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老游戏——2014第1期《易读》卷首语冯玲……每年的“本期关注”开年策划,都是编辑部颇费思量的事情。今年头一期确定为“老游戏”,继续沿着近两年“岁,我们守得住吗”、“中国味”的关注主题,品咂时光的重量,留下生活的沉淀,在心平气和中汲取面向现实和未来的定力。就像滚铁环、丢沙包、跳房子、抽陀螺、跳皮筋、骑木马一样……种种简单而有趣的游戏,无拘束,有玩伴,贴近自然而充满灵性,这些不应只是回忆,需要共同努力让更多的老游戏重焕青春,回归现代生活、继续滋养今天的儿童。人的一切愉悦,都源于天性和热爱。席勒因此感叹,只有当人是完整意义上的人时,他才游戏;只有当人在游戏时,他才使完整意义上的人。参与中制定规则、遵守规则,游戏中激发创造、充实友谊,所以子曰:“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这样的游戏童年,听任它消失或完全交给鼠标,丧失的恐怕不仅仅是快乐,还有健康。老游戏是一代代“儿童”自主学习的当然权利,是最重要的认知方式之一,需要我们共同守卫。该游戏时就要“为游戏而游戏”,不要附加太多的功能,更别图自己的“清静”,将儿童交给电脑,让他们以为除了屏幕键盘,别无“游戏”。读书也好,老游戏也好,要变得快乐,最好的办法是爱上它,一生一世。二、童年游戏陈村看着今天的孩子,我总会生出一点怜悯。他们不光缺少玩的时间,就是玩起来也很可怜。他们和机器玩、和从来没玩过的玩具动物玩。他们很少气喘吁吁,大笑大叫。他们经不起输,更谈不上输得颇有风度。人本来是应该和人玩的,和活物玩。电视屏幕上的动物,即使是叫人开心的唐老鸭,毕竟不能给人以实物感。遥想我们小时候,那真是非常快乐。当一名上海弄堂里的“野蛮小鬼”,味道实在好极了。这会儿,眼看着许多颇有情趣的玩法即将失传,实在叫人非常痛心。、那是,最基本的游戏是捉人,好人坏人(或称官兵强盗,不过这是书面语)。说起来倒是当坏人有趣,可以逃的背井离乡,鸡飞狗跳,什么样的黑暗肮脏的地方也敢钻进去爬出来。当好人实在很辛苦,遍地寻找坏人,鸡窝也要伸个头过去闻一闻。这种游戏通常闹得不欢而散。坏人逃的飞快,好人没办法追上,便在后面独自耍起赖来。假如用一点计,便能将坏人赶进伏击圈。厮打挣扎是免不了的,但坏人最终的义务是举手投降,手臂后折,被好人神气活现地押回弄堂。有时候还要审上一审,强迫他供出同伙的隐匿所。这是,坏人往往成了叛徒(因为不成叛徒就没办法玩了)。叛徒们个个兴高采烈,比好人更起劲地去捉拿自己的同党。这种游戏对精力过剩的孩子特别合适。文雅些的是打子弹。男孩的口袋里总有几个彩色玻璃球,随时随地地打起来,这是对“眼火”的考验。手上准头好,便可一赢再赢,只是赢来的弹子上都是“麻皮”,很不光洁。打弹子时,经常将手在泥地上搓一搓,不知是因为手汗还是为了运气。于是,这项运动成为了所有的大人们深恶痛绝的不卫生的游戏。打弹子分两种,通常以击中对方为赢。另一种复杂些,预先挖好若干小洞,然后一个洞一个洞地打,以首先进完所有的洞者为胜。其实,这是小型的高尔夫球。一旦放大了,由外国人玩,挥动着镶银的高尔夫球杆玩,身价就大不同了,要花多少万美元去当一个会员!可玩来玩去,不也就是进进洞么?更高级的是打康乐球,和今天的台球比较接近。枪法准的可以将“排子”一枪光,手势潇洒。不过,这是需要花钱的游戏,不很普及。2同样要花钱的还有打乒乓,八分钱打一个小时。还有,八分钱游一小时泳。从池子里极不乐意地爬起来(再不起来要罚款了,教练用带圈的竹竿套你的头,把你按到水里,叫你吃水),将游泳裤顶在头上,赤着膊在骄阳下走回家去,觉得腋下特别光滑。人晒得黝黑,屁股就显得雪白。夏天的野小鬼总是黑黑的。赤着脚溜出家门,去哪里偷偷抽一根墙篱笆,将面筋粘在梢上,结伙去粘知了。柏油晒化了,烫得一跳一跳地走,脚上粘着一层黑色。不捉知了就去捉金乌虫,去捉皮虫,去捡电车票,捡棒冰的棒头。每隔一阵就会出现新的玩法。打腻了弹子就弹橡皮筋,弹中为胜,用纸折成长条子,一二三四地在手里翻动,最后伸出食指中指两指在空中猛地夹住(有种玩法必须只叼住一张)。还有飞香牌烟牌子。香烟壳子也是好东西,红牡丹绿牡丹十分金贵。那是没有万宝路,否则可以值许多。在孩子的眼中没有废物,几段烂木头也是好东西,可以玩个半天一天。男孩最好的玩具是弹弓,这是家长们心惊肉跳的东西。最简单的只须在左手的食指和拇指间套根橡皮筋,上课时用纸折的子弹去弹同学的后脑勺(绝对不敢弹老师)。讲究一些的要用粗粗的铅丝,橡皮筋二三十根,成组地对称地一环套一环地延伸,中间是一块牛皮。子弹不再是纸,用泥巴搓成球,在煤炉下烤烤。这样的子弹可以弹死麻雀,可以将门牌上的搪瓷弹脱。当然,弹人是很危险的,弹中眼睛后果不堪设想。不过,我知道的弹弓无计其数,并没听见过把谁的眼睛给弹瞎了,可见即便是孩子也知道节制。最好听的是弹玻璃窗,乒乓一声,祸就闯下了。如果没逃走或没赖掉,晚上挨打是免不了的。冬天的孩子穿得都很单薄,一般也就是一套卫生衫裤。冷了可以斗鸡,支起一条腿,用膝盖相互撞击。可以跳山羊,一直跳到“小包头”和“大包头”,边跳边叫当山羊的孩子“头咬卵”。冬天还可以抽贱骨头(陀螺),鞭子总是消耗得很快,越抽越短,就偷来母亲的裤带再抽。贱骨头上涂它一点红,转起来就红了一圈。也可以斗,让它们像蟋蟀一样对打。所有的游戏都要一点体力,都有输赢和竞争。从进贡电车票到刮鼻子弹耳朵皮,赌起来不算破费。赌具也很简陋,被家长没收算不上很大的损失。何况有时是无法没收的。例如男孩比谁尿得高,这真是“天生我材必有用”。树上的桑子和白果可以白吃。树上的“元宝”和“黄鱼籽”可以对掷。树叶的梗可以斗(那种酱色的老梗称为“老将”)。丝草可以用来引蟋蟀。最可恶的是五爪的蟋蟀,是蟋蟀中的残疾人,据说它斗起来十分拼命,一旦被发现立即处死。蟋蟀和盆有说不尽的讲究。一条弄堂一条弄堂地斗。赢是赢一个光荣,没什么物质利益,一旦胜利,整条弄堂的男孩都趾高气扬。蟋蟀输了就被关进集中营,那里有许多“败鬼蟀”。败了,往天上扔三下(俗称“掼三掼”),据说再去斗就又能开牙了。金铃子是用来听的。而“油葫芦”既不中看又不中听,粗胚,没人喜欢。男孩和女孩一般玩不到一起,否则会唱出“介许多萝卜夹了一块肉,酱油蘸蘸肉丝炒咸菜”的童谣。那时的女孩常常跳橡皮筋,一直可以跳到“一举手”之高,韧带是很松的。也跳绳,一个接一个的“双飞”,令人眼花缭乱,叫人在一旁数得没有耐性。再就是踢毽子,家中找出个铜板,叫弟弟去公鸡的尾巴上拔几根花羽毛,将毽子踢得身前身后飞舞。课间休息的时候,她们拿出麻将牌,在老师的讲台上玩抓麻将,手指是那么灵活。现在,每当我走进弄堂,会诧异孩子们都到哪里去了。很少能看见捉对厮杀舞枪弄剑的场面。现在,没有钱是玩不了的。没有人养蚕养鸡鸭鹅养蝌蚪了。现在的孩子被一扇扇家门分隔了,被作业和课外的艺术活动分割了。他们的手不再乌黑,口袋里不再藏着各种不伦不类的东西。他们很少闯祸。他们只有纸上的竞争。孩子们无疑比过去听话多了。他们不再聚集起来玩上一玩。走进弄堂,倒是听见大人在玩,大人不必考试也不必去想将来。大人一桌一桌地坐着,坐得端端正正,就像四块麻将。一代孩子有一代孩子的童年。我曾在晒台上将童年的风筝放向天空,那块简陋的“屁股帘子”是我的幸福。想起它,耳边就传来木拖板的声音,它为昔日的上海打着节奏。3三、那些年,我们玩过的老游戏潘小娴“我上小学时,要走过七八百米远的泥土路才能到学校。泥土路的两边,是大片大片的田野。每当百草丰茂的时节,绿草茵茵杂花遍地的田野便成为了孩子们最大的乐园。这时候,女孩子们喜欢用鼻子嗅一嗅花朵们的芬芳,还会玩一种斗草游戏。尤其是放学回家的路上,走在田埂边,女孩儿们便随手采摘起一把青草一朵花,然后藏到身后,互相让对方猜草猜花的名字,猜中了,对方的一把青草一朵花就归了你!于是,一张张小嘴,哗啦啦地对喊起来,这张嘴喊一声“打碗花”,那张嘴答一声“狗尾巴”……一个个青草与花儿的芳名,丁丁当当撒了一路,好不快活地伴随我们回家!”以上这段话,出自我的新作《最美的游戏》。回想起来,那些年,我们玩游戏,都是在屋子外面疯跑,一个个惹得满身全是泥土。对我们而言,大地就是一张巨大的蹦蹦床,我们小孩子们在这张巨床上,奔跑追赶,捉对厮杀,舞枪弄剑,气喘吁吁,大笑大叫——找根“丫”字形的树杈,把皮剥去,再剪一截废旧自行车内胎,绑在树杈上,便成了弹弓,像“小兵张嘎”一样,用小石子做弹珠,往树上打鸟儿;家里的木桶木盆坏了,那箍木桶木盆的铁箍子就变成了男孩子最爱玩的滚铁圈:上学时,用一个铁钩子把大铁圈挂在书包上,招摇过巷。放学了,一大群背着书包的男孩子们,拉起了长长的滚铁圈队伍,铁钩推着铁圈,呼啸奔跑;一根一米多长的竹竿夹在胯下当竹马,一手握紧竹马头,一手执上木刀竹剑,你扮赵子龙,我演关云长,他做张翼德,一边模拟奋鬃扬蹄,一边舞枪弄剑,大喊“冲呀!杀呀!”一番厮杀,把地上的泥土搅得烟尘滚滚;找一小截木头,把下部削成圆锥形,在锥尖上安一颗钢珠,就成了陀螺。用废弃的马达皮带做皮鞭抽打陀螺,一边抽一边喊上些充满“仇恨”的口号“抽汉奸,打汉奸,打败日本,打汉奸”,摔起鞭子来,力气大,陀螺在地上转得飞快,如同旋舞的小精灵……相对于男孩子充满刺激性、战斗性的游戏,慧心巧手的女孩子们玩的游戏都比较斯文优雅:用树枝或粉笔在泥地上画上大方格,从村里的小河捡来小石头,把小石头放进方格里,用脚一格格地踢着石头跳房子,看谁不踩线最后占到最多“房子”,成为“大富翁”;用一小块布,包上一枚铜钱和一小截下端剪成十字形开口的鹅毛管子,在鹅毛管子上插进四五根鸡毛,就做成了毽子。女孩儿甩起羊角辫儿踢毽子,左挑右踢,“穿花”,“翘兰花指”,一个比一个高难度的踢挑技巧,看得人眼花缭乱。踢毽子的女孩儿们个个轻巧灵敏得像个“小燕子”;从河里捡来圆溜溜的石头,7、8、9、10个小石头,随手洒落地上,女孩子们扬起手儿,就玩起了抓石子的游戏。手儿虽小,却很巧:边抛石子,边抓地上子儿,还要边模拟开花状、双手做滚动的波浪状动作,就如同神话传说中天上的漂亮仙子姐姐一样,一挥一抓,就能随心所欲地抓到最漂亮的东东;取棉线或毛线,长度一米左右,将绳两头打结,做成绳圈,环绕于双手,或缠或绕或穿或挑地翻花绳,翻出花手绢、酒盅、金鱼、喇叭、秋千、降落伞等各种花样,女孩子们灵巧的小手在绳上翻来翻去,就好像是成百上千的美丽蝴蝶在上下飞舞……那时候的孩子们,口袋里书包里总是藏着各种不伦不类的东西,有弹弓、陀螺、毽子、绳子等,这些东西基本上都是孩子们亲手制作的,所以,每个孩子都特别有成就感。下了课,就各自拿出自己的“道具”,互相晒晒谁做得最好看;放学后,就一起结伴玩耍,直玩到天黑才回家。尤其是到了冬天,玩游戏,也成了最好的取暖方式,那时候穿得单薄,也没有火炉子,滚铁圈、抽陀螺、踢毽子、跳房子……孩子们整天在屋外疯跑,都不觉得冷,而且一个个身体特棒。4当然,更有意思的是,这些老游戏大都是一些集体性的游戏,需要人和人之间的密切配合,每个人都是团队的一部分,要尽全力才能取得胜利,所以,玩起来特别有一种声势浩大的场面感,也特别的让人难忘。作家陈村在《童年游戏》对集体游戏“捉迷藏”就有着特别生动快活的描绘:“当坏人有趣,可以逃得背井离乡,鸡飞狗跳,什么样的黑暗肮脏的地方也敢钻进去爬出来。当好人实在很辛苦,遍地寻找着坏人,鸡窝也要伸个头过去闻一闻。……坏人往往成了叛徒(因为不成叛徒就没法玩了)。叛徒们个个兴高采烈,比好人更起劲地去捉拿自己的同党……”说起来,那些年,我们玩的老游戏,简单,但并不意味着单调,因为没有玩具,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成为玩具,因而尽管生活贫瘠,但我们每一天都可以过得充实饱满、兴高采烈,心情儿快乐得就像天上飞翔的风筝一样。当然啦,放风筝也是我们最爱玩最好玩的老游戏之一。一到春天,孩子们蹦蹦跳跳和父母一起到空旷的地方放飞风筝。我曾经见过放风筝最惬意的一个场面: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黑色衣服的老人带着孙儿一起放风筝,他们放的是个黑不溜秋的风筝,在缤纷的风筝丛中,淹没得没有人在意。但是当老人把风筝扬起,孙儿拉起线团把风筝放飞到空中后,我却看到了风筝的两边翅膀,各绣着一行大字:一句是“与清风携手”;另一句是“找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