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情节”与艺术程序

第二章“情节”与艺术程序材料与程序俄国形式主义者用“材料”和“程序”两个概念来取代“内容”和“形式”，他们认为，决定作品成为艺术的因素不在于材料，而在于程序。雅各布森论“程序”雅各布森：“如果文学科学试图成为一门真正的科学，那它就必须认为‘程序’是自己的唯一角色。”情节具有文学性本章重点考察叙事文学。在小说中，那些可以清晰还原的生活事件都属于“材料”，它们不具有文学性。真正具有文学性的，是“情节”，“情节”是程序化了的生活事件和故事。本事并不具有文学性事件、故事、情节是三个比较接近，容易混淆的概念。要把叙事的方法和技巧认识深入一些，必须对三者进行区分。一、俄国形式主义者对“本事”和“情节”的认识俄国形式主义者们注意到了“情节”（在这里所说情节是指事件和故事，准确的译法应为“本事”）与“情节分布”（这里所说的“情节分布”应译为“情节”）的区别。他们认为，作家对情节所进行的组织安排（情节分布）要比情节本身重要得多。“情节”与“情节分布”什克洛夫斯基把进入小说的材料即生活中的事件（包括虚构的）称为“情节（本事）”，而把对事件所进行的艺术加工（包括提炼、组织和修辞化的表达）称为情节分布。“本事”与“情节”由于“情节”和“情节分布”这两个翻译不够准确的概念容易造成混乱，我们按其正的涵义，改为“本事”和“情节”。“本事”只是组成“情节”的材料什克洛夫斯基：“人们常常把情节的概念与对事件的描绘，即我提出的按照习惯称为‘本事’的东西混为一谈。实际上，‘本事’只是组成情节的材料。因此，《叶甫盖尼·奥涅金》的情节不是男主人公和达吉雅娜的恋爱故事，而是由引入插叙而产生的对这一故事的加工。”情节是一种结构埃亨巴乌姆：“散文研究的问题就这样走出了困境。情节概念与本事概念之间的区别得以明确。情节的概念指的是一种结构，而本事的概念指的是材料。我们发现了情节的典型程序，由此为小说的历史和理论研究开辟了广阔的前景。”作品的布局不是由故事决定的“果戈理作品的布局并不是由故事决定的，因为他的作品中总是故事贫乏，甚至没有故事。果戈理从某种滑稽的情景出发（有时情景本身并不滑稽），这种情景就作为堆集滑稽程序的动力和借口。”情节是读者了解故事的方式托马舍夫斯基《文学理论》：本事与情节是对立的。本事是指实际生活发生的事，情节是读者了解这些事的方式，即让读者怎样知道这些事。故事是相互联系的全部事件在整个作品中，我们获知的彼此相互联系的全部事件叫作故事，它的特征是时间性和因果性，它按事实的因果关系、按自然顺序来展开，即按事件的时间顺序和因果顺序展开，不受任何安排事件和写入作品的方式所制约。事件的艺术建构分布叫做情节托马舍夫斯基认为，不能单纯依赖事件的开始与结尾创造作品，还应把这些事件加以分布，进行变形处理，按一定的顺序进行建构和叙述，以便从故事材料中产生文学联合体。“作品中事件的艺术建构分布叫做作品的情节。”“故事就是处在逻辑的因果——时间关系中的众多细节之总和，情节就是处在作品所安排的顺序与联系中的众多细节之总和。”本事与情节的区别在现实生活中，任何事件的发生都不可能颠倒时间顺序，但在文学作品中，事件发生的顺序却可以随心所欲地颠倒重组。在现实生活中，任何事件都不可能重复发生第二次，但在文学作品中，同一事件却可以在情节中反复出现多次。故事可以相同，情节却不同维戈茨基在《艺术心理学》依据以上原理提出：故事尽管相同，但由于情节分布不同，就会产生截然不同的艺术效果。二、福斯特关于“故事”和“情节”的理论福斯特《小说面面观》：“我们不妨给故事下一个定义：故事就是对一些按时间顺序排列的事件的叙述——早餐后是午餐，星期一后是星期二，死亡以后是腐烂等。就故事而言，它只有一个优点，就是使读者想知道以后将发生什么。反过来说，它也只有一个缺点，就是弄到读者不想知道以后将发生什么。”福斯特：故事是简陋的成分福斯特认为：故事在文学作品中是简陋的成分，小说不只是讲故事。“在人生中，除时间外，似乎还有别的东西，为了方便起见，我们称它为‘价值’吧。”“故事叙述的是时间生活，但小说呢——如果是好的小说——则要同时包含价值生活。”朱光潜：最粗浅的部分是故事朱光潜《谈读诗与趣味的培养》：“不爱好诗而爱好小说戏剧的人们大半在小说和戏剧中只能见到最粗浅的一部分，就是故事。”福斯特的定义福斯特：“我们曾给故事下过这样的定义：它是按照时间顺序来叙述事件的。情节同样要叙述事件，只不过特别强调因果关系罢了。如‘国王死了，不久王后也死去’便是故事；而‘国王死了，不久王后也因伤心而死’则是情节。虽然情节中也有时间顺序，但却被因果关系所掩盖。又例如：‘王后死了，原因不详，后来才发现她是因国王去世而悲伤过度致死的。’这也是情节，只不过带点神秘色彩而已。”“对于王后已死这件事，如果我们再问：‘以后呢？’便是故事，要是问：‘什么原因？’就是情节。”三、对事件、故事、情节的进一步分析俄国形式主义：本事（属于材料）和情节（属于程序）。福斯特：事件、故事、情节。事件和故事都是“本事”。事件与情节俄国形式主义不足之处：一是把事件称为情节，把彼此相互联系的全部事件也叫作情节，这就有些混乱。二是“情节分布”这一概念意义不明，而且拗口，不易流行传播。事件是构成情节的细胞福斯特把“事件”视为局部的，是构成故事或情节的细胞。把事件以时间顺序组织在一起是故事，以逻辑关系组织在一起就是情节。《小说面面观》福斯特把情节视为一系列事件的具有逻辑性（因果关系）的组合，不体现作者的艺术技巧，不属于“程序”。强调了事件之间的因果关系，仍然不一定是文学作品。例如历史叙事，对逻辑关系交代的是很清楚的。1．事件事件就是事物状态的改变，包括人的行动，也包括自然界的种种改变。事件是微观的，是构成故事和情节的元素。事件举例事件的特征在于，它可以用画面的形式显现出来。例如：（1）张三病了，（2）张三死了，（3）张三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4）只有一个人来为张三送葬。中心事件与从属事件著名叙事学家罗兰·巴尔特将事件又区分为中心事件和从属事件。中心事件是决定叙事发展方向的重要事件，不可省略；从属事件没有这么重要，省略了也不会影响整体的完整性，但会给小说的审美价值造成伤害。2．故事“从作品中得到的、且按其自然顺序排列出来的被叙述的事件”。故事不具有艺术性“张三病了，张三死了，只有一个人来为张三送葬”的事件链，这就是故事。差不多所有的叙事性文学作品中都有故事，但不管故事多么曲折复杂，都不一定具有艺术性。3．情节情节就是作家进行了艺术处理的事件序列。托马舍夫斯基：“作品中事件的艺术建构分布叫做作品的情节。”四、三个概念在文本分析中的运用分析的方法是：将一部作品的内容中所包含的事件分解出来，考察其事件组合的方式。只讲故事没有艺术价值如果仅仅是一般的时间顺序或因果顺序的组合，那么这部作品只不过是讲了一个故事，没有太高的艺术价值。艺术的根本在于把本事加工为情节将“本事”加工成情节，其中最关键的一环是时序的处理。艺术的程序化处理还包括一些其他的方面：一是要增加大量新鲜生动变化多端的细节；二是要不断变化表现方式，如采用夸张、荒诞、象征、隐喻、反讽等手段进行非常规性的表现；三是要运用多种表现角度，讲述人、视点、视域等有诸多变化且恰到好处；四是运用文本结构技巧，诸如直接间接、详写略写、明线暗线、连续断裂、重叠反复、对比衬托、生活流意识流等等，都是将本事升华为情节的基本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