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存在与时间》(研究生)张志伟哲学史上有一些哲学家是绕不过去的,这些“天皇巨星”包括: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笛卡尔、康德、黑格尔、尼采、维特根斯坦和海德格尔。总而言之,讨论20世纪西方哲学离不开维特根斯坦和海德格尔。20世纪的西方哲学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时代的哲学,尽管与2500多年的古典哲学相比,20世纪的哲学不过100年,但是它给哲学带来的变化是难以用语言来描述的,这是一个创新的时代。新思想、新思潮、新流派、新理论,推陈出新,层出不穷,,就象是一个色彩纷呈、变幻莫测的“万花筒”,给人以目不暇接的感觉。哲学家之多,哲学流派之多,热点之多,变化之快,无出其右。原因何在?我们先说一说表面的原因。20世纪从事哲学职业的人大大超过以往。在19世纪以前,占据大学哲学讲堂的是经院哲学。许多大学还没有哲学系,哲学隶属于神学系,例如康德上大学时,哥尼斯贝格大学还没有哲学系,他上的是神学系。当他回来申请学位,申请教职时,已经有了哲学系。在此之前,哲学属于少数人的工作,它是“贵族式”或“准贵族式”的,那是一些思想家的业余爱好。19世纪之后――康德和黑格尔之后,哲学家基本上都是大学教授。教育的普及,学科的建设,使哲学也成为教育领域的一项职业,几乎所有的综合性大学、文科大学都设有哲学系。“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到寻常百姓家”。试想:19世纪有多少人学哲学,20世纪又有多少人学哲学?结果就使我们面临一种尴尬的局面,一方面是哲学日渐势微,倍受冷落,另一方面却又是理论层出不穷,哲学家多如牛毛。显然,哲学已经失去了传统的核心地位,它开始平民化了。在某种意义上说,20世纪西方哲学是“过渡性”的,走过了2500多年的哲学一下子刹车,被要求重新检查装备,重新确定方向,这可不是一下子就能完成的。这100年的西方哲学在进行一项基础性的工作,这就是清理传统,重建基础,寻找方向。迄今为止,我们还不能说这项工作已经完成了。也许才刚刚开始。常言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总以为,20世纪哲学“破坏”多于“建设”。真正对后世有影响的,是方法上的,方向性的。当然,对我们来说,20世纪实际上还不能说是历史,,因而还不到“盖棺论定”的时候。究竟100年、200年之后,人们怎样看待这段历史,我们不得而知。那时候人们写哲学史,也许有许多我们认为很重要的哲学家“名不见经传”,早已被遗忘了。但是我们认为,无论将出现多么大的变化,我们提到的那两位哲学家一定会名垂青史,维特根施坦和海德格尔对20世纪乃至后世的影响是无法估量的。正如古代哲学有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中古哲学有奥古斯丁和托马斯·阿奎那,近代哲学有笛卡尔、康德和黑格尔,现代哲学有维特根施坦和海德格尔。海德格尔的伟大之处在于,他对哲学的思考是“本源性”的,极富“原创性”,既发前人之未发,同时又把自己的思想与2500年的哲学史紧密联系在一起,他深厚的历史感只有黑格尔能够与之相比。我们可以把海德格尔的思想看作是20世纪西方哲学的一个“枢纽”:清理传统、深入本源,奠定基础,面向未来。熊伟先生是我国研究海德格尔的先驱,曾经亲耳聆听海德格尔的教诲。每当他讲起海德格尔,难以用语言表达时,总是说这样一句话:“海德格尔是一位哲学家”。我想,熊先生的意思是说海德格尔是一位真正的哲学家。我个人比较偏向大陆哲学,对英美分析哲学不是很感兴趣(这是不2对的,英美哲学有它的意义在),原因之一就是,在分析哲学尤其是逻辑实证主义那里,哲学从“自大”转向了“自卑”甚至“自虐”。而海德格尔则似乎使我们看到了一线曙光,你会禁不住对哲学油然生起一种崇敬之情。当然,这并不是说海德格尔如何如何高明,如何如何正确,一种哲学理论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它们各有各的价值,更何况这也不是海德格尔希望我们得到的结论。晚年的海德格尔在为他的《全集》作序时写道:“Wege-nichtWerke”。意思是说,他的著作不是著作而是“道路”,而且这道路用的是复数。言外之意,哲学在于运思,任谁也不可能通达智慧的顶点,我们最好也就是在存在的近旁,因而哲学有许多条路,我们从事哲学就在于“上路”,哲学永远“在途中”。我们这门选修课是原著课,目的就是读书,希望大家下一点功夫。读哲学书不容易,读海德格尔的书尤其难。对于初学者来说,首先应该收敛浮躁的心情。我们很容易在大师那里“各取所需”,有一点心得体会,产生一点共鸣,就以为得到了真传。一定要有思想准备,读书实际上是一项艰苦的工作。先说一说读书的方法。众所周知,哲学著作晦涩难懂,德国哲学家的著作尤其如此。一方面我们应该虚心,明白只有达到哲学家的水平,才能与哲学家对话。另一方面又应该有信心,相信通过我们的努力是可以理解哲学家的思想的。我主张不要把哲学家的思想看得过于深奥,有时不是我们的理解力有问题,而是哲学家们难以表达清楚他们的思想。我们只有一种语言,即自然语言或日常语言。我们既使用日常语言表述日常生活中的事情,同时用它来表述哲学思想,这就把语言迫入了“一仆二主”的尴尬境地。在大多数情况下,哲学问题是很难用语言说清楚的,对此有不同的说法:有些人认为这是因为哲学家的表达方式与他们所述说的对象之间总是有一定的距离,即是说,语言难以言说对象。有些人认为哲学的对象是不存在的,因而哲学家是在用表达存在着的事物的语言表述不存在的东西,所以是难以理解的。因此,当我们读不懂一位哲学家的书时,不一定是因为我们的理解力有问题,不一定是因为我们的理论水平不够高,而很可能是因为我们没有找到一种适当的解读方法。实际上,每一位哲学家都有他们自己的语言特点,都有他们自己特有的表达方式,我们首先需要作的就是熟悉这些东西。《存在与时间》是一部很有特色的哲学著作,虽然被人们看作是哲学史上最晦涩难懂的著作之一,近40年之后才有英译本,我倒觉得只要下一点功夫,是可以读懂的。与许多哲学著作比起来,《存在与时间》是一部逻辑严密、体系完善、论证充分的著作,难处在于它有它自己特有的逻辑、体系和论证方式。有些哲学家例如阿多诺批评海德格尔的语言是“设法通过不涉及所用词语的内容,来使人们从整体上体认到并接受这一话语所要表达的东西”,“这种行话的词语听起来就好像是他们说出了高于其意指之物的什么东西……只要深谙这种行话,无论谁都不必说出他的所思之物,甚至不必严格地思考它”。1这虽然有点言过其实,但的确是德国哲学家的通病,我们现在经常称之为“语言炼金术”。海德格尔的语言是有这方面的问题,不过具体到《存在与时间》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海德格尔在形而上学史上的革命意义很多,其中之一就是将哲学分析的对象转向了从来不为哲学家所重视的日常生活。下面说一说参考书。既然是哲学原著课,那就必须讲原著,因此《存在与时间》是必须有的,正好它现在再版了。另外,《存在与时间》的译者陈嘉映先生写了一本《存在与时间读本》,对我们来说也很有用。可1转引自理查德·沃林:《存在的政治――海德格尔的政治思想》,31页,商务印书馆2000年。3以当做《存在与时间》的纲要来读。《存在与时间》的参考书很多:陈嘉映:《海德格尔哲学概论》,三联书店。靳希平:《海德格尔早期哲学思想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张祥龙:《海德格尔思想与中国天道》,三联书店。孙周兴:《说不可说之神秘》,上海三联书店。孙周兴主编:《海德格尔选集》,上海三联书店。科克尔曼斯:《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商务印书馆。4导言我们准备在“导言”中讲这样几个问题:海德格尔的生平和著作;思想形成的理论背景;海德格尔的问题;海德格尔与现象学方法,最后是简单介绍《存在与时间》其书。一、海德格尔生平及其著作海德格尔是一位有争议的哲学家。马丁·海德格尔(MartinHeidegger,1889-1976年)生于1889年9月26日,死于1976年5月26日,终年87岁。海德格尔的一生,假如没有1933年与NZ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一个典型的德国学者的一生。他的生平就是他的思想。我们在这里讲海德格尔的生平,如果哲学家地下有知,一定不以为然。因为他一向重思想轻生平。在他看来,哲学家就象艺术家一样,是存在或天道向世人昭显的“通道”,在这里重要的是思想而不是思想家的生平。当年海德格尔讲授亚里士多德时,关于亚里士多德的生平,他只讲了一句话:“他生下来,他工作,后来他死了。”海德格尔是哲学史上少数几个真正出身贫寒的哲学家。他的一生始终保持着对土地、自然的眷恋之情,虽然学养深厚,博学多才,但是经常有人在背地里批评他“老土”、“土包子”。海德格尔1889年出生在德国西南部巴登州一个叫做Messkirch的小镇上,地处阿雷曼与施瓦本交界处(施瓦本是黑格尔和荷尔德林的故乡)。他的父亲是天主教教堂的“执事”,实际上不过是“杂役”,负责打扫教堂、看管圣器,地位低下,收入微薄,年收入不到500马克,难以维持5口之家的生计。德国的西南部经济非常落后,属于天主教的势力范围。当时一个农村贫苦百姓的儿子如果想有前途,想出人头地,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依靠教会的资助,所以海德格尔从小就踏上了教士之路。他14岁时到家乡附近的康斯坦兹读中学(三年),又转到弗莱堡的文科中学读了三年。据海德格尔自己说,他在这六年里学到的一切对他终生都有价值,例如希腊语、拉丁语。后来除了战争年代,海德格尔每日必读希腊原著。中学毕业后,海德格尔梦想成为一位教士,他曾经加入耶酥会,成为见习修士,后因身体的原因(先天性心脏病)被解除了会籍。耶酥会是16世纪宗教改革时,天主教内部要求改革教会维护教会权威的组织,它要求会员必须“守清贫”、“守纪律”、“有知识”,以传播教义为己任(明清时基督教到中国传教的大多是耶酥会的成员),因而对身体要求很高。成为教士的梦想破灭是命运对海德格尔的第一次打击,然而他仍然没有放弃对神职的追求,进入了弗莱堡大学神学系学习,中间因为心脏病复发回家乡修养,大概他终于发现他的理想是不可能实现的,所以复学后转到弗莱堡大学数学自然科学系注册学习数学、物理学和化学,同时学习哲学――海德格尔的科学知识是非常渊博的。海德格尔的博士导师是新康德主义哲学家李凯尔特。1914年,他的博士论文《心理主义中的判断理论》出版。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时他应征入伍,几天后就因为身体原因被编入预备役部队,回家听候调遣。人世间有许多事情很难说清楚,好象冥冥之中有某种命运做好了安排。如果海德格尔身体不是这样差,那么很可能这个世界上一定会多了一个教士或神学家,而少了一位哲学大师。海德格尔于1915年通过大学就职论文《邓斯·斯各托的范畴学说和意义理论》成为弗莱堡大学哲学系的“编外讲师”(Privadozent),亦即无薪讲师。1916年,海德格尔结识了弗莱堡大学政5治和经济学系大学生ElfridePettri,出身于普鲁士高级官员家庭,是一位新教徒。1917年两人结婚。说到海德格尔的婚姻,还遭遇到了很大的阻力。因为两人属于不同的教派,海德格尔是天主教徒,而Pettri则是新教徒。即使在今天德国南部一个新教青年与一个天主教徒结婚,仍然是非常困难的,更何况在几十年前。在天主教看来,这无异于叛教,亦为世俗所不容。因此,海德格尔的婚姻这件事会引起天主教怎样的反应是可想而知的。海德格尔对天主教非常不满,但也只好宣称他将与“准备皈依天主教”的Pettri以战时紧急婚礼的形式举行了婚礼――没有结婚礼服、没有花环和婚纱、没有马车、没有仪式、没有客人、没有双亲参加,只有书面祝福,我们可以想象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婚礼。不过从反面看,海德格尔一定很爱Pettri,否则不会付出这样大的代价。总而言之,这对后来海德格尔退出天主教具有重要的影响。1916年,弗莱堡大学聘任胡塞尔为教授,这使得海德格尔有幸当面与之请教。在此之前,海德格尔就已经熟悉了胡塞尔的现象学,早在上大学时他就读了《逻辑研究》。然而,海德格尔与胡塞尔最初的接触并不顺利,因为胡塞尔对海德格尔天主教徒的身份心存戒心,在他看来,一个有党派的天主教哲学家不可能是一个彻底的自由思想家。后来在胡塞尔的支持下,1918年底,海德格尔没有给他的第一个孩子施以天主教的洗礼。1919年1月,海德格尔正式宣布断绝与天主教的关系,因为“在一种非哲学的关系的制约下,不能为信仰自由和理论自由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