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中国女性主义文学思潮中国到80年代初,已正式推行改革开放,有机会提供多层结构性话语空间,但要获得合法性,还是有条件的。在文革结束之后,中国的完全政治化的一元话语受到质疑。在1977-1979年三年中出现了中共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思想解放运动”。这场运动通过对“两个凡是”的反思,展开了“真理”标准的讨论。1978年4月25日《光明日报》上刊登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1978年春天,北京的西单出现了“民主墙”。这些意味着言论自由的空间出现了,后者也体现出中国民间话语权的要求。1978年已出现了“伤痕文学”,“伤痕文学”在某种程度上已经为女性说出她们真实的体验提供了必要前提。因为,伤痕经验也可以说是一种女性化的经验。一、中国女性主义文学思潮起步80年代初,也是中国女性主义文学思潮的第一阶段。标志是:在中国当代文学通常的三大体裁小说、诗歌和散文领域中,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女性的声音:说出的是女人受压抑的经验,并喊出了对这种经验的不满,发出了要求改变女人受压抑处境的呼声,小说家张洁、张辛欣,散文家叶梦,诗人翟永明在当时因发出这种女性的声音而引人注目。“为了女人,干杯!”这句象征性的话,出现在张洁的中篇小说《方舟》中。有意思的是,说这句话的女主人公荆华是一位马克思主义研究工作者。张洁《方舟》中塑造的三个女人“寡妇俱乐部”实则是中国当代文学中出现的第一个“女性性别群体”。张洁在小说中喊出“为了女人,干杯”后不久,诗人翟永明在她1984的《女人》组诗前,专门写了一个“黑夜意识”的序言。提出女人生来就与男人不同,有自己的黑夜意识。她的诗歌就是这种意识的体现。她们的宣言体现出中国女性文学思潮特色:它在根本上是代表了中国中国妇女一次话语权力的觉醒和表述。换句话说,中国近代以来一直没有独立身份的女权主义运动,关于妇女问题每一次不过是民族或政治问题的一部分。这一次很不相同,似乎与民族或政治问题没有什么关系,而是女人有“黑夜意识”要表达。通过文学的方式,妇女问题被独立提出来了。谌容的《人到中年》小说,通过象征性的医院场景和医生病危情景,更有想象力地表现了国家和人民面临“中年危机”,需要全面惩治的心理诉求,因而获得了很大程度上的共鸣,并因作者及时地改编为电影而获得广泛传播,产生了很深的影响。作者巧妙地将日常生活理想寓于人物形象中,通过女主人公渴望拥有幸福的日常生活,也对女性经验进行了充分调动。这一切,使得女性主义文学思潮与人的解放思潮同步涌现,并赢得了广泛的接受心理。二、发展中的女性主义文学思潮80、90年代女性主义文学思潮引人注意的地方在话语权上的独立述说。话语权的觉醒和女性话语建构带来了女性主义文学创作的连续性,这也是中国女性文学思潮持续发展的动力源。这使它从社会学层面和文学层面都产生深远的影响,赢得女性读者特别是知识妇女读者群的欢迎。1985-1995年长达10年之中,中国女性主义文学思潮处于持续发展,女性话语建构尤为丰富。称这个10年为中国女性主义文学思潮持续发展时期,及至1995年世界妇女代表大会在北京召开、出版和影响使之达成高潮,已是批评界的定论。和前5年相比,持续发展的10年,中国女性主义文学尝试了更多可能,提供了更多话语实验,丰富多彩的女性文本也体现了女性写作的多方面成就。集中于中国日常生活重建,把女性经验和思想充分发挥。中国女作家以“性别之声”的发出为使命,自觉探求女性解放之路,重新审视历史、现实,重新看待男人和女人的关系,并重新反思关于妇女解放的承诺与事实情形。这一切努力抵消或对抗着现实与文化领域中男权思潮的回潮。由于这种努力天然的正义性,我们可以从女性文本中读到对抗的痛苦与理想激情,以及寻求解决冲突的理智之思。中国女性主义文学思潮与人道主义思潮同步涌现之时,男权中心思想回潮。贾平凹的《废都》可说是男权思潮回潮的高峰。就《废都》而言,它也反映了中国男性处境与现代进程的严重冲突,及国家一元话语分化之后,男性文化心理的严重失调。男主人公取名庄之蝶,这是一个中国传统文化中虚无意义的指称。由此可知男权话语文本的复杂性。某种意义上,男权话语文本不够强大,它们不足以影响女性主义文学思潮的进程,也未能构成与女性主义文学思潮平分秋色的势力,倒是促成了女性写作的信心。这里面根本的原因,在于当代中国女性主义文学思潮对于日常生活重建的价值目标,使得女性主义话语重在建设,能够调动一切女性经验,使得女性主义话语生产持续增长,形成话语谱系,产生价值归属。1985年女作家残雪写了《山上的小屋》,从存在意义上反思中国政治及日常生活,不久她的《黄泥街》以彻底否定旧政治话语的形态出现,其中用梦魇的表达讽刺了政治一体化的荒谬,这样的写作标明中国女性话语对历史事件的界入与评判,应该说是女性文学思潮在话语建构上的全面出击姿态。重要的是,是带着新的价值建设姿态、日常生活重建的愿望和意义被设立。智力因素的生长也是女性文学思潮持续发展的动力之一。女性话语呈现了理性的力量,也就可以反思和重新叙述历史,包括反思和重新叙述妇女解放的历史。铁凝的长篇小说《玫瑰门》,可说是全面反思社会主义革命运动、共产主义运动和中国解放妇女实践的重要作品。三、女性主义文学思潮的成熟90年代中期以后的中国女性文学思潮呈现了向女性文化运动转型的特点。这个特点也是它与世界女性主义运动接轨必然会呈现的。一些女作家不仅写作文学作品,也主动界入女性主义批评,她们企图将文学中传达的女性话语现实化,成为人们的理论,成为一种观物方式,从而达到改变文化环境,改变女性现实处境的目的。以徐坤为例,她的短篇小说《厨房》,取材于现实生活中女强人的故事,这个女强人枝子离家出走,独身下海,在商场经过无数拚搏,取得了事业成功,然而她希望人生更完美,希望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爱情。可是,她不能如愿,现实的男人不喜欢一个比自己更强大的女人,也不希望承担婚姻的责任。小说集中写的场面是这个女主人公在厨房中为自己所爱的男人做饭菜,她认真而投入,而男主人公却应付了事。小说当然是批判了男人的委琐,但是,更有力地批判了女人的不切实际,小说在结尾的时候,让枝子手里提着一袋垃圾,这就像是警告女主人公,要求得彻底的解放,自己必须面对现实并且不怀非份之想。历时30多年,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思潮经历了以上大致的三大阶段,目前处于多样化的分化期。也许是在它分化之时,将要结出很多不同的果实,有些与它的初衷一致,丰硕而美,有些可能背道而驰,然而也有其存在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