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源期刊网岑参边塞诗中异域女性形象研究作者:胡冰清来源:《文教资料》2015年第08期摘要:岑参一生两度出塞,接触到了很多西北边地的少数民族女性,并以如花妙笔,对这些女子不同于中原内地女子的女性美和多般才艺做了生动细致的描绘,生动反映了西北边疆风情,突出了西域女子的地域文化特征,丰富了岑诗的思想内容,完善了其边塞诗的人物谱系,不仅具有美学价值,而且具有风俗史和文化史意义。关键词:岑参艳诗异域女性岑参一生写作了大量诗歌,现存400首左右,其中作于西北边塞的涉及女性又带艳味的多达16首。16首诗中,《酒泉太守席上醉后作》《燉煌太守后庭歌》《田使君美人如莲花舞北旋歌》《裴将军宅芦管歌》《玉门关盖将军歌》《奉陪封大夫九日登高》《江行遇梅花之作》7首描绘的是西北边疆的胡族女子,有迥异于中原的家居生活环境描写,着重表现当地美艳女子的歌舞活动、娱乐技艺,个别诗作还述及当地民族饮食习惯,书写的是一种全新的人生体验和审美享受,既可看做是一幅幅描绘异域女性生活的风情画,又可将之联系起来,做整体性的研究。杜甫《渼陂行》曾说:“岑参兄弟皆好奇,携我远来游渼陂。”[1]殷璠《河岳英灵集》亦从诗歌风格角度指出:“(岑)参诗语奇体峻,意亦奇造。”[2]可见自唐代以来,奇异、好奇就是人们对岑参性格、诗风比较一致的看法,颇可注意。以“好奇”为视点,本论文对岑参诗中的异域女性作分析,以揭示其诗“人物形象奇”的特点及其意义所在。一、岑参诗歌中出现异域女性的原因首先,岑参生活的盛唐,交通发达,道路畅通,长安到西域的驿路沿途,多设驿馆客舍,招募当地民女进入驿站充当差役,从事日常生活服务,这就为诗人出入边塞接触到异域女子提供了现实可能。其次,诗人一生两度出入边塞:“天宝八年(749)冬,以右威卫录事参军入安西节度使高仙芝幕为僚佐,十三年(754)夏赴北庭,为安西北庭节度判官,天宝十五年(756),迁支度副使,至德二年(757)东归长安。”[3]特殊的生活经历,极大地拓宽了诗人眼界,他目睹了边地才貌双全的女性,加深了对西域人情世态的理解。再次,唐在西域设安西、北庭两个节度使,河西、陇右地区有河西、陇右两大节度使。以上四个西北使府,不仅各自征辟文职僚佐数十,而且广泛招募当地女子充当官妓、军妓,因此军营之中,也不乏当地女性的身影。这些女子主要从事服务业,常常被招引到宴会上表演歌舞,陪酒助兴,长官出游亦相陪同,增添情趣。最后,西域人与汉族人常常通婚杂居,一些西域舞女被作为礼物,进贡给唐廷,在国宴场合抛头露面,登台表演,成为诗人猎艳的对象[4],正是有了上述条件,才会有其诗中的异域女性。龙源期刊网二、岑参诗中的异域女性形象岑参笔下刻画的异域女性作为西域文明的一部分,以一种迥异于中原女子的独特之美,承载了时人对外族女子的美好想象,提供了新的艺术享受,展示了另一空间的生活方式。异域女子作为那个空间的重要存在,其迷人的魅力在岑参诗中主要是通过其独特装扮、歌舞游戏、家居陈设及乐器等角度表现出来的。对岑参这类出塞诗人而言,她们是驱遣寂寥,打发时光,寻找乐趣,消解乡愁的一剂良药。此类女子的自身特点决定了她们主要以声色姿态之美吸引诗人的注意。岑参诗歌中的异域女子都有入时的发式、修长的身材、柔美的面庞、匀称的线条、靓丽的妆容、曼妙的舞姿、着独具民族风情的服饰,演绎着别样风情。《燉煌太守后庭歌》中“美人红妆色正鲜,侧垂高髻插金钿”一联,即是写的这种美态。从中可见西域女子以浓妆为美,其所梳的高髻是盛唐时流行的发饰,女子头顶两侧各梳一髻,可见其妙龄、未婚的侍女身份。《田使君美人如莲花舞北旋歌》写女子穿着民族服饰翩翩起舞——“轻罗金缕花葱茏”,轻罗织成的舞衣上面,用金线刺绣着众多花卉图案,质地轻盈,做工精致,色彩富丽,花样繁复,整体形象光艳动人。《玉门关盖将军歌》同样叙及异域女子着装之美——“野草绣窠紫罗襦”,指女子穿着有界格的彩绣草纹图案的紫色短袄。上述诗中的异域女子,以着装、肤色、身姿等外在美的呈现为主,以静态展示为主。与之相映成趣的另一表现形态则是,表现女子歌舞演出及娱乐游戏活动的动态美。《田使君美人如莲花舞北旋歌》一诗堪称典型,描绘尤为详尽:美人舞如莲花旋,世人有眼应未见。高堂满地红氍毹,试舞一曲天下无。此曲胡人传入汉,诸客见之惊且叹。慢脸娇娥纤复秾,轻罗金缕花葱茏。回裾转袖若飞雪,左旋右旋生旋风。琵琶横笛和未匝,花门山头黄云合。忽作出塞入塞声,白草胡沙寒飒飒。翻身入破如有神,前见后见回回新。始知诸曲不可比,采莲落梅徒聒耳。世人学舞祗是舞,姿态岂能得如此![5]诗写西域舞蹈“北旋”,舞容与胡旋舞类似,“其舞产自康国,主舞者二人……舞急转如风,俗谓之胡旋”[6],但见主舞女子站在红地毯上回旋起舞,“回裾转袖若飞雪,左旋右旋生旋风”,“翻身入破如有神,前见后见回回新”,旋转跳跃,舞步轻捷,节奏明快,姿态妖冶。伴随音调急促的入破之音,全场惊叹,如此奇丽,见所未见。另一些诗作写到女子使用的西域乐器:《酒泉太守席上醉后作》以胡笳、琵琶、长笛应和,《田使君美人如莲花舞》以横笛伴奏,《裴将军宅芦管歌》写美人以悦耳的芦管会佳客……这些西域胡乐器演奏乐曲时,声调多变,或清澈明亮,或悲凉启创,或激越壮阔,有别龙源期刊网于中原传统乐器的含蓄、缓慢,节奏、声情单调少变,侧面反映出异域女子热情奔放、豪爽洒脱之性情。歌舞之外,岑参诗中的异域女子还是宴会游戏的主角。《敦煌太守后庭歌》着重写藏钩游戏:“美人红妆色正鲜,侧垂高髻插金钿。醉坐藏钩红烛前,不知钩在若个边。为君手把珊瑚鞭,射得半段黄金线。此中乐事亦已偏。”[7]此种游戏相传源于汉昭帝母钩弋夫人,后人乃作藏钩游戏。诗中描述的正是此种妙趣横生的游戏——簪金花首饰的红妆美人将钩藏好之后,主射者持鞭以为标志,以猜出半段黄金钱藏于美人哪只手中为乐。《玉门关盖将军歌》记另一种博戏——樗蒱:“红牙镂马对樗蒱”,唐代比较流行。樗蒱博具多用象牙制成,上刻红色图纹。《唐国史补·卷下》“叙古樗蒱法”条,载其玩法:“三分其子三百六十,限以二关,人执六马,其骰五枚,分上为黑,下为白……其采十四;二犊三白为犊,其采十;全白为白,其采八……”[8]诗中“玉盘纤手撒作卢,众中夸道不曾输”,写女子以纤长的手掷骰于玉盘中,得全黑者为“卢”,中了最高的彩头,故下句云“不曾输”。作者在刻画异域美人歌舞游戏及娱乐活动之时,还对外地的饮食习惯加之着笔,记述当地人爱以烧烤的犁牛、野驼峰为主食,葡萄美酒,美人相伴,融入家居陈设等环境描写作为背景。《敦煌太守后庭歌》“醉坐藏钩红烛前,不知钩在若个边”一句,以红烛为依托,写出了美人饮酒的醉态朦胧、恍惚迷离之美。诗人还写到了独具当地特色的地毯,《玉门关盖将军歌》中“暖屋绣帘红地炉,织成壁衣花氍毹。灯前侍婢泻玉壶,金铛乱点野酡酥”揭示了当地以地炉取暖,墙上挂着以供保温和装饰壁毯,地上铺着华美的毛毯。《田使君美人如莲花舞北旋歌》“高堂满地红氍毹”一句,写女子站在毛织的地毯上跳舞。红地毯意象多次出现于岑诗中,不仅是写当地的家居陈设,而且作为一种歌舞道具而存在,具有鲜明的异域特色,与女子的服饰、舞姿相映成趣,共同构成炫彩画面。三、岑参边塞诗中异域女性形象所彰显的文学价值岑参边塞诗所描绘的异域女性形象,不仅提高了边塞诗的文学价值,而且让我们体会到了岑诗除边塞奇景、功业豪情之外,还有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首先,此类女性形象丰富了岑诗的内容、情采。上引诗作,主要从妆容、服饰、舞蹈、游戏、乐器、眼神、民族心理等方面,塑造异域女性的人物形象。这类人物形象的出现,不仅增强了岑诗风格的多重性,而且提高了岑参诗歌的文学价值。岑参此类诗作,颇具人文情怀,展示了诗人对人伦美的深切渴望。其次,此类诗中的异域女性,丰富了岑诗的人物谱系。边塞诗向来不以写人为重点,唯有岑诗写人,而且所写还是内地稀见的异域女性,对这种人物形象的塑造,具有不同寻常的文学审美价值,充分显示出河西、安西、北庭等西北遍地的人物之美,展现西域民族热情大方、豪爽奔放的性格,表现出唐文学和唐文化的多样性和丰富性,为我们研究当时西北民族风情提供了新窗口。龙源期刊网最后,岑参笔下的异域女性,还是民族和谐、民族融合的典范。她们作为河西、西域当地的原住民,不仅与郡县的行政长官交好,而且与幕僚文士等众多外来汉族官兵相处融洽,演绎出一派歌舞升平之象。她们在社交场合活跃的身影,显示了盛唐时期河西、西域地区社会发展、民族和谐的美好生活图景,具有社会认识意义,可以看做是盛唐疆域辽阔、人种多样、统治者开放包容、民族融合程度加深及文化繁荣多样之明证,具有民族史、风俗史的意义。参考文献:[1][唐]杜甫,著.[清]仇兆鳌,注.杜诗详注(卷三)[M].北京:中华书局,1979:179.[2]傅璇琮.唐人选唐诗新编·河岳英灵集(卷上)[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6:158.[3]陈贻焮.增订注释全唐诗[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7:1591.[4]向达.唐代长安与西域文明[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70.[5][清]彭定求,等编.全唐诗(卷一九九)[M].北京:中华书局,1960:2057.[6][唐]杜佑撰,王文远,等点校.通典(卷一四六)[M].北京:中华书局,1988:3724.[7][清]彭定求,等编.全唐诗(卷一九九)[M].北京:中华书局,1960:2056.[8][唐]李肇.唐国史补(卷下)[C].见丛书集成初编·松窗杂录(及其他四种)[C].北京:中华书局,1991:160-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