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乐府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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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乐府运动经过了安禄山起兵国势顿衰,废池乔木,一蹶不振。此后的大历诗歌,普遍带有一种感伤的色彩,缺少了盛唐诗人的昂扬激越的时代感情,历来在史诗上评价甚低。不过,与安史之乱同时,杜甫首先开创了以古体诗,律诗写时事,开拓了诗歌的表现范围。杜甫也因此得到了“诗史”的美名。如他很负盛名的“三吏”,“三别”,《羌村三首》,《赠卫八处士》等诗歌,都是以时事入诗。如杜甫的《赠卫八处士》一诗: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怡然敬父执,问我来何方。问答乃未已,驱儿罗酒浆。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与杜甫几乎同时期的一批文人,由于唐朝国运的转折,天宝年间的种种仕进捷径都已经行不通了。政治渐趋保守腐朽,科举取士更是被权臣把持利用。这群文人,在政治上很不得意,或者一生布衣,或者沉沦下潦,深刻的体味到社会的不公平和人民的悲辛。以元结为代表的一批诗人,开始冷眼旁观时代的消沉落寞,把人生的种种不得意和身边眼前的种种不公平写入诗中。他们主张诗歌要联系时政,直陈时弊,这点和陈志昂的观点相似。《系乐府序》中提到:“上感于上,下化于下。”,也是他们的政治教化作用的一种体现。元结还编了《箧中集》,收录了沈千远,赵微明,孟云卿,张彪,王季友等人的五言古诗共二十四首。这些文人开创新乐府运动的先声。《箧中集》中收录的诗歌有强烈的现实性,触及天宝中期日益尖锐突出的国祚危机,比如:《舂陵行》,《贫妇词》,揭示了人民的饥寒交迫和贵族地主的贪得无厌,变本加厉。贞元,元和年间,唐朝的政治有了一段“中兴”时期,唐诗逐步发展到了它的第二个高峰。起先有韩孟诗派的奇崛险怪以及韩愈,柳宗元为领袖的古文运动,而白居易则是用新乐府运动呼吁了韩柳古文运动。先说一下新乐府运动,乐府诗虽然正式创立于汉代的武帝时候,但是《诗经》中的国风早就具备了乐府诗的一些基本特色。诗经国风的诗能够入乐演唱,充分体现了“饥者歌其实,劳者歌其事”的贴近生活,反应现实的特点。汉代乐府诗问世,是由汉代乐府机构采集配乐,后人总结汉代乐府诗为“感于哀乐,缘事而发”,进一步发扬了《诗经》的传统。到了建安时期,曹氏父子以及建安七子,有了新的变化,他们用旧题来写当时的时事,为乐府诗的发展扩宽了写作题材。如曹操的《蒿里行》,在旧题中本是写的挽歌,但曹操借旧题抒怀言志。到了中唐时期,李绅首先创作了新体乐府诗二十首,引起了元稹的重视并且写了十二首和诗。而新乐府的名字,正式出自于白居易。白居易是我国现实主义诗人,他的诗歌很有深度的批判揭露了中堂社会的不公和人民的疾苦。同时,他在自己创作的基础上,总结了以往的现实主义诗歌的经验(上段已经提到),也发展了现实主义诗歌理论,形成了自己重在批判现实,暴露现实黑暗,替人民抒发疾苦的一种诗歌理论。白居易在《采诗以补察时政》中说:“大凡人之感于事,则必动于情,然后兴于嗟叹,发于吟咏,而形于歌诗矣。”白居易所说的“感于事”,不只是历代诗人,理论家所说的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而指的是当时中唐时期的不平之事。同时“动于情”,也不同于前人所说的一己私情,而是指悲愤不满的感情。可以看出,这是白居易对司马迁的《史记,自传》和钟嵘《诗品序》的继承,同时也接近于同时期韩愈“不平则鸣”的写散文的感情来源。这可以看出,白居易的诗歌具有现实主义的特色。但当然,在他的诗中不乏浪漫主义的因素,即便是《新乐府五十首》,也有很多的夸张,对比的修辞手法。如他的《新丰折臂翁》:点得驱将何处去,五月万里云南行。闻道云南有泸水,椒花落时瘴烟起。大军徒涉水如汤,未过十人二三死。村南村北哭声哀,儿别爷娘夫别妻。皆云前后征蛮者,千万人行无一回。是时翁年二十四,兵部牒中有名字。夜深不敢使人知,偷将大石捶折臂。张弓簸旗俱不堪,从兹始免征云南。骨碎筋伤非不苦,且图拣退归乡土。此臂折来六十年,一肢虽废一身全。至今风雨阴寒夜,直到天明痛不眠。这首诗里,白居易用现实主义的笔法,勾勒出了一个为躲避服役而自残,最后苟活下来的老翁的形象。整首诗,是由这个折臂翁自述的,这里是这首诗的节选。诗中折臂翁的话,整体上的事情脉络是写实的,但其中的点缀确实浪漫主义的手法。比如。“闻道云南有泸水,椒花落时瘴烟起。大军徒涉水如汤,未过十人二三死。”“至今风雨阴寒夜,直到天明痛不眠。”都是白居易为了更好的表现折臂翁的不幸与无奈,以及对唐玄宗穷兵黩武的做法的述说。当时,也不难看出,白居易的新乐府诗歌,普遍缺少中国古典诗歌所强调的意境,这也是叙事诗的一个不足所在。当时,唐帝国在中原一带大肆征兵,三丁抽一人,捉去充兵,连枷赴役。前前后后遣兵二十余万,结果全军覆没。边功未立,天下怨哭,民不聊生。新丰折臂翁自残手臂的故事,是很典型的,具有深刻的社会意义。《新丰折臂翁》这首诗,也因此成为了白居易新乐府诗,描写现实生活中的人民不幸,谴责贵族朝廷腐朽无能的代表作。同时,之前引用的白居易《采诗以补察时政》里的话,甚至也体现出了他认为诗歌创作源自于生活的唯物主义倾向。六朝时期诗歌,严重的脱离现实,大部分诗人作诗只是单纯的吟风弄月,不关心社会和政治,这种风气一直延续到初唐。后来陈志昂,元结对六朝以来的淫靡文风和脱离现实的倾向都有所批评,倡导一种言之有物的诗歌风气,主张诗人应关心现实,诗歌要反映现实。白居易实际上继承了他们的观点,强调诗歌的社会功用,特别强调诗歌对现实的批判和对民间疾苦的表现。《毛诗序》中写到:“《关雎》,后妃之德也,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故用之乡人焉,用之邦国焉。风,风也,教也,风以动之,教以化之。”“情发于声,声成文谓之音,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故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先王以是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指出诗有两种政治的作用是“美刺”,要求诗既能够褒扬圣明,又能够指陈苛政。《毛诗序》是“美刺”并提的,还对“刺”附加了很多条框规矩,要求“发乎情,止乎礼”。汉以来,“刺”的作用被忽视,大部分诗赋都是美化时政。白居易在他的诗歌理论里面,针对汉以来的诗歌只美不刺的阿谀奉承的风气进行了批判。白居易在《与元九书》中写过:“洎周衰秦兴,采诗官废,上不以诗补察时政,下不以歌泄导人情。用至于谄成之风动,救失之道缺。于时六义始剚矣。”此外,还有白居易的《采诗官》写到:“郊庙登歌赞君美,乐府艳词悦君意。若求兴谕规刺言,万句千章无一字。”“一人负扆常端默,百辟入门两自媚。夕郎所贺皆德音,春官每奏唯祥瑞。”这种君臣之间,,尽拣好听的说,彼此相乐的做法,白居易在这首都进行了揭露。白居易认为对时政不能只是美言,也要批评。而这种诗歌的最好的途径就是写诗讽刺,即是“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的诗论想法。这也就可以看出,白居易的诗论主要强调的就是诗歌对现实的批判。其次是,白居易新乐府主张对民生疾苦的表达,是不同于前代诗论的。前代的诗论,尤其是儒家诗论总是要求诗歌对人民的教化作用。如《乐记》,《毛诗序》都提到过用诗歌使人心向善,民风淳朴,还可以使人民明白和学习“礼”。白居易则不同意这种观点,他认为诗歌在国运昌盛时是多用于教化陶冶民风民俗,但是在时政出现弊端时则应该借诗歌以反映民生的艰难,人民的遭际。他在《寄唐生》一诗中写到:“非求宫律高,不务文字奇。惟歌生民病,愿得天子知。”白居易还曾经《伤唐衢二首》中提到自己写作秦中吟十首的原因:“但伤民病痛,不识时忌讳。遂作秦中吟,一吟悲一事。”在他写给元稹的信《与元九书》中,更是很详细的说出了他的有关于诗歌应为表达民生疾苦的诗论主张:“使下人之病苦闻于上。”这种鲜明的提出替人民表达不平的作诗原则,在前代是没有过的。白居易领导的新乐府运动,在形式和内容上的理解上,也很前代有很大的不同之处,他继承了陈子昂的作诗应耿耿于“风骨”,“兴寄”的主张,批评了六朝时期的浮靡雕饰的诗风。他的《新乐府五十首》,秦中吟十首,都有学习陈子昂的三十八首《感遇》诗。白居易要求作诗应注意风雅比兴,提笔前要关心诗的内容,再者要有所寄托。如白居易在《策林·议文章》中写到“今褒贬之文无核实,则惩劝之道缺矣。美刺之诗不稽政,则补察之义废矣。虽雕章镂句,将焉用之。”从这可以看出,白居易对诗歌评价的标准,先是看诗歌的内容。但是诗歌的形式辞采,白居易也并不否定,他强调的是诗歌应该更注重的是抒发一种所思所困的情感。在《与元九书》中,白居易很细致的论述了诗歌的内容和形式的相互关系,是互补融合的。他说诗人只有是有情怀有感触的人才能出流传千古的好诗。至于语言,那是从诗人的情怀中而来的,正如文如其人,是一个诗人自身素质,情怀的一种体现。比如李白的诗歌都是由激越的情感催发而出的,可谓是发兴无端,行云流水。这种做事方式后人难以学习,正是由于诗人不群的情怀。声律之美,则是由诗人由于某些触动,产生而来的一种自然的呼喊而出的,是要为诗歌的情感而转移的。比如杜甫用拗体写的《登高》,在音律之间表达出了一种急转直下,起落跌宕的情感,来映射他一生的坎坷际遇。而诗歌要表达情感内容,才是诗歌的基本,才是诗歌的归宿。当然诗歌只有情感内容也不行的,只有早语言上,韵律上做到恰到好处,才能使人收到诗歌的感染。所以说白居易倡导的诗歌形式是,既要表现民生反映现实,又要具有一定的语言感染力(正如,上文所说的浪漫主义的元素,就是白居易在内容与形式相融合的一种做法),这种诗歌形式被叫做新乐府体。新乐府体诗歌,采用了民歌的风格,通俗直率,泼辣平实,很适合表现具有批判性质的内容。而且反映人民疾苦,也需要人民能读得懂,相传白居易每次写完诗歌都会找一个老妇人,把诗歌读给她听,然后一改再改,直到老妇人听的懂了他诗的内容方才定稿。这和北宋时期,苏轼,黄庭坚等人,追求用典用事,尽力让人读不通看不懂的做法,是有一个很强烈的对比的。白居易在《新乐府序》里,曾总结过新乐府体的特点:序曰:凡九千二百五十二言,断为五十篇。篇无定句,句无定字,系于意,不系于文。首句标其目,卒章显其志,《诗》三百之义也。其辞质而径,欲见之者易谕也。其言直而切,欲闻之者深诫也。其事核而实,使采之者传信也。其体顺而肆,可以播于乐章歌曲也。总而言之,为君、为臣、为民、为物、为事而作,不为文而作也。元和四年,为左拾遗时作。从《新乐府序》中说的新乐府体的风格:文采应该是质朴的,读之易懂;语言应该是直截了当,痛快淋漓;写的事情必须是确有其事;体裁应该是自由灵活,易于传唱。(但是,白居易并不要求诗歌要像古乐府一样入乐,只是宜于吟咏。)这些风格特点中,白居易提到的“直”和“切”,在当时就受到了报复,在后世的诗论家也认为他不够温柔敦厚,诽谤时政。如有人说,白乐天的新乐府,几乎是在骂人。但这些观点,也可以反面证明了白居易诗歌的真切直率的现实主义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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