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大众狂欢时代人的双重性发展效应剖视许文贤(中山大学教育学院社会科学教育系广东广州510275)摘要:20世纪90年代以来,伴随着工业化、市场化进程,大众文化在中国社会迅速发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大众狂欢的时代。在这样一个时代,人的发展显现出了双重性效应。一方面,解构神圣性的大众文化以其平民化的文化方式赋予当代人广阔的发展空间;另一方面,大众文化市场化、世俗化的文化特征消解当代人超越性的精神追求向度。因而在文化实践中,必须注重引导大众文化提高自身发展的合理性、人文性,高扬其积极效应,降低其消极效应。关键词:大众狂欢;大众文化;双重性发展效应一、大众狂欢时代——大众文化在当代中国走向繁荣人类自诞生以来就以其特有的方式书写其文化与文明发展的历史。文化也曾一度被所谓的特权者或精英者所垄断,被蒙上“神圣”或“权威”的面纱,它高高在上俯首相视,与普通大众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而伴随着中国现代化发展进程的是文化的多层分化,权威或者精英文化一统天下的局面被打破,文化逐渐向平民生活回归,普通大众对文化的参与使得文化的表现形式日趋多样与通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大众狂欢的时代。流行音乐、通俗小说、休闲报刊、卡拉OK、肥皂剧等等大众文化的产品无所不在,许多人游离于紧张的高强度的工作与消遣狂欢之间,午夜的酒吧热闹非凡,卡拉OK人来人往、消遣肥皂剧通宵达旦的播出,疲惫的都市人习惯于用这种狂欢来松弛紧绷的神经,舒缓压抑的精神,释放巨大的竞争压力,这已经成为了普通大众的一种生活方式。而这更催生了大众文化在当代中国迅速走向繁荣。所谓大众文化(massculture)是一个舶来词,它是产生于工业社会的新型的文化形式,对于当代中国社会而言仍然属于新鲜名词,对它的内涵理解也是众说纷纭,但是都离不开“面向大众的,大量生产的”以及“大众传播媒介为载体的”这样的含义。一般而言,我们把大众文化理解为,以大众传播媒介为载体,按照商品市场规律运作,面向普通大众,旨在使大众获得感性愉悦的日常文化形态。从20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大众文化在中国社会急速地萌芽、扩张并几乎垄断了当代中国的文化市场,占据了中国当代大众大部分的文化生活空间。大众文化在当代中国社会走向繁荣有其特定的社会发展背景,是以中国社会经济转轨、社会转型尤其是大众传播媒介的迅猛发展为基础的。20世纪80年代是中国大众文化的萌芽阶段,伴随着改革开放的大潮,国外和港台的大众文化产品潮水般涌入中国,截然不同的文化风格强烈的震撼着普通大众的心灵,对中国原有的主流文化绝对主导的文化格局造成了巨2大的冲击。然而大众文化是现代工业和市场经济充分发展的结果。按照市场规律运作,追求文化产品的经济效益最大化;按照批量化、标准化、重复化的工业化模式生产文化产品,是大众文化的本质特征。因而在当时,大众文化在中国的真正繁荣尚缺乏有力的体制支撑。而进入20世纪90年代,中国社会发生了重大的由计划经济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体制转轨,现代化、工业化进程快速推进,电子技术、传播媒介迅猛发展,大众文化的发展获得了坚实的基础,从而进入了迅速走向繁荣的黄金发展时期。正如戴锦华所述:“无论是已成为普通家庭内景的电视机拥有量在中国城乡的惊人增长,还是在时间与空间纬度及权限范围的意义上不断扩大其领地的电视节目;无论是好戏连台、剧目常新的图书市场,还是乍冷乍热、令人乐此不疲的电影、影院与明星趣闻;无论是面目一新的电台里种类繁多的直播节目,还是林林总总的热线与专线电话;无论是耳熟能详、朗朗上口的电视、电台广告,还是触目可见的海报、灯箱、广告牌、公共汽车箱体上诱人的商品‘推荐’与商城‘呼唤’;……当然,尚有铺陈街头报摊之上的各类消闲性的大小报章与体育、军事、青年、妇女类通俗刊物,装点都市风光的时装系列……如此等等,不一而足。”毋庸置疑,大众文化在当代中国社会的影响力与渗透力是惊人的,无数人流连于此,在时尚与流行之中,在娱乐、休闲、消遣之中寻找精神的慰籍与生活的平衡,这已然成为大众的一种生活方式,正如丹尼尔所说,“最近五十年来生产了另一种趋势,即经济逐步转向生产由文化所展示的生活方式。”人总是处于文化之中,人不仅是文化的创造者,同时更被文化所塑造,所丰富和充实。大众文化的普遍化、生活方式化更使其以独特的文化力量深深地影响着当代人的发展,而这种影响显然是一种兼具正负双重效应的影响。二、正向效应:回归平民化的大众文化方式赋予当代人广阔的发展空间随着开放、多元、流动的现代社会的发展,当代人的发展方式发生着深刻的改变,由作为客体的被动顺从式的发展向作为主体的主动筹划式、自主建构式的发展转变。这意味着当代人需要在相对宽松与自由的氛围中通过自主的选择,尤其是方向性、目的性的选择来把握发展的路向,做自我发展的主人。而如何确保当代人独立、自主发展的实现?由特定文化所营造的发展氛围,所提供的发展空间至关重要。在前市场经济时代,尚缺乏大众文化生成发展的土壤,文化的形式相对单一,几乎是主流文化一统天下。主流文化是一个社会中,由传统、政治权力、社会权力通力维护和阐扬的一整套价值体系和为这一价值体系服务的一切文化设施。主流文化的主要功能在于为既定的社会辩护,维护社会的稳定,它具有严肃性、神圣性、权威性的特征。文化本应是承载人的自由思想与价值追求的殿堂,但当它与高度集权的政治相统合时,它便部分失去了其应有的价值功能,成为纯粹意识形态宣扬、强化政治统治的辅助工具,它一方面使社会维持高度凝聚与稳定的状态,另一方面却用权威性压制了自由性,用神圣性抹杀了世俗性,使人的自由思想、自由追求受到限制,造成人的发展空间、3选择空间相对狭小。此时,人只能是被动、消极的发展,根本谈不上通过自主选择,积极把握与建构自我的发展。中国社会大众文化的发展,如同一场盛大的文化盛典,大众同庆狂欢于此,这从根本上体现出了当代人生活方式的转变,深刻地影响着当代人的发展。20世纪90年代以来,大众文化依托市场化、工业化,运用高科技传媒手段,迅速占据中国大众的生活空间。在中国的语境中,“大众文化在其生成之初便具有解构神圣性、话语霸权、伪崇高和专制主义的世俗化倾向,其旨趣落在形构市民社会和敞开文化公共空间。”大众文化以其平民化的文化方式自由、平等地向所有大众开放,通俗化、日常生活化的文化特征消解了主流话语霸权,前所未有地扩大了大众的公共空间领域。在宽松、自由的文化氛围中,人们拥有了广阔的发展、参与、选择空间。这是当代人获得自由、自主发展的外在条件保障。从更深层面而言,大众文化以其平民化的视角触及生活,打破了文化的特权垄断与等级界限,促使人们从神圣的政治、宗教的世界中解放出来,“向人的日常生活世界回归,使现代人一反那种过分沉重的政治中心和伦理本位的生存状态,并由自在自发的或异化受动的生存方式向自由自觉的创造性方式提升。”日常生活成为大众文化的重心,引发了个体生命活动更加丰富化、动态化、开放化,从而使人的主体性、自觉能动性得到了真正提升。这是当代人获得自由、自主发展的内在条件保障。诚然,大众文化对人的发展的正向激发作用恰恰是具有自上而下的文化垄断性质的主流文化与精英文化不可避免的缺陷之处。正如一位学者所说:“以审美的活动方式,不断创造新的文化生存空间,不断打破旧有的不适合人性发展的文化规范与生存格局,促使人的生活及生存状态不断发生新的变异、融合、转型与发展,呈现出无限开放的趋势,这是当代人的生存和发展所特别需要的一种过程和方式。”三、负向效应:世俗化的大众文化特征消解当代人超越性的精神追求向度当然,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大众狂欢时代,大众文化对当代人发展的负面效应更加不容忽视。大众文化的繁荣,其世俗化、商业化的文化特征一方面带来了文化经济价值的无限扩张,另一方面却带来了文化精神价值日益衰微,超越性精神向度被侵噬、被消解的隐忧。这直接影响到当代人对自我发展方向和目标的期待和选择,导致他们的发展出现某种程度的扭曲和偏向。首先,大众文化以市场化为生产和消费的方式,注定了它对市场效益、经济价值的最大关注,以及对精神文化价值的忽视和弃置。大众文化是现代社会工业化发展和市场经济发展的产物,“商品生产在商品经济社会中就像一种‘普照之光’,它使其他一切与之有关的事物都被迫沉浸其中,不同程度地染上了商品生产的色彩,”大众文化的产生和发展与这种浸染直接相关,“由于工业生产的发展和急剧扩张,使文化产品的生产也被卷入了工业生产方式4之中,经济资本和经济运作方式、市场游戏规则进入文化领地,使文化产品成为可以批量生产的商品,大众文化就是进行大量生产的社会中工业发展的伴生物。”由此,市场或商品逻辑控制着大众文化的生产、制作、流通和消费,最大化的市场效益、经济价值的实现成为大众文化发展的根本驱动力。然而,大众文化的生产和消费毕竟不是单纯的商品的生产和消费,大众文化具有商业特性与文化特性双重属性,这决定了其文化产品既有经济价值又必须兼具精神文化价值。也即大众文化产品既能够实现经济效益,同时也应当能够满足人们的文化需要,并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人们的精神文化境界。但是,在大众文化的现实发展当中,市场化的运作方式往往使得文化产品的商业特性与文化特性发生矛盾甚至相互背离。为了获取最大限度的市场利润,文化产品的一些生产者和经营者往往以娱乐性、庸俗性甚至低俗性的文化“品位”刻意迎合、取媚受众,“于是,电视首先追求收视率而非节目质量,电影首先追求票房价值而非艺术价值,图书首先追求码洋……总之,大众文化的生产、传播和消费像其他任何商品一样,首要的是占有市场、占有消费者,其内在的质量、价值、意义倒在其次。”大众文化的内在人文价值和精神特质在“利益至上”的原则之下被弃置、被消解,平庸和肤浅的感官享受引起了市场的风潮,被奉为时尚;深刻和崇高的文化体验遭受市场冷遇,被嘲为落伍,在市场利益的牵制之下大众文化的发展出现了低俗化及非理性化的倾向。其次,大众文化世俗化、娱乐消遣性的特质,导致人的感官欲望泛化,超越性精神追求向度被侵噬、终极性意义追问被切断。随着市场经济的确立和发展,当代中国社会世俗化的氛围越来越浓厚。对欲望的肯定、对享乐的追求、对消费的崇尚、对实用的信奉、对金钱的渴望,日益成为都市大众生活的主流。大众文化正是在对大众生活的现实反映、积极回应之下迅速走向繁荣,“随着人的欲望和需要的普遍高涨及客观物质文化产品的极大丰富,一种具有世俗性、大众性和娱乐性的感性文化氛围已经形成,从衣食住行,到流行歌曲、卡拉OK、影视剧、摇滚乐、广告、电子游戏,消费文化的感性气息无处不在。”大众文化的世俗性、娱乐消遣性的特质,一方面舒缓了现代人应对激烈的竞争紧张而疲惫的身心,使人焕发出无限活力,为人的日常生活的丰富提供了无限的可能。另一方面,文化的娱乐化与世俗化,却导致了人的感性欲望的泛化,欲望、本能、感觉支配着人的行为判断与方向选择,超越性精神追求向度被侵噬,终极性意义追问被切断。人是文化的存在物,对于人而言,文化具有解释生活、诠释生命的特殊价值,人类正是借助文化表达他对生活的思考,对生命意义的追问。因此,文化必须既立足于现实同时又具备远离喧哗、超脱于世俗的超越性精神、反思性品格、批判性意识。正是因为文化的这些品性,才能够使人远离浮躁,给人予澄明的精神享受,提升人的精神境界,使人朝向健康、完整、丰富的人格发展。大众文化却在世俗快乐原则与市场化原则的共同支配之下,背离和弃置了文化的应然本质。大众文化作为一种主要在私人空间追求世俗幸福、感官享乐的文化,以所谓的“躲避崇高、消解意义”,“拆除深度模式、追求平面效应”为旗帜,满足于浅表的、5形式出彩的、感官冲击力强烈的、娱乐效果突显的文化表现形式,却冷落了对文化的深刻性、超越性、批判性本质的关注。如同一位学人所说:“在当代大众文化中,历史意识消失了,只关注纯粹的、孤立的现在,只剩下永久的‘当下’。它在失去了意味深度之外,又失去了历史深度。”也有人认为这仅仅是大众文化自身的局限,在一个社会的文化构成当中,其它的文化形态主要是主流文化以及精英文化能够有效地对这一局限加以功能的互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