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莫言笔下的女性形象摘要:作为当代文坛一流的小说家,莫言笔下的女性形象给我们留下了尤为深刻的印象。像《红高粱家族》中的理想女神戴凤莲、《丰乳肥臀》中的地母女神上官鲁氏、《檀香刑》中的欲望女神孙媚娘,她们都有着大胆泼辣的性格、敢爱敢恨追求自由的精神和旺盛的生命力,同时又极富个性。莫言站在人性的高度,对她们充满了悲悯、同情、依恋、关怀等诸多美好的情感,并通过对苦难的承担、对自由的向往、对性爱和婚姻的大胆追求完成了对她们的热情讴歌,冲击了传统的女性道德观,加速了现代女性解放的步伐。关键词:莫言女性形象理想女神地母女神欲望女神基金项目:本文系贵州省教育厅人文社科自筹项目(14ZC102)研究成果之一莫言因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发表的一系列乡土作品而出名,被认为是中国新一代极具活力的作家之一。莫言作品的人物形象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其中的女性形象更是令读者难以忘怀,戴凤莲、上官鲁氏、孙媚娘就是其中的典型。她们虽然命运多艰,但都有着大胆泼辣的性格、敢作敢为追求自由的精神,又有着强健的体魄和旺盛的生命力,同时又极富个性。一、理想女神――戴凤莲莫言因《红高粱家族》而一举成名,此后就正式登上了中国当代文学的殿堂。该作的成功主要在于它塑造了性格丰满的人物形象,尤其是“奶奶”戴凤莲这一形象。(一)巾帼英雄高密东北乡一位老太太唱道:“女中魁首戴凤莲,花容月貌巧机关,调来铁耙摆连环,拦住鬼子不能前。”[1]“奶奶”戴凤莲确实是花中魁首、女中豪杰,在她身上潜藏着一种无谓的英雄气概,这一性格特征在她与日本鬼子的斗争中表现得颇为鲜明。面对穷凶恶极的日本兵她非常从容,没有丝毫畏惧,与“二奶奶”的表现截然不同。“二奶奶”当时整个被吓傻了,而“奶奶”“在罗汉大爷的血头上按了两巴掌,随即往脸上抹两抹,撕乱了头发,疯疯癫癫地跳起来”[1]。她的这种大智大勇的胆魄和英雄气概竟吓退了鬼子,使鬼子不敢上前。虽是一个小脚女人,“奶奶”却主动加入全民族抗战的浪潮,并最终战死沙场。当时日本侵略者在高密东北乡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强迫高密百姓毁掉自己的高粱地,从而使其生存面临极大的威胁。“奶奶”家的长工罗汉大爷不愿给日本人干活,竟被活活地剥皮;“二奶奶”受尽凌辱后,与自己的小女儿也惨死在了日本兵的刀枪下。为了复仇,“奶奶”鼓励“爷爷”去杀日本人,并且也亲身参与其中,最后不幸中弹牺牲。(二)个性解放的先驱“奶奶”,“她老人家不仅仅是抗日英雄,也是个性解放的先驱,妇女自立的典范”[1]。她的此种性格特点,在其个人婚恋方面表现得淋漓尽致。“奶奶”十六岁时,利欲熏心的父亲不顾女儿的幸福硬是把她嫁给了单家的患有麻风病的儿子单扁郎。在那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她虽然改变不了这一事实,但她并没有屈服。洞房花烛夜,戴凤莲“从怀里摸出一把剪刀,怒目逼视着那男人”。[1]为了获得自己的爱情,“奶奶”置一切于不顾,以致于在出嫁三天后回门时与余占鳌在那片如火的高粱地里大胆地“野合”,她“甚至抬起一只胳膊,揽住了那人的脖子,以便他抱得更轻松些”[1],这时“爷爷和奶奶相亲相爱,两颗蔑视人间法规的心灵,比他们彼此愉悦的肉体贴得还要紧”[1]。“奶奶”的爱情可谓是泼辣热烈而又无所顾忌,“奶奶”和“爷爷”高粱地里的“野合”,不仅“表露出生命原欲的冲动与美感”[2],更表现出了“奶奶”追求自由,追求个性解放的强烈要求。在“奶奶”和“爷爷”的这次“野合”中,我们感受到的不是低级的肉欲,而是一种至真至纯的人性美。后来为了与“奶奶”的爱情,余占鳌杀死了单家父子。此后,戴凤莲如释重负,内心对自由的向往也更为强烈。譬如,她剪蝈蝈出笼和梅花小鹿,蝈蝈振翅飞翔,小鹿的脊背上长出了鲜艳的梅花,它们在此就是自由的精灵。因此笔者认为,对于戴凤莲而言这“不仅是她一时的兴奋和轻松,更是充分展现着人的自由的梦想”[3]。他们不仅可以自由地相爱,而且还有爱的自由。譬如,戴凤莲虽然深爱着余占鳌,但同时又与黑眼和罗汉大爷关系暧昧;同样,余占鳌也先后与恋儿和刘妈有染。他们的行为打破了传统的道德规范,是人性最真实最自然的流露,是至真至纯的人性美的体现,对现代人尤其是现代女性的个性解放和健康发展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二、地母女神――上官鲁氏莫言不无悲哀地说道:“在母亲们的年代,女人即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又是物质生产的劳力,也是公婆的仆役,更是丈夫的附庸。”[4]其《丰乳肥臀》中的上官鲁氏,正是这样的一位母亲形象。上官鲁氏从小父母双亡,主要由姑妈抚养长大。在那个以小脚为美的年代,上官鲁氏从小也被姑妈强制缠脚,在经历巨大的摧残和痛苦折磨后,“母亲”的脚终于成了“三寸金莲”。但由于时代的变更,“三寸金莲”遭遇贬值,“母亲”也相应地随之贬值,最后只好下嫁给身材矮小、畏畏缩缩的上官家的独苗上官寿喜。与婚后生育灾难相比,“母亲”婚前缠脚的痛苦可谓是九牛一毛了。如果说缠脚折磨的仅仅是“母亲”的肉体的话,那么生育则是对“母亲”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上官鲁氏因结婚三年后没有生育,在婆家受尽刁难,可原因并不在她,因此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她只好忍受着极大的屈辱找人“借种”;又由于一直未生男孩而遭到婆婆和丈夫的侮辱和打骂。对于婆家来说,上官鲁氏只是为上官家传宗接代的工具,其地位甚至还比不上上官家的一头毛驴。小说一开始,就描写了上官鲁氏和上官家的毛驴一同生产的情景。上官鲁氏生育上官金童和上官玉女时,上官家的一头毛驴也在生产,可公婆、丈夫对毛驴的关心远远胜过对她的关心。经过生死挣扎,上官鲁氏最终生下来上官金童和上官玉女。这时日本鬼子占领了村庄,公公婆婆死在了鬼子的屠刀下,“母亲”成了家中的支柱。她带领着她的一群儿女经历了战乱之苦,饥饿的煎熬,以及种种社会变迁,“一个母亲受难的历史,几乎涵盖了一个民族的历史”[5]。母亲不仅养育了自己的九个儿女,女儿们生的孩子也都丢给她抚养。尽管这些孩子身份复杂,但“母亲”对他们都一视同仁,竭尽所能地去抚养和呵护他们。莫言在此为我们塑造了一个神圣地母的形象,她用大地般宽厚、无私、坚韧的胸膛消溶着现实中的一切苦难。三、欲望女神――孙媚娘“在人的所有自然需要中,继饮食的需要之后,最强烈的就是性的需要了”[6],“没有情欲,世界上任何伟大的事业都不会成功”[7]。但是长期以来由于受到程朱理学“存天理、灭人欲”观念的影响,国人很少有科学的性教育,人们往往视性为粗俗的、肮脏的、不堪入目的,从而严加贬谪和防范。但莫言在其作品中对于男女主人公生气勃勃的情欲,充满了赞赏,甚至迷恋之情。莫言的这种对待情欲的态度,在其《檀香刑》中得以充分体现,作品的主人公媚娘就是一位充满情欲梦幻的少妇。媚娘是猫腔班主孙丙的女儿,由于年幼丧母,父亲孙丙热心猫腔而又无暇照顾,因此在那个以小脚为美的年代,媚娘虽说生得俊俏,却因有一双“天足”而备受歧视,最后只好嫁给傻子赵小甲。但她并没有放弃对美好爱情的憧憬,为了自己的爱情,她置人世间一切龌龊和现实的功利目的于不顾,只是为爱而爱,有着爱情本位的意味。媚娘的爱情呈现出一种非理性的情欲冲动,她对钱丁的爱充满了情欲的张力。她对钱丁可以说是一见钟情,钱丁撩拨起了媚娘内心深处的欲望,以致于她每天夜里都梦到与钱丁肌肤相亲。她虽知二人地位悬殊,“人家是高天,你是卑土;人家是麒麟,你是野狗”[8],但仍然执着地追求。甚至一次次在月光下赤身裸体地游走,全身迸射着情欲的气息。即使钱丁拔去了父亲的胡须,媚娘也不真记恨,反而以此为借口约会钱丁。在此,莫言为我们展示出了一个年轻少妇最为原始的生命欲望和冲动。媚娘对钱丁的爱超越了现实的功利性。她看重的根本不是钱丁自身以外的光环――身份、地位以及财产,而是他本身,或者说是他的身体、他的仪表和风度。钱丁迷恋的也只是媚娘充满活力的鲜嫩无比的肉体和她的黄酒狗肉吧。媚娘不顾世俗观念的束缚,自由自在,大胆主动地追求自己的爱情,为了爱舍尊严忍嘲讽,为了爱无怨无悔,为了爱义无反顾,具有一种原始的野性之美,“比较真实地表达出民间社会生活的面貌和下层人民的情绪世界”[9]。“中国现代男性叙事往往把主动型女性妖魔化,把女性主体诬为是对男性主体的压抑,并且拒绝同情主动型女性的生命困境,以喜剧的态度丑化、嘲讽主动性女性,从而把试图僭越封建男权道德的女性诽谤为恶女人形象”[10],但莫言却站在人性的高度,以赞赏的态度塑造了戴凤莲、上官鲁氏、孙媚娘等这些主动型女性形象,并对她们充满了悲悯、同情、依恋、关怀等诸多美好的情感。通过她们对苦难的承担、对自由的向往、对性爱和婚姻的大胆追求,完成了对她们的热情讴歌,冲击了传统的女性道德原则,加速了现代女性解放的步伐。注释①莫言.红红高粱[M].http://②宋剑华,张翼.革命英雄传奇神话的历史终结――论莫言《红高粱家族》的文学史意义[J].湖南大学学报,2006(5).③雷达.历史的灵魂与灵魂的历,史――论红高粱系列小说的艺术独创性[J].昆仑,1987(1).④莫言.《丰乳肥臀》解[N].光明日报,1995-11-22.⑤王尧,林建法.莫言王尧对话录[M].第1版.苏州大学出版社,2003:161.⑥瓦西列夫.情爱论[M].第1版.北京:三联书店出版社,1984:18.⑦自胡健.论明清情欲美学思潮[J].西北师大学报,2000(5).⑧莫言.檀香刑[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1:160.⑨陈思和.民间的沉浮――从抗战到文革文学中的一个解释[A]//中国当代文学关键词十讲[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2.⑩李玲.中国现代男性叙事中的恶女人形象[J].文史哲,20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