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源期刊网张炜《融入野地》中“野地”意象探究作者:赵团来源:《青年文学家》2011年第05期摘要:张炜的散文集《融入野地》以一颗赤子之心,热烈抒发对野地、对自然、对故土的无限深情。本文从“野地”意象的丰富内涵入手,深入探讨张炜对“野地”意象的独特见解。关键词:张炜野地意象探究作者简介:赵团,系兰州大学文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工作单位:兰州文学文学院从某种意义上说,张炜的散文自选集《融入野地》是一部心灵的生态史,作者眷恋着野地,歌唱着野地,从个人的生活阅历出发,用真诚的笔调去描写合乎个人理想的野地并情愿向其皈依,以一颗平民的心深入地探讨了人与野地、人与社会、人与人关系。本文试从作者的土地情怀、民间立场以及独特的自然观出发,分析其作品中的“野地”意象。一、“野地”的意象解析“意象是中国首创的一个审美范畴”,“所谓意象,就是客观物象经过创作主体独特的情感活动而创造出来的一种艺术形象”[1],张炜《融入野地》中的“野地”意象,就是由许多客观具体的物象经过作者的心灵衍化融合而成的富有深刻含蕴的艺术形象,它具有哲学层面和文学层面的双层含义。就文学层面的含义来说,“野地”意象涵盖广泛,除了可以理解为空间概念的土地之外,一棵树,一座山,一条河,一块玉米地都可以纳入其中;就哲学层面的含义而言,我们可以把“野地”理解为人的心灵栖息地。后者属于“野地”意象更高层次的内涵。简言之,“野地”意象的内涵具有多样性,模糊性和无限生成的可能性。张炜说:“城市是一片被肆意修饰过的野地,我最终将告别它。我想寻找一个原来,一个真实。”[2]如果不了解张炜的心路发展历程,就无法理解“野地”一词,在张炜看来,“野”即指一种本原的、天然的、未经人为雕饰或改造的原始性,而“地”不仅仅是土地,还包括心灵之地,所以“野地”的含义带有模糊的确定性,它是作者心路旅行的目的地,含有现实与抽象的双重意义。恰如张炜自己说的:“当我还一时无法表述‘野地’这个概念时,我就想到了融入。因为我单凭直觉就知道,只有在真正的野地里,人可以漠视平凡,发现舞蹈的仙鹤,泥土滋生一切。”[3]在“野地”意象的形成过程中,确实充满了作者的理想色彩。然而我们不得不承认张炜的“野地”是触手可及的实体,就像沈从文的湘西世界带有某种虚幻性却寄托了作家的深沉的爱一样,张炜的“野地”虽笼统,可它无疑是作者的精神归宿之一。“野地”不单作为虚构的荒野而存龙源期刊网在,它暗含着太多特定的象征因素。不同的人可以解读出不同的“野地”,每个人都在心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野地”。“野地”可以说是中国大地总称,正像作者自己说的“它安慰的我、帮助了我。”[4]“野地”作为自然的一部分,容纳了作者的喜怒哀乐。从某种意义上说,“野地”意象的形成与作者心灵的变迁息息相关。张炜通过“野地”意象,想表达一种“恩情”与“绝情”的悖论。“野地”给予我们的是母亲般的恩情,而我们回馈这些恩情的是绝情。作为一块半虚构半真实的土地,“野地”成为作者表达内心情感的对象,它本身也因此成为意蕴丰富的意象。在文人的内心世界里,野地上一草一木都具有情感和意识,是“物性”与“人性”的统一。“野地”又是一块共时与历时交织成的土地。它随着作者精神世界的变化而变化。张炜笔下,童年视角下的“野地”与成人视角下的“野地”有很大的不同。前者属于回忆性质的半真实半虚构的意象;后者属于成人眼光审视下的带有理想色彩的精神归属地。在作者的笔下,河流是“野地”的脉搏,是自然的血液;树木是“野地”的骨骼,是自然的支撑;各种各样的动物是“野地”的血肉之躯,是自然赖以生存的基因。张炜的“野地”意象因此得以形成。二、“野地”是生存之地在《融入野地》中,可以清晰地看到“野地”与“城市”的鲜明对立,作者选择“野地”的立场坚定而执著,对他而言,“野地”是生之根本。在“野地”中,“四处都是去路,既没人挽留,也没人催促”[5],生命处在一种高度自我调节的状态中。城市是工业文明的产物,工业文明是以消磨人的情感意志为主要标志的。它要求人必须像机器一样,孜孜不倦地生产资本,而资本的占有者只是少数人。“野地”与“城市”的二元对立使作者必须做出抉择。张炜在选择“野地”的同时并未彻底地否认“城市”。这两者之所以能够共存是因为劳动。张炜认为“人若丢弃了劳动就会陷于蒙昧”[6],他并不反对劳作,而是追问人如何劳作才是有价值的。在他看来,人应该把劳作看做是与大地沟通的工具,人通过劳动获得身心的调节。时至今日,工业文明在全球范围内日益膨胀,人类生存的空间越来越窄,人的精神陷入可怕的危机,甚至濒临死亡。人类要避免生存的危机,就必须回归与“自然”等义的“野地”。“野地”与“城市”的二元对立只是表层。深层上,“野地”代表一种自然的状态,城市则代表社会的现代化,“自然”与“现代”的矛盾激烈不可调和。两者何为根本,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选择。不同的选择体现了不同的价值取向。“野地”对于张炜而言,是带着熏香的襁褓。它一开始就成为作者赖以生存的精神城堡和创作的题材来源。人要生存在一个屈服的世界上,就必须涂上一层厚厚的“保护膜”。野地就扮演这样的角色。在张炜的作品中,山峦、平原、大海、泥沼等具体的“野地”意象无不是美丽的,作者带着虔诚写它们,也带着虔诚表达自己,解剖自己,为自己沉溺在城市的物欲横流而忐忑不安。“野地”哪怕是一棵树、一株草、一朵花,也能引起作者的无限情思,无限感慨。它象征着美,象征着归宿,“我凭直感奔向了土地。它长生了一切,也就能回答一切,圆满一切。”[7]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中国因改革开放引发出一系列问题:理想道德的日益消解,文学艺术的边缘化,经济大潮下拜金主义的盛行,中国人的精神世界发生急剧变化。面临生存和发展龙源期刊网的困境多重困境,张炜仍倡导“价值重建”、“建构精神家园”、“寻根”等,“我们总是一再地强调人得独立性,因为没有独立性就没有思想,一个人放弃了自己思考的权利,就只能重复街上的声音。任何街上的声音都是带着风的,我们要做的就是哪怕置身于风中,也要守住自己的思想,守住自己的精神家园。”[8]张炜企图通过“野地”意象,建造一座现代知识分子向自然回归、向传统回归的精神城堡,在某种意义上,张炜是“精神上的出世者,行为上的入世者”。生活在浊世,向往归隐于“野地”而无法实现。“入世”与“出世”的抉择如此艰难,精神家园的建造依旧遥遥无期。从“野地”意象的象征意义来看,张炜无疑注意到现代文明繁荣背后人的异化现象,他试图给日益萎靡的现代人的精神世界注入一股活力,现代人到底需要什么呢?作者给的答案是“野地”以及在野地中的极具生命力的万物。“野地”在文学层面上是现代人的理想栖息地,在哲学层面上是对如何解决人的生存困境的回答,它是建构精神家园的基础,是生存和繁衍的乐土。三、“野地”与张炜的态度张炜将自己定位为“野地”之子。他认为一个人只要归来就会寻找,只要寻找就会如愿。因此,他要寻找深刻在心底的“野地”,要寻找失落已久的良心。忘记“野地”,意味着背叛。忘记自己的民间立场,无异于忘记了根。对于中国大多数作家而言,眼前最迫切的理想是重塑一种区别于以往的价值观,找寻丢失已久的人文精神,获得在当今时代的话语权。张炜是一个有着自觉寻找意识的作家,他的种种言论、行动归结到底就是为了让心灵有一块栖息之地。“野地”即是最接近作者理想栖息地的对象。因此他毫不犹豫地拥抱“野地”。张炜主张回归自然,但并不主张从人类社会回归到原生态的自然之中。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去理解张炜的自然观。其一,他的回归很大程度上是精神的回归;其二,此处的自然是带有思想的自然,是暗含人性的自然,因此回归自然并不是抑人性而扬物性。理解张炜的自然观才能更好地理解张炜对自然的皈依,才能理解作者“以文本(作品)的皈依带动思想的皈依,以思想的皈依驱使身体的皈依”的逻辑形式。在《融入野地》中,树、河、草、村庄等字眼随处可见。可以说,张炜是用文字装饰“野地”的行者,他以苦吟的精神,阐述了精神危机下一个知识分子的主张。作者主张用积极的而非超脱的态度对待危机。人类不能以漠不关心的态度审视自己犯下的累累“罪行”,一个有良知的人应该反思,应该忏悔。无论现实的“野地”如何地残破,张炜建构的“野地”依旧生气勃勃。然而它仅仅属于作者一个人,因为只有他本人才能与他构造的自然相达到亲密无间的契合,达到人性与物性完美的统一。“对理想主义的执著、对民间立场的坚守以及对人文精神重建的渴望”[9],使张炜面对现实理想的缺失时,选择走向“野地”,但“野地”终究只能成为理想的“野地”,它在一定程度上带有虚构性,是作者臆想出的产物。“野地”意象内涵丰富,寄托了作家丰富的思想感情和理想,也体现中国知识分子重构精神家园的努力。从“野地”意象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张炜对日益物质化的世界的担忧与顾虑,他试图通过这一意象,让文学有根,让文人有根。尽管“野地“意象有些羸弱,但张炜的尝试还是深龙源期刊网深地感动了读者。如果将“野地”看成是一座建筑的构架,那作家还需要给它添砖加瓦,即在其他作品中发展和完善“野地”理想。所幸,张炜让我们看到他的努力,无论是《柏慧》,还是《秋天的大地》,我们都看到“野地”理想的繁衍生息,欣欣向荣。关于“野地”意象与“野地”理想,在肯定和否定之间,我们宁愿选择前者。注释:[1]童庆炳.《文学理论教程》.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第230页.[2][3][5][6][7]张炜.《融入野地》.作家出版社1996年版,第5,6,11,10,13页.[4]张炜.《葡萄园畅谈录》.作家出版社1996年版,第2页.[8]张炜.《守望于风中》.三联书店2003年版,第3页[9]孟文彬.《融入野地的精神理想》.《济南职业学院学报》2009年第3期7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