。梦是与现实同在的魔幻世界,一种意念空间,跨越所有不能逾越的阻隔和疏离,同时与事实世界保持着连续性,虽幻犹真。但是,必须有一种奇异的力量,打开梦幻之门。作者从两性间神秘的吸引中激活了这种巨大的力量。两性情感是一种强烈的生命本能,同时是意味着深刻的精神投射。西方神话这样解释两性间相互融合的渴望:从前,人类有两个头、两个身躯,分别朝向前后两个方向,眼观八路,耳听八方,矫健灵活,力大无比,挑战诸神,诸神深为忧虑,于是将人类分成两半,让他们彼此离失,从此,人类便开始了对自己失去的一半的找寻,两性情感成为人生最本源的情感和动力。缘此,年轻的考古学家在执着、专注的职业探索中不自觉地糅合了对异性的美好想象:“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什么,拔开尘雾和泥土,我会让她复活,总有一天,让她告诉我,她曾怎样的生活。”(主题曲《总有一天》)。浑厚、深情、豪迈的男声直接诉诸波澜起伏的情绪本身,外化和强化了文词的情感内涵。副歌部分,曲调舒缓低徊:“是谁在那里温柔的呼吸,是谁的手把谁的手紧握……”一连串的设问,勾勒出剪影般静止然而是“富于孕育性的顷刻”,[1]这一生动的顷刻,活跃着丰富的想象,是悬疑,是猜想,也是映证,是预言,使剧情跌宕生姿。“美丽的花纹是谁镌刻,为它涂抹颜色”,笔锋一揉,顺势将情节导入了剧作聚焦的时代和场景。而结句“青铜的光芒闪耀着,刹那间将夜空刺破”,则陡然给原本温情脉脉的情境打上一片突兀的光亮,强烈的不谐,配以激昂沉痛的乐调,打断了副歌娓娓道来所吐露的温柔抒情的韵味,给人一种魂断梦龙源期刊网醒的惊觉。沉浸其中的观众又一次体味到弥漫剧场的那种彼此渗透的双重氛围浓烈的情感上始终笼罩着挥之不去的痛。与此对应,《飞鸟和鱼》则唱出了太阳神鸟化身而成的女主角金和女伴小鱼儿纯真的少女情怀。从朦胧的憧憬,到热烈的体验,到离别后的伤感,到多年以后没有来由的怀想,不长的篇幅,跨越了整个情感历程。过去、即时、未来三种时间维度交迭于叙说之中,使情感经验在不同的视角下折射出多彩的色泽。曾经的情感,已深深嵌入心灵的肌理之中,成为自身无法分离的部分。淡淡的忧伤,深沉的喟叹,与全剧的悲剧气氛照应。金和小鱼儿所代表的女性的情感投入,赋予了沙穿越时空以及和精灵沟通的能力。这种简单讨巧的手法,与童话中着魔的王子因公主的爱情得到解救如出一辙,千百年来为人们所津津乐道。二、第二幕:花间随着木头丑和沙穿越时空的旅程,故事在一千年前花蕊夫人的宴饮上展开一片旖旎的场景。《花间》旋律柔婉奔放,辞藻华美铺陈,这是从单调重复的生活中精选的片断,觥筹交错之间,啜饮不尽青春的欢纵;眼波流转之际,流连不绝沉酣的缠绵。作为深度的沉醉,这种即时的感觉被无限放大,从时间的流逝中脱逸而出,获得永恒和完满。“时间之前,永远之后,没有醒来的一天”。艺术凭借自己无所不能的特权简化了现实的繁芜和纷扰,省略了日常世界的条理与因果,创造出纯粹而极致的颠峰体验,这种由巨大的欲望和强烈的情绪所造成的醉,本质是受着各种拘囿的旺盛的生命力的高涨,“是冲决一切堤防的必然泛滥”,[2]在这种状态中,人们把自身此时的完满与强力映射于周遭世界的所有事物,一切都那么丰盈、光彩,充溢着诗意与欢欣。灯火通明的舞台、绚丽煊赫的色彩,弥漫飘浮的芬芳,曼妙轻盈的舞蹈,青春俊美的歌队,迷醉狂欢的表情,都旨在鼓动、招引远来的年轻人,这是充满诱惑的暗示记起她,看见她,在美丽的吹乐伎中认出金的面庞。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带着3000年痛苦积聚的欢乐,投身到人类最古老最恒久的节庆中来。“为你不能忘却的红颜,来一次酒醉的迷乱。”“作个挥洒自由的少年,共赴梦中的欢宴。”《花间》毫不含糊地把行动的自由交给了男性,这种惯常的两性角色分派,是社会关系中男性享有优势地位的一种真实回归,同时艺术地对女性的弱势位置予以掩盖和颠覆他必须争取,然后才能获得,在这个过程中,她拥有了选择的权力。而女性总是站在故事开始的原点,即使是金,身为远古图腾永恒的生灵,经历了3000年漫长的等待,仍然逃脱不了凡间女子的心理定势:“被人看见寂寞,心事无法闪躲。只随梦轻坠落。他的一些快乐,他的一点落寞,都不是因为我。龙源期刊网在那繁华的街头,在无人的角落,总是一再的错过纵然黑夜象白昼,我的心像灯火,他却不会看见我。”(《他总会看见我》)这是无从表白的爱情的声调,在默默注目的希冀与失落中独自黯然神伤。愿望与事实的悖反、心境与环境的落差以及主人公自身情绪的起伏错杂造成了复杂的态势一种吸引观众注意的戏剧性紧张,把观众卷入了惋惜的感叹之中:“那是人世间常遇的结果,那是命运中你无法解脱”。惋惜中充满无奈,无奈中犹有不甘:“在那记忆的门口,在时间的尽头,不会永远的错过,纵然黑夜像白昼,我的心像灯火,他一定会看见我。”(《他总会看见我》)热心的神仙于是上场助阵,花大姐、火神仙、木头丑、小鱼轮番上前,为沙描摹爱的“蛛丝马迹”:一个笑容,一句轻声的言语,一霎转瞬即逝的神色……都有着特别而复杂的含意,那种看在眼里,留在心上的细微的情感往来与回应,仿佛一串相互印证的表记和标引,同时又似有若无,如梦如幻,让人迷离,欢喜又忧伤。这种倏忽、潜隐的辉光,背后是压制与表达两种能势相反、能量相当的巨大云团的剧烈碰撞,只有个中人自己,才听得见撞击的声响。众神仙唱到:“明白你自己,明白那爱的秘密,你心里藏的绝对不是空气。我们把爱的点点滴滴放在酒里,为你酿出醇香回忆。……喝下它能找到自己,喝下它能了解秘密……”(《明白你自己》)也许这滋味太过浓烈,沙不胜酒力,酣然睡去。金俯身,手指轻抚过他沉睡中显得出奇的纯净的面庞,悲喜交集。一场期待的相聚就这样被延滞了。这种情节的迂回,从内容上讲,符合我们矛盾而真实的心态,尽管我们怀着强烈的渴望想要亲近所爱的人,但临了,真到了风雷激荡的关口,我们又会绝望地退回到那个掩盖、置换我们欲望的僵硬平板的表面后头,悬置一切暗示与象征。因为我们本能地知道,“爱的喜悦的阴影经常是死亡”。[3]如果生活是一场冒险,爱情就是其中最大的冒险,我们自知只是扑火的灯蛾,未必能在燃烧的火焰中获得一心向往的新生。诗人文森特·亚历山大呼唤爱人“一直过来吧”的祈使句,其实昭示的是一段无限趋近却终究无法达至的里程;就戏剧形式上的技巧而言,这种延滞,是一种力量的回旋,仿佛又一次扭紧的发条,使矛盾冲突持久延续,以一种重新加强的力势牵引着观众对剧情越发急切的期待。三、第三幕:沙场龙源期刊网据说,在剥离了层层表相与种种幻觉之后,爱情其实是旨在繁衍的“生存意志”布满机巧的陷阱,引诱人们渴望纵身一跳。生与死,是人类先天就有的两种对立的倾向,所谓“向死而生”,死亡灭绝性的威胁,是对“生存意志”的最高刺激,因此第二幕花间在丰饶富足的太平盛世以沉酣迷醉的状态唤起的情爱,在第三幕沙场,被置于战火与死亡的催化之下,由此造成一种绝地险境之下的激情迸发与生命挥霍,以完成受阻滞的爱欲。紧系花间的情爱主题,金、沙对唱《想念》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经典手法,让空间相互隔绝的金、沙以大体相同的歌词在情感上彼此呼应。“当你走在漫漫长夜里,我在火中想念你。当你风沙中沉默不语,我在水中想念你。”明暗、寒温、炎凉、枯润迥异的境地和属性以其强烈的反差标示着情感的烈度,也揭示了爱情矛盾而深邃的本质: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