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論秦蕙田《五禮通考》對經部文獻的訓詁校勘價值方向東[摘要]秦蕙田的《五禮通考》,是一部禮學巨著,不僅是研究中國古代禮學的集大成之作,而且對其中相關的各類文獻,有著及其重要的訓詁校勘價值。本文擬就經部文獻以舉例的方式進行討論。[關鍵詞]:《五禮通考》;訓詁;校勘秦蕙田,字樹峰,號味經,江蘇金匱(今無錫)人。清康熙四十一年(1702)生,乾隆二十九年(1764)卒。據《清史稿》卷三〇四記載,乾隆元年(1736)一甲三名進士,授編修,南書房行走。累遷工部侍郎。二十二年,遷工部尚書,署刑部尚書。二十三年,調刑部尚書,仍兼領工部,加太子太保。二十九年九月病卒,諡文恭。蕙田通經能文章,尤精於三禮,撰《五禮通考》,首采經史,次及諸家傳說儒先所未能決者,疏通證明,使後儒有所折衷。以樂律附吉禮,以天文曆法、方輿疆理附嘉禮。博大閎遠,條貫賅備。又好治《易》及音韻、律呂、算數之學,皆有著述。關於《五禮通考》的價值,《四庫全書》在“提要”中做了這樣的評價:“是書因徐乾學《讀禮通考》惟詳喪葬一門,而《周官·大宗伯》所列五禮之目,古經散亡,鮮能窮端竟委,乃因徐氏體例,網羅眾說,以成一書。凡為門類七十有五,以樂律附于吉禮宗廟制度之後,以天文、推步、勾股、割圓立觀象授時一題統之,以古今州國、都邑、山川地名立體國經野一題統之,並載入嘉禮。雖事屬旁涉,非五禮所應該,不免有炫博之意,然周代六官總名曰禮,禮之用,精粗條貫,所賅本博,故朱子《儀禮經傳通解》於學禮載鍾律詩樂,又欲取許氏《說文解字》序說及《九章筭經》,為書數篇而未成,則蕙田之以類纂附,尚不為無據;其他考證經史,原原本本,具有經緯,非剽竊餖飣挂一漏萬者可比,較陳祥道所作過之遠矣。”蔣汾功在序言中作了這樣的評價:“數十年博觀閎覽之資,用以搜擇,融洽折諸儒之異同而求其是,將使後之考禮者,恍然如日再中,不至若扣盤捫燭也。”王煒民在《〈五禮通考〉淺論》①《周禮·天官·屨人》:“士爵弁纁屨,黒絇繶純,尊祭服之屨,飾從繢也。”(四庫一文中,就秦蕙田其人、《五禮通考》的編撰、《五禮通考》的內容以及《五禮通考》的成就等四個方面進行了全面的論述,認為該書除了建立了古代禮學的完整體系外,還特別列舉了三個方面:1、全面彙集整理了明代以前的禮學資料;2、系統論述了中國古代禮制發展的歷史;3、詳細考證了古代禮儀的具體內容,考證涉及歸類、說明、分析、糾謬、總結、存疑六個方面。王文使我們全面地認識《五禮通考》有極大的幫助。《五禮通考》的文獻價值略述如上,本文將重點就該書收錄的經部文獻資料論述其訓詁校勘方面的價值。蔣汾功在《五禮通考》序言中提及:與秦氏世好,素知其家多藏書,凡禮經疏義外間絶少刋本而庋貯緘題者數十笥。正因為這些“外間絶少刋本”,使得它對我們今天整理研究文獻有著極其重要的考證價值。今按《十三經注疏》的書目和篇目次序以及《五禮通考》的卷次,分類舉例如下:一、《五禮通考》使用的刊本,可以訂正十三經注疏阮元刻本的錯誤。例如:①《歷史文獻研究》總第20輯,華中師範大學出版社2001年版,第200-214頁。2全書本《五禮通考》卷六十六,以下只標明卷數)按:“尊祭服”以下,《十三經注疏》標點本①西階下,阮刻本“下”作“上”。校勘記敖氏曰:“宇,屋簷也,不宜與‘西階上’連文,‘宇’字蓋因‘於’字而衍也。《周禮·小祝職》鄭司農注引此無‘宇’字。”浦鏜云:“《禮記·檀弓》‘設披’節疏引此亦無‘宇’字,敖言是也。”阮元校勘記云:“按先鄭標點為:尊祭服之屨飾,從繢也。誤,因為上文鄭注“凡屨之飾,如繡次也”。下文疏:“云“緇絇繶純”者,亦飾從繡次也。”(第216頁)疏:“云‘絇為之拘,著於舄屨之頭以為行戒’者,鄭注《士冠》亦云:‘絇之言拘也,以為行戒,狀如刀衣鼻,在屨頭。’言拘取自拘持為行戒者,謂使低目,不妄顧視也。(卷六十六)按:低目,《十三經注疏》阮刻本(以下簡稱阮刻本)作“俠目”,誤。《周禮·地官·澤虞》:“凡祭祀,共澤物之奠。”(鄭玄,下同,略)注:“澤物之奠,亦籩豆之實,芹茆菱芡之屬。”(孔穎達,下同,略)疏:“案《籩人職》,加籩之實有菱芡,朝事之豆有茆菹,加豆之實有芹菹,是皆澤中所出,故引證澤物之奠也。言“之屬”者,兼有深蒲、昌本之等,故云之屬。”(卷六十五,)按:朝事之豆,阮刻本“豆”作“主”,誤。《周禮·春官·大宗伯》:“以疈辜祭四方。”疏:“云‘疈,疈牲胸也’者,無正文,蓋據當時疈磔牲體者,皆從胷臆解析之,故以胸言之。”(卷五十五)按:析,阮刻本作“折”,誤。《周禮·春官·大祝》:“辨九祭,一曰命祭,二曰衍祭,三曰炮祭,四曰周祭,五曰振祭,六曰擩祭,七曰絶祭,八曰繚祭,九曰共祭。”注:“鄭司農云:“擩祭,以肝肺菹擩鹽醢中以祭也。繚祭,以手從肺本循之至於末,乃絶以祭也。”(卷六十二)按:以手從肺本循之,阮刻本“肺”作“胏”,誤。胏,一指剩餘的食物,一指幹肉,與此文不屬。《周禮·冬官·考工記》曰:“堂塗十有二分。”鄭氏曰:“階前若今令辟械(阮刻本作“甓裓”,是)也。分其督旁之修,以二分為峻。”(卷六十)按:下“二分”,阮刻本作“一分”,非。《周禮·考工記》:“旊人為簋,實一觳,崇尺,厚半寸,唇寸,豆實三而成觳,崇尺。”疏:“簋法圓。舍人注云:‘方曰簠,圓曰簋。’注與此合。《孝經》云‘陳其簠簋’,注云‘內圓外方’者,彼兼簠而言之。”(卷六十四)按:彼兼簠而言之,阮刻本“兼”作“發”,誤。《儀禮·士昏禮》:“姆纚、笄、宵衣,在其右。”注:“姆,婦人年五十無子,出而不復嫁,能以婦道教人者,若今時乳母。纚,韜髪。笄,今時簪也。纚亦廣充幅,長六尺。宵讀為詩“素衣朱綃”之“綃”,《魯詩》以綃為綺屬也。姆衣玄衣,以綃為領,因以為名,且相別耳。姆在女右,當詔以婦禮。”(卷六十八)按:姆衣玄衣,阮刻本上“衣”字作“亦”,鄭注解釋正文姆衣宵衣得名的由來,阮刻本無據。《儀禮·士喪禮》:“為銘,竹杠長三尺,置於宇西階下。”(卷六十一)①以下簡稱“標點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3本或與後鄭本異,《檀弓》疏所引據《小祝》注爾。”按:當從秦蕙田所用刊本作“西階下”。此竹杠為設銘所用,猶如今日旗杆,隨棺柩而行,不必置於西階之上。西階上即是堂上,放置在堂上無據,放置在臺階上亦不合情理,且宇為屋簷,當是放在屋簷下靠著西階以備用。《士虞禮》:“記:升魚:鱄鮒九,實於中鼎。”注:“差減之。”疏:“案《少牢》魚十有五,今為喪祭,略而用九,故云差減之也。”(卷六十四)按:少牢,阮刻本作“特牲”,誤。“升臘左胖,髀不升,實於下鼎。”注:“臘亦七體,牲之類。”(卷六十四)按:亦七,阮刻本倒作“七亦”,誤。《禮記·月令》:“秋祀門,祭先肝。”疏:“故主得南向而北面設之。”(卷五十三)按:阮刻本“主”作“王”,誤。《禮記·月令》:“仲春之月,玄鳥至。”注:“髙辛氏之世,玄鳥遺卵,娥(阮刻本作“娀”。)簡吞之而生契,後王以為媒官嘉祥,而立其祠焉。”(卷五十五)按:世,阮刻本作“岀”,誤。《禮記·郊特牲》:“宗廟之器,可用也,而不可便其利也。所以交於神明者,不可以同于所安樂之義也。疏:宗廟之器,共事神明,不可因便以為私利。”(卷六十六)按:因,阮刻本作“回”,形誤。《禮記·玉藻》:“韠,君朱,大夫素,士爵韋。圜,殺,直:天子直,公侯前後方,大夫前方後挫角,士前後正。”疏:“其會之下,純之上,兩邊皆紕以爵韋,表裏各三寸,故《雜記》云:‘韠長三尺,下廣二尺,上廣一尺,會去上五寸。紕以爵韋六寸,不至下五寸,純以素,紃以五采。’韠制大畧如此。但古制難知,不可悉識。(卷六十八)按:悉,阮刻本作“委”,形誤。《禮記·明堂位》:“爼,有虞氏以梡,夏後氏以嶡,殷以椇,周以房爼。疏:周爼頭各有兩足,足下各別為跗,足間橫者,似堂之壁。橫下二跗,似堂之東西頭各有房。”(卷六十四)按:堂之壁,阮刻本“壁”作“璧”,形誤。又標點本“橫”字連“璧”屬上讀(p951),誤。《禮記·祭法》疏:“厲山氏有子曰柱。”(卷五十三、卷一百二十七)按:柱,阮刻本作“桂”,誤。《左傳》昭公二十九年“有烈山氏之子曰柱”。《禮記·祭法》注:“饗嘗,謂四時之祭。天子、諸侯為壇、墠祈禱,謂後遷在祧者也。”(卷五十八)阮刻本“四”字原無,阮元曰:“按‘時’上當有‘四’字,此誤脫也。”按:秦蕙田所用刊本有“四”字。“祈”,閩、監、毛本及嶽本、嘉靖本、衛氏《集說》皆作“所”。盧文弨校云:“‘所’當作‘祈’。”孫校云:“‘所禱’不誤,盧校未確。”可見秦所用刊本作“祈”,盧校是。又,標點本在“墠”下斷句,未確。4春秋桓公二年《左氏傳》:“帶、裳、幅、舄,衡、紞、紘、綖,昭其度也。”疏:“鄭玄《屨人》注云:王吉服,舄有三等,赤舄為上,冕服之舄,下有白舄、黒舄;王后祭服,舄有三等,玄舄為上,褘衣之舄,下有青舄、赤舄;是舄有度也。”(卷六十八)又,“衡、紞、紘、綖”疏:“鄭玄《詩》箋云充耳‘謂所以縣瑱者,或名為紞,織之,人君五色,臣則三色’,是也。”(卷六十八)按:王后,阮刻本“後”作“治”,誤。又,標點本標點成:鄭玄《詩》箋云充耳“謂所以縣瑱者,或名為紞織之人。君五色,臣則三色”,是也。誤。(第144頁)僖公二十五年《左氏傳》:“宵,坎血加書,偽與子儀、子邊盟者。”注:“掘地為坎,以埋盟之餘血,加盟書其上。”(卷六十七)按:阮刻本“埋”作“理”,形誤。春秋昭公二十五年《左氏傳》:“為九文、六采、五章,以奉五色。”疏:“六采,謂繢畫。五色,謂刺繡。故令色采之文異耳。鄭注《尚書》:‘性曰采,施曰色。’性、色、聲三事,色居其中,故杜言集此五章以奉成五色之用也。”(卷六十七)按:性、色、聲,阮刻本作“味、色、聲”,誤。《谷梁傳》:“葵丘之盟(阮刻本作“會”。),束牲而不殺,讀書加於牲上,曰:‘毋雍泉,毋遏糴,毋易樹子,毋以妾為妻,毋使婦人與國事。’”(卷五十七)按:阮刻本“束牲”作“陳牲”,“遏糴”作“迄糴”。《孟子·告子下》:“五霸,桓公為盛,葵丘之會諸侯,束牲載書而不歃血。……五命曰:‘無曲防,無遏糴,無有封而不告。’”阮刻本皆不可從。《書·舜典》:“月正元日,舜格于文祖。”傳:“神宗當舜之始祖。案《帝系》云……”(卷五十八)按:帝系,《大戴禮記》中的篇名,阮刻本“系”作“嚳”,誤。《書·顧命》:“一人冕,執戣,立於東垂。一人冕,執瞿,立於西垂。”傳:“戣、瞿皆戟屬。立於東西堂之階上。”疏:“《釋詁》云:‘疆、界、邊、衛、圉,垂也。’則‘垂’是逺外之名。堂上而立東垂、西垂,知左(阮刻本作“在”,是。)堂上之遠地。堂於序外東廂、西廂,必有階上堂,知此立於東西堂之階上也。”(卷六十)按:“東西堂”,阮刻本“堂”作“下”,誤。堂上而立,阮刻本“立”作“言”,誤。《書·顧命》:“西夾南向,敷重筍席,玄紛純,漆仍幾。”疏:“鄭玄注《周禮》云:‘斧謂之黼,其繡白黒采也,以絳帛為質。’其意以白黒之線縫刺為黼文以緣席,其事或當然也。”(卷六十六)按:黼文以緣席,阮刻本“文”作“右”,誤。二、《五禮通考》使用的刊本,可以補《十三經注疏》阮元刻本之缺。《詩·墉風·君子偕老》:“副笄六珈。”疏:“副者,祭服之首飾。《追師》‘掌王后之首服,為副、編、次’,注云:‘副之言覆,所以覆首為之飾,其遺象若今之歩搖矣,服之以從王祭祀。編,編列髪為之,其遺象若今假紒矣,服之以告桑也。次,次第發,長短為之,所謂髲鬄,服之以見王’,是也。”(卷六十八)按:長短為之,阮刻本無“為之”二字。5《詩·周頌·維清》:序:“維清,奏象舞也。”箋:“象舞,象用兵時刺伐之舞,武王制焉。文王造此征伐之法,至今用之而有成功,謂伐紂克勝也。征伐之法,乃周家得天下之吉祥。”疏:“《維清》詩者,奏象舞之樂歌也。謂文王時有擊刺之法,武王作樂,象而為舞,號其樂曰象舞。至周公、成王之時,用而奏之於廟。詩人以今太平由彼五伐,睹其奏而思其本,故述之而為此歌焉。象舞之樂,象文王之事。其大武之樂,象武王之事。二者俱是為象,但序者於此云‘奏象舞’,于武之篇不可複言奏象,故指其樂名,言‘奏大武’耳。其實大武之樂亦為象也。文王之樂,象箾與南鑰,各是一舞。南鑰既是文舞,象箾當是武舞也。《詩》云奏象舞,則此象箾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