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PP对中国和世界经济影响的定量分析

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对中国和世界经济影响的定量分析——一项基于可计算一般均衡模型的研究马骏肖明智施娱内容提要：近年来世界贸易组织（WTO）谈判陷入停滞，多边区域贸易协议谈判逐渐成为推动世界贸易发展的主要力量，其中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谈判和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协定（TTIP）谈判是目前进行的最主要的两项谈判。目前国内对中国是否加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谈判还有较大争议，其中一个不确定因素即加入该协定对中国经济的正面和负面影响到底有多大。本文基于一个包含23个国家和地区、19种产品的全球贸易模型，对中国加入和不加入TPP后将会受到贸易自由化影响的量化研究，同时分析了这种情况下对其他TPP成员国的相关影响。最后，由于数据和模型结构等原因，本文还对全球可计算一般均衡模型（CGE）可能的误差进行了解释。关键词：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中国经济世界经济全球可计算一般均衡（CGE）模型一、引言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rans-PacificPartnershipAgreement，TPP）的前身是由亚太经济合作会议成员国中的新西兰、新加坡、智利和文莱等四国发起，于2005年签订并生效的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议（Trans-PacificStrategicEconomicPartnershipAgreement，P4）。2010年3月15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首轮谈判在澳大利亚墨尔本举行。参与谈判的共有八个成员国：美国、智利、秘鲁、越南、新加坡、新西兰、文莱和澳大利亚。此次谈判涉及关税、非关税贸易壁垒、电子商务、服务和知识产权等议题。截止到2013年12月，TPP共进行了20轮谈判，马来西亚、日本、墨西哥、加拿大等四国的加入使参与谈判的国家增加到12个。美国从一开马骏，中国人民银行研究局首席经济学家；肖明智，卓越发展研究院研究员；施娱，德意志银行分析员。本文为作者个人观点。始就主导了TPP谈判，并将TPP的确立视为其重返亚太的战略重心。2013年8-9月间，多名韩国高级官员表示韩国希望加入TPP谈判。另外，中国、泰国、印尼等国也存在参与TPP的可能，未来的TPP谈判国有望增加至16个。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的定位是“面向21世纪的高标准、全方位的自由贸易协议”，不仅仅包含了贸易自由化（大幅降低关税和非关税壁垒）的要求，还就知识产权保护、劳工标准、环境保护、自由竞争、补贴政策、资本账户放开以及金融（利率）自由化等方面提出了更高的标准。该协定最终将要求其成员国在贸易自由化和政策改革方面达成以下四项共识：1）对绝大部分商品和服务贸易最终实现各成员国之间的零关税；对于一部分农产品，将采用一个较为温和的削减关税、补贴和非关税壁垒的时间表；2）达到一系列有关知识产权保护、劳工标准、环境保护等方面的国际标准；3）公平对待各类企业，包括降低或消除对国有企业的补贴和其他扶持政策以及对外资企业、私营企业的歧视性政策；4）给予外资企业、私营企业在金融领域的完全市场准入，实现资本账户自由化和货币的可自由兑换。自2013年以来，中国逐步释放出考虑加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谈判的信号。在当年7月份的中美战略对话中，中国允诺了一些符合该协定要求的改革，包括提高国有企业的分红比例。9月，国务院总理李克强表示：“中国对双边和区域贸易安排持开放包容态度”。同月，中国政府宣布成立上海自由贸易区，将在区内实施一系列基本符合TPP要求的改革，为中国进入TPP提供试验和准备。10月，中国政府前WTO谈判的首席谈判代表、原博鳌论坛秘书长龙永图公开表示，中国可以考虑做好准备加入TPP谈判。对于中国到底应不应该加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目前还有很大争议。争议的内容有些是政治方面的考量，也有许多是经济方面的疑惑。其中一个不确定因素是，加入该协定对中国经济的正面和负面影响到底有多大。到目前为止，国内的大多数对该协定的研究还停留在定性的层面，对决策的参考价值有限。本文采用一个全球可计算一般均衡（CGE）模型，对中国和其他成员国加入TPP后由于贸易自由化（即关税和非关税壁垒的下降）带来的经济利益和受到的经济冲击进行了定量分析。该模型包含23个国家或地区、19类产业部门，基于全球贸易分析模型（GTAP模型）的2007基础版加以改进的。另外，本文对TPP要求的有关投资自由化、市场准入等改革的影响也做了简要的讨论。本文的结论是，如果中国不加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而其他成员国加入，则中国就将由于“贸易转移效应（tradediversioneffect）”而失去一部分出口市场，因此受到的经济影响是负面的。如果中国和潜在其他成员国都加入TPP，将使TPP成为覆盖全球经济总量的50%以上的巨型自由贸易区，则包括中国在内的绝大多数成员国都会受益，中国在加入之后的若干年内年均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长可因此提升0.5个百分点。对中国而言，一个包括中国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将会有两项显著的好处：一是中国出口面对的关税和非关税壁垒将明显降低，这将促进出口的增长；二是加入TPP的承诺将会推动中国在放松管制方面的改革，使民营经济进入更多的领域，将带来投资和效率的提高，从而提升中国经济的长期增长潜力。1二、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潜在成员国现状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的16个潜在成员国（TPP-16）目前已有12个国家参与了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谈判，它们分别是文莱、智利、新西兰、新加坡、美国、澳大利亚、秘鲁、马来西亚、越南、墨西哥、加拿大、日本。最近的迹象表明，在2014年底或2015年有可能达成由这12个国家组成的TPP协定。如果上海自贸区试行的一系列改革按计划取得好的进展，并假设中国在2015年初启动加入TPP谈判，美国等主要成员国对此也持积极态度，中国就有望在2016年底前加入。从2014年1月起，韩国完成了与已参加TPP谈判12国的第一轮预备双边谈判，离其正式加入TPP谈判的目标迈进了一步。2泰国于2011年就表示希望加入TPP，但尚未开展正式的行动。印度尼西亚作为东盟最大的成员国，在其他主要东盟成员国相继加入TPP后，也有较大可能会争取加入TPP。这样，两三年之后，TPP的成员国有可能扩展为16个，本文将其称为TPP-16成员国。本文的定量分析主要基于TPP-16成员国构成的假设。TPP-16成员国将覆盖世界GDP的55%1参见马骏等，“中国：放松管制与私营部门的增长（China:DeregulationandPrivateSectorGrowth）”,德意志银行研究报告2013年9月13日。2廖冰清：《韩国有望搭乘TPP谈判“末班车”》，《经济参考报》，2014年3月10日。目前参与TPP谈判的12个国家即TPP-12仅占全世界人口的11%和GDP的38%。如果另外四个潜在的成员国加入，即形成TPP-16，它们将占全世界人口的近40%和GDP的55%。一旦实现，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无疑将成为继WTO以后最具影响力的自由贸易协定。更为重要的是，TPP-16成员国的经济极具活力且增长前景比其他地区更好。2012年，TPP-16国家的加权平均实际GDP增长率达到3.7%，显著高于全世界平均2.2%的水平。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世界经济展望》报告，2013-2018年期间，TPP-16国家的年均实际GDP增长率预计将保持在3.8%，而全世界平均只有3.2%。表1：TPP-16的主要经济指标（2012年）成员国GDP（十亿美元）人口（百万)人均GDP（美元）实际GDP增长率（%）预计实际GDP年均增速2013-2018（%）TPP-12澳大利亚1,52122.767,0363.42.9文莱170.441,1272.25.2加拿大1,82134.952,2191.72.2智利26817.515,3565.64.5日本5,960127.646,7201.91.3马来西亚30429.210,3815.65.1墨西哥1,178120.89,7473.93.2新西兰1674.437,74932.6秘鲁197306,5686.35.7新加坡2755.351,7091.33.7越南14288.81,59655.4美国15,685313.949,9652.22.9TPP-12总计27,534795.5潜在成员国中国8,3581350.76,1887.87.1印尼878246.93,5576.25.8韩国1,1305022,59023.8泰国36666.85,4806.54.5TPP-16总计38,2662510世界总计71,9187046.410,2062.23.2资料来源：WDI,IMFWorldEconomicOutlook。但是，TPP成员国之间也具有高度的差异性，体现在地理位置、经济规模、自然资源以及贸易模式等。如图1所示，这些成员国既包括资源丰富、面积广阔的加拿大和澳大利亚，也包括面积很小的新加坡和文莱；既包括经济高度发达、人力成本很高的美国和日本，也包括劳动力资源丰富的中国、越南、印尼等。在TPP-16成员国中，人均国内生产总值最低的是越南（1600美元），最高的是澳大利亚（67,000美元），中国排第13名（6188美元）。由于这些国家间资源禀赋的巨大差异性，自由贸易协议将明显提升TPP-16成员国之间的互利共赢的贸易和投资活动。图1：TPP-16成员国的地理位置TPP-16成员国之间已签署的自由贸易协定在分析TPP-16对成员国的影响时，必须注意到其成员国已经签署的其他许多区域性的自由贸易协定，其中一些将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按协定继续实施（参见表2）。这些协定规定的贸易自由化措施将与TPP的要求有一定的重叠，因此在分析TPP产生的净效应时，应该剔除这些已经签订的自由贸易协定在未来的影响。可以看到，虽然TPP-16成员国之间中已经有大量的自由贸易协定，但在其几个最主要国家之间（如中国、美国、日本、加拿大、澳大利亚、韩国之间）的自由贸易协定则很有限。表2：TPP-16成员国之间已签署的主要自由贸易协定国家或地区已签署且在实施中的区域贸易协定对象国家或地区已签署且在实施中的区域贸易协定对象澳大利亚东盟+新西兰墨西哥智利智利日本美国秘鲁文莱澳大利亚NAFTA中国新西兰东盟+澳大利亚日本中国新西兰秘鲁韩国P4P4秘鲁加拿大加拿大智利智利NAFTA中国秘鲁日本智利美国墨西哥澳大利亚新加坡加拿大韩国中国泰国日本美国马来西亚新加坡AFTA墨西哥美国P-4澳大利亚秘鲁中国韩国日本中国东盟新西兰智利P-4秘鲁秘鲁新西兰韩国日本东盟美国澳大利亚智利智利墨西哥NAFTA秘鲁秘鲁韩国智利新加坡东盟韩国秘鲁印尼、泰国、越南AFTA美国澳大利亚马来西亚AFTA中国澳大利亚日本中国韩国日本新西兰韩国新西兰智利注：P4包括新西兰、新加坡、智利和文莱；NAFTA为北美自由贸易协定；AFTA为东盟自由贸易区。资料来源：德意志银行、WTO贸易数据库、美国对外贸易信息系统、BrockR.Williams（2013）。TPP-16各成员国目前的关税水平自2001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以后，中国的关税水平显著下降。WTO的数据显示，至2011年，中国的实际加权平均关税水平下降4.1%，其中农产品关税下降9.2%，非农产品关税下降3.8%。这一水平在TPP-16中位列第八，比大多数新兴市场国家要低，但仍高于发达经济体如日本、美国、澳大利亚等的关税水平。反映关税壁垒的另外一个指标为平均的最惠国关税税率。从这组数据中可以看到，各国的平均最惠国关税税率明显高于实际加权平均关税税率。其原因在于最惠国待遇往往不适用于缔结了关税同盟以及自由贸易区或有特殊关系的国家之间规定的更优惠的关税待遇。表3：TPP-16各成员国关税水平（%）实际加权平均关税税率（2011）平均最惠国关税税率（2012）韩国6.813.3智利66越南5.99.5墨西哥5.47.8马来西亚56.5泰国4.89.8印尼4.57中国4.19.6加拿大2.94.3澳大利亚2.52.7日本2.24.6美国2.13.4新西兰22秘鲁1.83.7新加坡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