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城市的空间布局-王挺之

·专题研究·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城市的空间布局王挺之　刘耀春　　　:文艺复兴产生于意大利中部和北部的城市。与中世纪相比较,这一时期的城市具有很大的变化:城市规模不断扩张,城市的形态也随之改变,城市中构建起了新的公共空间,城市广场由单一的功能发展为多种功能。在社会经济的发展和城市规模的扩大的前提下,一些宏伟精美的标志性建筑矗立在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城市中,同时在改造原有城市的过程中,人们按照理想的设计兴建了一批新城市。这种城市空间的发展反映了意大利城市社会在新语境下的变迁,另一方面,城市空间的发展也促进了新的城市规划理论的产生,新的规划理论提出了城市新的空间布局,体现了新的社会交往的方式,也体现了新的思想和文化,从而为具有近代意义的城市规划理论的构建奠定了基础。:文艺复兴　意大利　城市　理想城文艺复兴是西方文明史上的一个新时代,这为国际学术界相当一批学者所接受,同时也是中国学界的主流观点。在研究的取向上,中国的文艺复兴研究多从传统的视角出发,研究这一时期的政治经济背景、人文主义与人文主义者、杰出艺术家等等,而对文艺复兴的发生地予以关注,从空间上进行研究的却不多见。文艺复兴产生于意大利的城市,在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的城市、特别是中北部的城市数量、城市规模和城市人口等方面都有很大的发展,成为欧洲城市化的先声,同时也产生了具有近代意义的城市规划理论。笔者拟对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的城市空间发展和新兴的城市规划理论加以探讨,希望能够为中国的文艺复兴研究增加新的视角。一中世纪晚期西欧许多城市的规模都很小,有时候很难把一些小城镇和大村庄区分开来,文艺复兴时期欧洲城市分布的格局基本上是在中世纪晚期奠定的。欧洲城市的发展在1300年前后达到一个高峰,此时欧洲城市化水平最高的两个地区分别是意大利的北部、中部和欧洲大陆西北角的弗兰德尔地区。意大利城市化水平高并不奇怪,因为城市集中是地中海古老的传统之一,古典城市在古罗马时代达到了难以企及的辉煌。在1300年左右,人口超过10万人的城市有5座,其中最大的城市是巴黎,人口约有20万,其余的四座城市皆在意大利,威尼斯人口约有11万,米兰、热那亚和佛罗伦萨的人口分别约有10万人。在今·146·天看来,这些城市充其量只是小城市,但在当时,10万人左右的城市就是“超级城市”了。单就“超级城市”的数量而言,14世纪初的意大利遥遥领先欧洲其他地区。①欧洲城市蓬勃发展的势头被14世纪中叶爆发的“黑死病”所打断。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在很短的时间内席卷整个欧洲,造成了极为惨重的损失,它夺走了欧洲近三分之一的人的生命,使欧洲经济在很长一段时间陷入停滞不前的状态。“黑死病”对城市的打击尤其明显,1350年到1450年间,意大利的城市人口普遍锐减,15世纪初大多数意大利城市的人口甚至不及“黑死病”之前的一半。佛罗伦萨就是一个显著的例子,在“黑死病”之后,人口从9万锐减到4万,即使在两个世纪之后,也未能达到1300年辉煌时期的水平。在这期间,也有个别城市的人口有所增加,如维罗纳和费拉拉,这两个城市的情况比较特殊,维罗纳主要是沾了毗邻威尼斯的好处,费拉拉是一个君主国家的首都,吸引了大量的商人、士兵、访问者和官员。尤其是在1450年之后,费拉拉是意大利的一个重要消费中心。②总之,“黑死病”延缓了意大利城市的发展。③从1400年到1500年,欧洲城市进入缓慢的恢复期。④经过了近百年时间的恢复,城市人口逐渐增加。⑤在1450年到1500年之间,意大利的大城市重排座次,“黑死病”之前意大利“四大超级城市”中的热那亚和佛罗伦萨降为中等城市,米兰成为意大利人口最多的城市,威尼斯和那不勒斯紧随其后(参见表1和表2)。1　1300—1500城市居民人数1300年前后1420年前后8万人或超过8万人米兰、威尼斯、佛罗伦萨、热那亚米兰、威尼斯4万至8万人波洛尼亚、维罗纳、布雷西亚、克雷莫纳、锡耶那、比萨、帕莱尔莫热那亚2万至4万人帕多瓦、帕维亚、曼图亚、皮亚琴查、帕尔马、卢卡、波洛尼亚、罗马、佩鲁贾、那不勒斯佛罗伦萨、维罗纳、布雷西亚、费拉拉、波洛尼亚、佩鲁贾、帕莱尔莫、罗马、那不勒斯1万至2万人费拉拉、摩德纳、维琴查、阿雷佐、维特波、美尔菲帕多瓦、帕维亚、帕尔马、锡耶那、皮亚琴查　　　　资料来源:D.Nicholas,TheLaterMedievalCity,1300-1500,London,1997,p.13.2　(1600):万人城　市c.1300年c.1400年c.1500年c.1550年c.1600年波洛尼亚4.02.55.55.56.3布雷西亚4.52.5545克雷莫纳4.03.74热那亚1066.3帕多瓦32.73.23.5都灵41.42佛罗伦萨93.5768·147·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城市的空间布局①②③④⑤D.Nicholas,TheLaterMedievalCity,1300-1500,London:Longman,1997,p.70.L.Martines,PowerandImagination:City-StatesinRenaissanceItaly,Baltimore:JohnHopkinsUniversityPress,1988,p.168.J.K.Hyde,SocietyandPoliticsinMedievalItaly,London:PalgraveMacmillan,1973,pp.178-186.I.Cloulas,ed.,LItaliedelaRenaissance,Paris:Fayard,1990,p.283.C.Allmand,ed.,NewCambridgeMedievalHistory,vol.7,Cambridge:CambridgeUniversityPress,1998,p.125.　续表2城　市c.1300年c.1400年c.1500年c.1550年c.1600年米兰1010511威尼斯1211.51615罗马4454.511那不勒斯42125帕莱尔莫645810　　　　资料来源:D.Nicholas,UrbanEurope,1100-1700,NewYork:PalgraveMacmillan,2003,p.19.16世纪是欧洲城市发展的一个新阶段,这时人口超过4万人的中心城市大约有27个,其中意大利城市占了半数以上。在10万人以上的5个城市中,意大利有3个,即威尼斯、米兰、那不勒斯(另外两个城市是巴黎和君士坦丁堡)。其他的22个城市主要集中在意大利(佛罗伦萨、热那亚、波洛尼亚、布雷西亚、克雷莫纳、罗马和帕莱尔莫)、伊比利亚半岛(巴塞罗纳、瓦伦西亚、科尔多瓦、格拉纳达、塞维利亚、里斯本)和法国(里昂、胡昂、图鲁斯)。文艺复兴时期德国有两大城市:科伦和奥格斯堡。低地国家有两大中心:根特和安特卫普。英国则只有一个中心城市,即伦敦。在16世纪,意大利半岛上出现了一些“特大城市”,到16世纪末,威尼斯的人口约有15万,那不勒斯达到24万,米兰为11万,罗马约有10万。由此可见,若用大城市的数量作为衡量一个地区城市化水平的指标,那么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当之无愧雄居欧洲之首。不仅如此,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的城市体系也胜过欧洲其他地区。在意大利半岛上,出现了一些区域性的城市群或城市网络,其中最密集的是北部的伦巴底地区、西北的威内托地区、中部的托斯卡纳地区及教皇国和南意大利。而托斯卡纳地区的城市化水平最高,该地区的首府是佛罗伦萨,在它之下有许多中小城市和城镇,其中包括比萨和锡耶那(人口约5万)以及卢卡(人口约3万),再下面是人口在1万到1.5万之间的一个密集的城镇网络,如阿雷佐、科尔托纳、皮斯托亚、普拉托和沃尔泰拉。16世纪时佛罗伦萨中心城市的地位进一步强化,吸纳了更多的资源和人口。威内托地区首屈一指的城市是威尼斯,威尼斯在1388年的基奥加战争中打败劲敌热那亚之后,开始向邻近的陆地扩张,形成了一个“区域国家”(terraferma)。在威尼斯共和国控制下的区域里有众多规模较大和富裕的城市,威尼斯在这些城市里派驻代表确保自己的统治权。不过威尼斯对这些城市的态度相对温和,并非采取一味的高压态度。威内托地区城市相对取得了经济和制度上的平衡,所以该地区的城市网络也相应比较稳定。16世纪末威尼斯的人口达到15万,成为该区最大的城市;其次是维罗纳和布雷西亚,它们的人口都超过了5万人,此外还有一些中等规模的城市,如帕多瓦(4万人)、维琴查(3.1万人)、贝尔加莫(2.5万人)。最后是一些规模较小的城市,如乌迪内、克雷马和特雷维索,这些城市的人口在1.4万左右。伦巴底地区最大的城市是米兰。到1600年,以米兰(11万人)为首的城市体系在伦巴底形成。在米兰之下的重要城市包括克雷莫纳(约4万人)、帕维亚(1.8万人)、科莫(1.2万人)和洛迪(1.4万人)。①波河下游地带是城市比较密集的地区,这个地区没有大城市,只有一些中小城市,如曼图亚、帕尔马、皮亚琴查和波洛尼亚。这些城市虽小,但在文化上很有特色,除皮亚琴查之外,曼图亚、帕尔马和波洛尼亚皆有大学,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小文化中心。·148·历　史　研　究2008年第2期　①S.R.Epstein,ed.,TownandCountryinEurope,1300-1800,Cambridge:CambridgeUniversityPress,2001,pp.300-303,308.教皇国内最大最重要的城市是基督教圣城罗马,不过,15世纪初罗马的居民只有4万,15世纪末罗马的人口才达到5万,充其量只是一个中等城市。教皇在16世纪控制了波洛尼亚,除罗马和波洛尼亚之外,教皇国内缺少重要的城市。从总体上看,教皇国是当时意大利半岛上城市化水平比较低的地区。意大利南方的中心城市是那不勒斯,14世纪初该市人口在5万至6万之间,此时,那不勒斯王国尚有一些中等规模的城镇,如拉奎纳、阿维尔萨、巴里、萨莱尔诺、巴尔内塔、布林迪西、莱切、塔伦托、特拉尼、科森查等。从16世纪早期起,那不勒斯的人口迅猛增加,成为欧洲第二大城市,仅次于巴黎。到1630年时,人口达到了30万,一跃成为意大利最大的城市。意大利半岛的城市体系和城市网络直接影响了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的经济和政治生活。意大利北部和中部的城市大多属于工商业城市,制造业发达,商业繁荣,是当时的经济中心,而南部城市主要是行政中心,是消费性城市,因而在这一时期早期资本主义经济中,南方城市的贡献并不大。从政治上看,文艺复兴时期,在上述城市网络的基础上,逐渐形成了以地区中心城市为核心的领土国家,进一步强化了城市控制意大利政治和意大利半岛上多中心的政治格局,这一点对后来意大利历史进程的影响至为深远,这种多中心的地方自治的政治格局在很大程度上延缓了意大利统一的民族国家的形成。①意大利城市的地理分布与文艺复兴文化具有紧密的联系,文艺复兴时期的城市地理直接影响了文艺复兴运动的文化地理。从欧洲范围内看,当时城市化水平最高的地区往往是文化创造力比较旺盛的地区,如弗兰德尔地区,它的文化创造力很显著,该地的艺术对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艺术都有影响。意大利的城市化水平位居欧洲前茅,表现出了强劲的文化创造力。另一方面,意大利半岛的城市地理对文艺复兴运动有相当大的影响。如前所述,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城市的地理分布很不平衡,意大利的中部和北部是意大利半岛上城市化水平最高的地区,而南方的城市化水平很低,这种布局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文艺复兴运动的文化地理。文艺复兴运动的重要中心佛罗伦萨、威尼斯、罗马、费拉拉、乌尔比诺、曼图亚等大多集中在中部和北部,而在南方,除那不勒斯外,再找不到其他文艺复兴运动的中心。从总体上看,南方在文艺复兴文化地理上处于边缘的位置,这一事实清楚地表明了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城市地理和文化地理之间的密切关联。城市提供了一个创造性的环境,正是在这些城市里,经济生活、城市建筑、政治思想、艺术形式和市民文化等方面均有创新,开启了西方文化史上的一个新时代。因此,要理解文艺复兴文化,就必须把它置于意大利的城市环境(urbancontext)中加以研究。②二在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城市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