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咏蝉三绝一、说明:虞世南的《蝉》,骆宾王的《咏蝉》,李商隐的《蝉》,都是唐代托咏蝉以寄情的名作。虞世南“居高声自远,非是籍秋风”是清华人语;骆宾王“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是患难人语;李商隐“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是牢骚人语。二、三绝赏析1.蝉-虞世南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注:緌ruí作者简介:虞世南(558年-638年7月11日,字伯施)是唐朝政治人物、文学家、诗人、书法家。越州(浙江省)余姚人。善书法,与欧阳询、褚遂良、薛稷合称“初唐四大家”。日本学界称欧阳询、褚遂良、虞世南为“初唐三大家”。其所编的《北堂书钞》被誉为唐代四大类书之一,是中国现存最早的类书之一。诗词欣赏:这首托物寓意的小诗,是唐朝时期的人咏蝉诗中时代最早的一首,很为后世人称道。首句“垂緌饮清露”,“緌”是古人结在颔下的帽带下垂部分,蝉的头部有伸出的触须,形状好像下垂的冠缨,故说“垂緌”。古人认为蝉生性高洁,栖高饮露,故说“饮清露”。这一句表面上是写蝉的形状与食性,实际上处处含比兴象征。“垂緌”暗示显宦身份(古代常以“冠缨”指代贵宦)。这显贵的身份地位在一般人心目中,是和“清”有矛盾甚至不相容的,但在作者笔下,却把它们统一在“垂緌饮清露”的形象中了。这“贵”与“清”的统一,正是为三四两句的“清”无须藉“贵”作反铺垫,笔意颇为巧妙。次句“流响出疏桐”写蝉声之远传。梧桐是高树,着一“疏”字,更见其枝干的高挺清拔,且与末句“秋风”相应。“流响”状蝉声的长鸣不已,悦耳动听,着一“出”字,把蝉声传送的意态形象化了,仿佛使人感受到蝉声的响度与力度。2这一句虽只写声,但读者从中却可想见人格化了的蝉那种清华隽朗的高标逸韵。有了这一句对蝉声远传的生动描写,三四两句的发挥才字字有根。“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这是全篇比兴寄托的点睛之笔。它是在上两句的基础上引发出来的诗的议论。蝉声远传,一般人往往以为是藉助于秋风的传送,诗人却别有会心,强调这是由于“居高”而自能致远。这种独特的感受蕴含一个真理:立身品格高洁的人,并不需要某种外在的凭藉(例如权势地位、有力者的帮助),自能声名远播,正象曹丕在《典论·论文》中所说的那样,“不假良史之辞,不托飞驰之势,而声名自传于后。”这里所突出强调的是人格的美,人格的力量。两句中的“自”字、“非”字,一正一反,相互呼应,表达出对人的内在品格的热情赞美和高度自信,表现出一种雍容不迫的风度气韵。唐太宗曾经屡次称赏虞世南的“五绝”(德行、忠直、博学、文词、书翰),诗人笔下的人格化的“蝉”,可能带有自况的意味吧。沈德潜说:“咏蝉者每咏其声,此独尊其品格。”(《唐诗别裁》)这确是一语破的之论。清施补华《岘佣说诗》云:“三百篇比兴为多,唐人犹得此意。同一咏蝉,虞世南‘居高声自远,端不藉秋风’,是清华人语;骆宾王‘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是患难人语;李商隐‘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是牢骚人语。比兴不同如此。”这三首诗都是唐代托咏蝉以寄意的名作,由于作者地位、遭际、气质的不同,虽同样工于比兴寄托,却呈现出殊异的面貌,构成富有个性特征的艺术形象,成为唐代文坛“咏蝉”诗的三绝。2.在狱咏蝉-骆宾王序:余禁所禁垣西,是法厅事也,有古槐数株焉。虽生意可知,同殷仲文之古树;而听讼斯在,即周召伯之甘棠,每至夕照低阴,秋蝉疏引,发声幽息,有切尝闻,岂人心异于曩时,将虫响悲于前听?嗟乎,声以动容,德以象贤。故洁其身也,禀君子达人之高行;蜕其皮也,有仙都羽化之灵姿。候时而来,顺阴阳之数;应节为变,审藏用之机。有目斯开,不以道昏而昧其视;有翼自薄,不以俗厚而易其真。吟乔树之微风,韵姿天纵;饮高秋之坠露,清畏人知。仆失路艰虞,遭时徽纆。不哀伤而自怨,未摇落而先衰。闻蟪蛄之流声,悟平反之已奏;见螳螂之抱影,怯危机之未安。感而缀诗,贻诸知己。庶情沿物应,哀弱羽之飘零;道寄人知,悯余声之寂寞。非谓文墨,取代幽忧云尔。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3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作者简介:骆宾王(约627—约684)字观光,婺州义乌人(今中国浙江义乌)人。与同时代的王勃、杨炯、卢照邻并称为“初唐四杰”,其父官青州博昌县令,死于任所。他7岁能诗,有“神童”之称。据说咏鹅诗就是此时所作:“鹅,鹅,鹅,曲颈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父死后,他流寓博山,后移居兖州瑕丘县,在贫困落拓的生活中度过了早年岁月。诗词欣赏:这首诗作于公元678年(唐高宗仪凤三年)。武则天当政时期,曾经有一位叫徐敬业的起兵反对她,用骆宾王写的《讨武檄文》散布天下,揭露她的昏庸和暴行。不久,骆宾王被捕入狱,在狱中写下了这首诗。此诗作于患难之中:情感充沛、取譬明切、用典自然、语意双关。全篇以蝉比兴,以蝉寓己,「寄托遥深」,蝉、人浑然一体,以托诗人遭受谗陷之忧。这首诗前有一段序,而一些唐诗选本往往只录诗,对序则弃而不录。其实这段序文与诗是一有机整体,诗中比兴寓意,亦即自然之物与人格化身的契合,是以序文的铺叙直言为前提的。欲解二者契合之妙,不可不读这首诗的序。可以说这是一篇简短而精美的骈文,是一篇很有情致的抒情小说。诗人在这段序文中叙说了自己作诗的缘起,叙说了蝉的形态、习性及美德,抒发了自己“失路艰虞,遭时徽纆”的哀怨之情。诗人首先从禁所的古槐写起,运用晋代殷仲文仕途失意及西周时召公明察狱讼的典故,表达了自己身陷囹圄的痛苦和乞盼有司明察的心愿。然后,写闻蝉鸣生悲感,“岂人心异于曩时,将虫响悲乎前听”,以反问的语句把蝉与己、心与物联系在一起。以拟人的笔法铺叙蝉的美德、从蝉的形态习性写起,写蝉适应季节的变化,随季节、气候的变化而出现;写蝉翼甚薄,蝉目常开,“不以道昏而昧其视,不以俗厚而易其真”。诗人谓之具有“君子达人之高行”。因为蝉有这样的美德,所以诗人才引蝉自喻,以蝉为自己的人格化身。刘勰《文心雕龙·物色》云:“情以物迁,辞以情发。一叶且或迎意,虫声有足引心。”骆宾王以蝉喻己,顾影自怜,正是感物联类,情以物迁。从骆宾王作于同时期的《萤火赋序》中也可印证此论断:“物有感而情动,迹或均而心异。响必应之于同声,道固从之于同类。”诗人的体验说明了感物生情的道理,人的审美心理结构与自然之物的某种同构对应。诗人咏蝉之妙,不仅在于符合同构对应的原理,而且还在于蝉意象所包涵的丰富的文化内蕴。4此诗起二句在句法上用对偶句,在作法上则用起兴的手法,以蝉声来逗起客思,诗一开始即点出秋蝉高唱,触耳惊心。接下来就点出诗人在狱中深深怀想家园。三、四两句,一句说蝉,一句说自己,用“那堪”和“来对”构成流水对,把物我联系在一起。诗人几次讽谏武则天,以至下狱。大好的青春,经历了政治上的种种折磨已经消逝,头上增添了星星白发。在狱中看到这高唱的秋蝉,还是两鬓乌玄,两两对照,不禁自伤老大,同时更因此回想到自己少年时代,也何尝不如秋蝉的高唱,而今一事无成,甚至入狱。就在这十个字中,诗人动作比兴的方法,把这分凄恻的感情,委婉曲折地表达了出来。同时,白头吟又是乐府曲名。相传西汉时司马相如对卓文君爱情不专后,卓文君作《白头吟》以自伤。其诗云:“凄凄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见《西京杂记》)这里,诗人巧妙地动作了这一典故,进一步比喻执政者辜负了诗人对国家一片忠有之忱。“白头吟”三字于此起了双关的作用,比原意更深入一层。十字之中,什么悲呀愁呀这一类明点的字眼一个不用,意在言外,充分显示了诗的含蓄之美。接下来五六两句,纯用“比”体。两句中无一字不在说蝉,也无一字不在说自己。“露重”“风多”比喻环境的压力,“飞难进”比喻政治上的不得意,“响易沉”比喻言论上的受压制。蝉如此,诗人也如此,物我在这里打成一片,融混而不可分了。咏物诗写到如此境界,才算是“寄托遥深”。诗人在写这首诗时,由于感情充沛,功力深至,故虽在将近结束之时,还是力有余劲。第七句再接再厉,仍用比体。秋蝉高居树上,餐风饮露,没有人相信它不食人间烟火。这句诗人喻高洁的品性,不为时人所了解,相反地还被诬陷入狱,“无人信高洁”之语,也是对坐赃的辩白。然而正如战国时楚屈原《离骚》中所说:“世混浊而不分兮,好蔽美而嫉妒”。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一个人来替诗人雪冤。“卿须怜我我怜卿”,意谓:只有蝉能为我而高唱,也只有我能为蝉而长吟。末句用问句的方式,蝉与诗人又浑然一体了。好诗,不但要有诗眼,以放“灵光”,而且有时须作“龙吟”,以发“仙声”。对照杨炯的《从军行》与杜甫《蜀相》,两诗若无“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这样的“龙吟”句殿后,直抒胸臆,剖献“诗心”,则全篇就木然无光了。此诗亦然,尾联诗人愤情冲天,勃发“龙吟”,喷出蕴蓄许久的真情:“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遂脱去了前三联罩裹诗句的“蝉身”,使人看到了作者洁纯无瑕的报国诚心,这颗诚心恰如其《序》所说,乃“有目斯开、不以道昏而昧其视,有翼自薄,不以俗厚而易其真。吟乔树之微风,韵姿天纵;饮高秋之坠露,清畏人知。”不以世俗更易秉性,宁饮坠露也要5保持“韵姿”。正是这裂帛一问,才使《在狱咏蝉》成为唐诗的卓荦名篇,超然于初唐诸宫体艳诗之上。这首诗作于患难之中,感情充沛,取譬明切,用典自然,语多双关,于咏物中寄情寓兴,由物到人,由人及物,达到了物我一体的境界,是咏物诗中的名作。3.蝉-李商隐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薄宦梗犹泛,故园芜已平。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作者简介:李商隐(约813—约858),字义山,号玉溪生,怀州河内(今河南沁阳)人。唐朝诗人,文宗开成二年(837)进士。早年丧父,生活困顿;从叔受书,颇显才华。一生经历宪宗、穆宗、敬宗、文宗、武宗、宣宗六朝,恰与晚唐四十多年的牛李党争相始末。他年轻时先后受到年派和李派赏识,但不肯依附牛、李任何一党,不断受到打击、排挤,政治上抑郁不得志,于禄微位卑的幕僚生活中度过一生,四十五岁抑郁而终。他的友人崔珏作下了《哭李商隐》一首诗以之怀念。其中“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是诗人李商隐一生的真实写照。李商隐是唐朝一位有独特艺术成就,对后世影响较大的重要诗人之一。他在诗歌艺术上善于广泛学习前人,特别是大诗人杜甫。宋代王安石以为“唐人知学老杜而得其藩篱者惟义山一人而已”。其诗特点是构思新巧,想象丰富,多用含蓄象征的手法,语言优美形象,善用比喻,尤其喜用典故。诗词欣赏:李商隐的这一首咏蝉的诗,借蝉栖息高枝,来比喻自己的操守高洁;借蝉餐风饮露难以果腹,来比喻自己生活清貧,两袖清风;借蝉彻夜悲鸣,可所栖息之树依然是那样的苍翠,来比喻自己积极进取,可惜还是得不到权贵的赏识或推荐重用。诗中的蝉正是作者自己的影子。该诗紧紧抓住蝉的特点,紧密结合诗人的情思,以蝉自喻,为情而造。直抒胸臆,感情真挚。此诗可分两层来理解。前四句为第一层,紧扣蝉来写,突出蝉的特点,以一“高”字为诗眼。写蝉餐风饮露,居高清雅,然而声嘶力竭地鸣叫,却难求一饱。“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蝉栖身在高树上餐风饮露,所以难以果腹;尽管它自命清高也好,含恨哀鸣也罢,这些都是徒劳的,终究不能摆脱生活的清6贫,难饱的困境。蝉本没有“高”和“恨”的感觉,但诗人却是带着感情去观物的,因为诗人确实有这种独特的感受,所以写得真实生动,含蓄蕴藉。“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蝉的鸣声到五更天亮时,已经稀疏得几近断绝了,可是一树的叶子还是那样的碧绿,并不因为蝉的憔悴而感动,显得冷漠无情。这既是对蝉的遭遇的客观描写,也是作者的主观感受,寄托他的身世遭遇,由此人们可以感知诗人的郁郁不得志。这两句字字咏蝉,却字字自况。后四句为第二层意思。诗人直抒胸臆,撇开咏蝉而转到自已身上。抒写自己闻蝉以自警,他乡薄宦,四处飘零,故园荒芜,胡不归去。“薄宦梗犹泛,故园芜已平。”诗人在各地当幕僚,是一个官职卑下的小官,好象大水中的木偶到处漂流。“田园将芜胡不归”,更何况家乡田园里的杂草和野地里的杂草已经连成一片了,人走到地里已没有地方落脚了。“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蝉的操守高洁正与我的廉正清贫相应。烦劳你蝉君最能让我警醒,我这个与蝉境遇相似的小官,也当坚持操守,玉洁冰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