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志怪小说志怪,就是记异谈怪的意思。志怪小说指的是出现在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一种以记述神灵怪异故事为主要内容的小说形式。今天可知的该时期的志怪小说有五十余种。一、六朝志怪小说创作概况内容分类作者作品主要内容鬼神怪异曹丕《列异传》叙鬼物奇怪之事,题材较广泛。干宝《搜神记》写神鬼怪异、人物变化之事,奇幻多姿,质朴简练。陶渊明《搜神后记》记鬼神灵异变化之事。吴均《续齐谐记》既有优美的民俗记述,又有人神交往的婉曲描写。地理博物东方朔《十洲记》多涉动植物异、神仙怪异之谈,颇类《山海经》。郭宪《洞冥记》记汉武帝求神仙道术及远国遐方怪异之事。张华《博物志》记异境奇物及古代逸闻杂事,多刺取旧籍,少有新创。郭璞《玄中记》叙山川地理异物,而对精怪的描写尤为出色。任昉《述异记》多载神话传说、草木禽兽之属。神仙方术葛洪《神仙传》记述神仙之异行及修道成仙之方法、经过。王嘉《拾遗记》记远古至东晋时之野史传闻。佛法灵异刘义庆《幽明录》记述鬼怪神灵变化奇异故事,宣传果报思想二、志怪小说的文化渊源鲁迅《中国小说史略》说:“中国本信巫,秦汉以来,神仙之说盛行,汉末又大畅巫风,而鬼道愈炽;会小乘佛教亦入中土,渐见流传。凡此皆张皇鬼神,称道灵异,故自晋迄隋,特多鬼神志怪之书。其书有出于文人者,有出于教徒者。文人之作,虽非如释道二家,意在自神其教,然亦非有意为小说,盖当时以为幽明虽殊途,而人鬼乃皆实有,故其叙述异事,与记载人间常事,自视固无诚妄之别矣。”中国本信巫,秦汉以来,神仙之说盛行,汉末又大畅巫风,而鬼道愈炽。会小乘佛教亦入中土,渐见流传。凡此皆张皇鬼神,称道灵异。中国本信巫,秦汉以来,神仙之说盛行,汉末又大畅巫风,而鬼道愈炽。殷商时期的中原地区和周代的南方楚国,多重巫术。汉初推崇黄老之学,继起则阴阳五行、天人合一,其末流更有谶纬之事。燕齐多方士,汉代皇帝多信之。会小乘佛教亦入中土,渐见流传。凡此皆张皇鬼神,称道灵异。(一)大约公元前六世纪到五世纪,释迦牟尼在古印度创建了佛教。“汉哀帝元寿元年(公元前2年),博士弟子景卢受大月氏国王使伊存口授《浮屠经》”(《三国志·魏书·乌丸鲜卑东夷传》裴松之注引《魏略·西戎传》),这是中国佛教初传的历史坐标。会小乘佛教亦入中土,渐见流传。凡此皆张皇鬼神,称道灵异。(二)大约东汉明帝永平八年(65),传说明帝梦见金神,于是遣使臣到天竺求法。永平十年(67),史传天竺僧人竺法兰、迦叶摩腾以白马驮《四十二章经》及佛像到达洛阳,明帝以礼相迎。东汉桓帝建和元年(147),大月氏僧支谶到洛阳弘佛,后译出《道品行经》等,大乘佛教经典得以系统传入中国。建和二年(148)安息国僧人安世高到洛阳弘法,数年后译出《人本欲生经》等,小乘佛教经典得以系统传入中国。会小乘佛教亦入中土,渐见流传。凡此皆张皇鬼神,称道灵异。(三)此后,在汉末和魏晋南北朝时期,佛经大量译成中文,出现了支谦、康僧会、竺法护、道安、鸠摩罗什、法显、佛陀跋陀罗、昙无谶、求那跋陀罗、菩提支流、真谛等众多的翻译家。佛教传入带给文学的影响佛经中记载的大量故事,随着佛经的翻译传入中国,并且流传到民间,加强了中国文学的故事性。有的故事是直接来自佛经的,在这时的小说里改写为中国本土的故事,如(梁)吴均《续齐谐记》里所记“鹅笼书生”的故事。有的是印证佛教思想的中国本土产生的故事,如上述《幽明录》等书中大量的记载。南北朝时期,记载因果报应之类故事的小说大量出现,显然与佛教有关。志怪小说的另一个渊源:生命意识的觉醒生命意识指的是个人或群体对生命本身的一种认识,是对生命意义和价值的肯定性判断。死亡其实正是人的形而下的生活通向形而上的生活的一条重要通道,借此打开了恰恰是生活的意义之门。生命意识的觉醒和文学的生命主题在汉乐府和《古诗十九首》中已有不少感叹生死的诗歌,《薤露》、《蒿里》之作,以及“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等诗句,可以说是这类主题的直接源头。生与死是一个带有哲理意味的主题,如果结合人生的真实体验可以写得有血有肉“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曹操《短歌行》)“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陶渊明《拟挽歌辞》)“春草暮兮秋风惊,秋风罢兮春草生。绮罗毕兮池馆尽,琴瑟灭兮丘垄平。自古皆有死,莫不饮恨而吞声。”(江淹《恨赋》)对待现实人生的态度提高生命的质量,及时勉励建功立业。增加生命的长度,服食求仙,这要借助药。增加生命的密度,及时行乐,这须借助酒。不以生死为念的顺应自然的态度(陶渊明)。对待死亡的态度传统对待死亡的态度,如孔子的“未知生,焉知死”和司马迁的“人固有一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魏晋人的想法:希望有一个彼岸世界或来世。这本来就是佛教所倡导的说法,为中国士林文人提供了通往幽冥世界的理论支持。三、六朝志怪小说的创作态度鲁迅如是说:文人之作,虽非如释道二家,意在自神其教,然亦非有意为小说,盖当时以为幽明虽殊途,而人鬼乃皆实有,故其叙述异事,与记载人间常事,自视固无诚妄之别矣。明神道之不诬,证报应之不爽小说家即史学家。写小说如写历史。《晋书》卷八十二《干宝传》:干宝,字令升,新蔡人也,少勤学,博览书记,以才器召为著作郎。中兴草创,未置史官,中书监王导上疏曰:“夫帝王之迹,莫不必书,著为令典,垂之无穷。陛下圣明,当中兴之盛,宜建立国史,撰集帝纪,宜备史官,敕佐著作郎干宝等渐就撰集。”元帝纳焉。宝于是始领国史,著《晋纪》,自宣帝迄于愍帝五十三年,凡二十卷,奏之。其书简略,直而能婉,咸称良史。宝性好阴阳术数,留思京房、夏侯胜等传。宝父先有所宠侍婢,母甚妒忌,及父亡,母乃生推婢于墓中。宝兄弟年小,不之审也。后十余年,母丧,开墓,而婢伏棺如生,载还,经日乃苏。言其父常取饮食与之,恩情如生,在家中吉凶辄语之,考校悉验,地中亦不觉为恶。既而嫁之,生子。又宝兄尝病气绝,积日不冷,后遂悟,云见天地间鬼神事,如梦觉,不自知死。宝以此遂撰集古今神祇灵异人物变化。名为《搜神记》,凡三十卷。以示刘惔,惔曰:“卿可谓鬼之董狐。”宝又为《春秋左氏义外传》,注《周易》、《周官》凡数十篇,及杂文集皆行于世。唐无名氏《文选集注》江淹《拟郭弘农游仙诗》注引雷居士《豫章记》云:“(吴)猛,豫章建宁人。干庆为豫章建宁令,死已三日。猛曰:‘明府算历未应尽,似是误耳,今为参之。’乃沐浴衣裳,复死於庆侧。经一宿,果相与俱生。庆云:‘见猛天曹中论诉之。’庆即干宝之兄。宝因之作《搜神记》。故其序云:‘建武中,所有感起,是用发愤焉。’”干宝《搜神记原序》虽考先志于载籍,收遗逸于当时,盖非一耳一目之所亲闻睹也,又安敢谓无失实者哉。卫朔失国,二传互其所闻,吕望事周,子长存其两说。若此比类,往往有焉。从此观之,闻见之难,由来尚矣。夫书赴告之定辞,据国史之方册,犹尚若此;况仰述千载之前,记殊俗之表,缀片言于残阙,访行事于故老,将使事不二迹,言无异途,然后为信者,固亦前史之所病;然而国家不废注记之官,学士不绝诵览之业,岂不以其所失者小,所存者大乎。今之所集,设有承于前载者,则非余之罪也。若使采访近世之事,苟有虚错,愿与先贤前儒,分其讥谤。及其著述,亦足以发明神道之不诬也。群言百家,不可胜览;耳目所受,不可胜载。亦粗取足以演八略之旨,成其微说而已。幸将来好事之士,录其根体,有以游心,寓目,而无尤焉。四、重点作品介绍《搜神记》:东晋干宝的《搜神记》是这一时期志怪小说的代表作。今本《搜神记》二十卷,共464条,可能是明代人的辑本。该书内容丰富庞杂,涉及神仙术士的灵异变化,仙凡相通的神灵感应,千奇百怪的精怪鬼魅以及五光十色的神话传说和历史故事。在艺术上,它比以前的志怪小说也有了长足的发展。学者一般认为《搜神记》成书於晋永和初年,李剑国先生《唐前志怪小说史》考定当在晋咸康至永和初年之间。《搜神记》又称《搜神录》、《搜神异记》、《搜神传记》。《隋志》杂传类著录三十卷,与《晋书》本传合。但其书自宋代以来多不见於目录家著作,疑散佚或仅有残本行世。现流行本二十卷,当是明人胡应麟的辑本(辑自《法苑珠林》、《太平御览》、《艺文类聚》、《初学记》、《北堂书钞》和《太平广记》)。姚叔祥《见只编》卷中曰:“江南藏书,胡元瑞号为最富。余尝见其书目,较之馆阁藏本,目有加益。……有《搜神记》,余欣然索看,胡曰:‘不敢以诒知者,率从《法苑珠林》及诸类书抄出者。’”胡应麟《甲乙剩言》亦有类似说法。但今本《搜神记》464条中,有157条未见他书征引,据此可知胡应麟手中可能还有一个《搜神记》的残本,他的辑录工作就是在此残本的基础上进行的。宋康王舍人韩凭,娶妻何氏,美,康王夺之。凭怨,王囚之,论为城旦。妻密遗凭书,缪其辞曰:“其雨淫淫,河大水深,日出当心。”既而王得其书,以示左右,左右莫解其意。臣苏贺对曰:“‘其雨淫淫’,言愁且思也,‘河大水深’,不得往来也,‘日出当心’,心有死志也。”俄而凭乃自杀。其妻乃阴腐其衣。王与之登台,妻遂自投合,左右揽之,衣不中手而死。遗书于带曰;“王利其生,妾利其死,愿以尸骨,赐凭合葬。”王怒,弗听。使里人埋之,冢相望也。王曰;“尔夫妇相爱不已,若能使冢合,则吾弗阻也。”宿昔之间,便有大梓木生于二冢之端。旬日而大盈抱,屈体相就,根交于下,枝错于上。又有鸳鸯,雌雄各一,恒栖树上,晨夕不去,交颈悲鸣,音声感人。宋人哀之,遂号其木曰相思树。相思之名,起于此也。南人谓此禽即韩凭夫妇之精魂。今睢阳有韩凭城,其歌谣至今犹存。汉时,东海孝妇养姑甚谨。姑曰:“妇养我勤苦,我已老,何惜余午,久累年少。”遂自缢死。其女告官云,“妇杀我母。”官收系之,拷掠毒治。孝妇不堪苦楚,自诬服之。时于公为狱吏,曰:“此妇养姑十余年,以孝闻彻,必不杀也。”太守不听。于公争不得理,抱其狱词,哭于府而去。自后郡中枯旱,三年不雨。后太守至,于公曰:“孝妇不当死,前太守枉杀之,咎当在此。”太守即时身祭孝妇冢,因表其墓。天立雨,岁大熟。长老传云:孝妇名周青。青将死,车载十丈竹竿,以悬五幡。立誓于众曰:“青若有罪,愿杀,血当顺下,青若枉死,血当逆流,”既行刑已,其血青黄,缘幡竹而上标,又缘幡而下云。汉董永,千乘人。少偏孤,与父居。肆力田亩,鹿车载自随。父亡,无以葬,乃自卖为奴,以供丧事。主人知其贤,与钱一万,遣之。永行三年丧毕,欲还主人,供其奴职。道逢一妇人曰;“愿为子妻。”遂与之俱。主人谓永曰:“以钱与君矣。”永曰;“蒙君之惠,父丧收藏。永虽小人,必欲服勤致力,以报厚德。”主曰:“妇人何能?”永曰:“能织。”主曰;“必尔者,但令君妇为我织缣百匹。”于是永妻为主人家织,十日而毕。女出门,谓永曰:“我,天之织女也。缘君至孝,天帝令我助君偿债耳。”语毕,凌空而去,不知所在。琅邪秦巨伯,年六十,尝夜行饮酒,道径蓬山庙。忽见其两孙迎之,扶持百余步,便掠颈著地,骂:“老奴,汝某日捶我,我今当杀汝。”伯思惟某时信捶此孙。伯乃佯死,乃置伯去。伯归家,欲治两孙。两孙惊惋,叩头言;“为子孙,宁可有此!恐是鬼魅,乞更试之。”伯意悟。数日,乃诈醉,行此庙间。复见两孙来,扶持伯。伯乃急持,鬼动作不得。达家,乃是两人也。伯著火炙之,腹背俱焦坼。出著庭中,夜皆亡去。伯恨不得杀之。后月余,又佯酒醉夜行,怀刃以去,家不知也。极夜不还,其孙恐又为此鬼所困,乃俱往迎伯,伯竟刺杀之。《搜神记》的艺术特点故事情节更加完整丰富,叙述描写渐趋细致,篇幅也明显加长。经常用对话直接披露人物的思想感情、内在性格,并对人物动作、生活场面进行细节性的描写渲染,使人物形象具有一定的可感性和生动性。有的条目用诗歌抒发主人公的思想感情,烘托环境气氛,表现手法得到了进一步丰富。五、志怪小说的美学特征超前的艺术精神虽然客观上显示出作者的愚昧无知,但从作者主观上说,却反映了他们对人生根本问题生与死的深沉思索,对彼岸世界的认真探讨,这一重大问题在后世小说中是极少涉及到的,因而其艺术精神是超前的。蒙昧的小说观念志怪小说中的那些鬼神的故事,实质上都是虚构的产物。但这种虚构并不是由作者个人有意识的完成的,而是集体无意识的形象建构,即这类故事是在产生、流传的过程中,由许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