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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亭集序1王羲之永和九年，岁在癸丑2，暮春之初3，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4，修禊事也5。群贤毕至6，少长咸集7。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8，又有清流激湍9，映带左右10，引以为流觞曲水11，列坐其次12。虽无丝竹管弦之盛13，一觞一咏14，亦足以畅叙幽情15。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16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17，所以游目骋怀18，足以极视听之娱19，信20可乐也。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21。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22；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23。虽趣舍万殊24，静躁25不同，当其欣于所遇26，暂得于己27，快然自足28，不知老之将至29。及其所之既倦30，情随事迁31，感1选自《晋书•王羲之传》（中华书局1974年版）。王羲之（303-361），字逸少，祖籍琅琊（Lángyá）临沂（今山东临沂），后迁居会（kuài）稽山阴（今浙江绍兴）。善书法，有“书圣”之称。又因为他曾经任右军将军，世称“王右军”。东晋穆帝永和九年（353），王羲之和当时的名士谢安、孙绰等41人，于三月三日在会稽郡山阴的兰亭集会。他们曲水流觞，饮酒赋诗，各抒怀抱，最后由王羲之作序一篇，总述其事，是为《兰亭集序》。兰亭，兰渚之亭，在今浙江绍兴西南十余公里。2[癸（guǐ）丑]古人常用“天干”（甲、乙、丙、丁等）十个字和“地支”（子、丑、寅、卯等）十二个字循环相配来表示年月日的次序。这里指永和九年。3[暮春之初]阴历三月初。暮春，春季的末一个月。4[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会集在会稽山阴的兰亭。会稽，郡名，在今浙江北部和江苏东南部一带。山阴，当时的县名。5[修禊（xì）事也]（为了）做禊事。禊，一种祭礼。古时以三月上旬的“巳”日为修禊日；三国魏以后用三月三日，不再用“巳”日。禊事，古代的一种风俗，三月三日人们到水边洗濯，嬉游，以祈福消灾。6[群贤毕至]众多贤才都聚在这里。群贤，指谢安、孙绰等人。毕，全。7[少长咸集]年龄大的小的都聚集在一起。少长，王羲之的儿子王凝之、王徽之等是少；谢安、王羲之等是长。咸，都。8[修竹]高高的竹子。9[激湍（tuān）]流势很急的水。10[映带左右]辉映围绕在亭子的四周。映带，映衬、围绕。11[引以为流觞(shāng)曲水]引（清流激湍）来作为流觞的曲水。觞，酒杯。流觞，把盛酒的杯浮在水面上游放出，循曲水而下，流到谁前面，谁就取来饮酒。12[列坐其次]列坐在曲水之旁。列坐，排列而坐。次，旁边。13[丝竹管弦之盛]演奏音乐的盛况。丝竹管弦，都是乐器。箫笛用竹制成，是管类。琴瑟的弦用丝制成，是弦类。盛，繁盛。14[一觞一咏]喝点酒，作点诗。15[幽情]幽深内藏的情感。16[惠风]和风。17[品类之盛]地上万物的繁多。品类，指自然界的万物。18[所以游目骋（chěng）怀]借以纵展眼力，开畅胸怀。所以，这里是“用来”的意思。骋，放开，敞开。19[极视听之娱]极尽视听的乐趣。极，穷尽。20[信]实在。21[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人与人相交往，很快便度过一生。夫，助词，引起下文。相与，相交往。俯仰，一俯一仰之间，表示时间短暂。22[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把自己的胸怀抱负，在室内畅谈。取诸，从……中获得。怀抱，胸怀抱负。悟言，面对交谈。“悟”通“晤”，面对面。23[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就着自己所爱好的事物，寄托自己的情怀，不受约束，自由放纵地生活。因，依、随着。寄，寄托。所托，指所爱好的事物。放浪，放纵、无拘束。形骸，身体、形体。24[趣（qǔ）舍万殊]意思是各有各的爱好，取舍各不相同。趣，趋向，取向。舍，舍弃。万殊，千差万别。25[静躁]安静与躁动。26[其欣于所遇]对所接触的事物感到高兴。27[暂得于己]一时感到自得。暂，一时。28[快然自足]感到高兴和满足。29[不知老之将至]不知道老年将要到来。语出《论语•述而》。30[所之既倦]（对于）所喜爱或得到的事物已经厌倦。之，往、到达。31[情随事迁]感情随着事物的变化而变化。慨系之1矣。向2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3，犹不能不以之兴怀4，况修短随化5，终期于尽6。古人云：“死生亦大矣7。”岂不痛哉！每览昔人兴感之由8，若合一契9，未尝不临文嗟悼10，不能喻之于怀11。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12。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故列叙时人13，录其所述14，虽世殊事异15，所以兴怀，其致一也16。后之览者17，亦将有感于斯文18。1[感慨系之]感慨随着产生。系，附着。2[向]过去，以前。3[陈迹]旧迹。4[以之兴怀]因它而引起心中的感触。以，因。之，指“向之所欣……已为陈迹”。兴，发生、引起。5[修短随化]寿命长短，听凭造化。化，指自然。6[终期于尽]最后归结于消灭。期，至、及。7[死生亦大矣]生死是一件大事。语出《庄子•德充符》。8[每览昔人兴感之由]每当看到古人（对生死）发生感慨的原因。9[若合一契]像符契那样相合（意思是感触相同）。契，用木或竹刻成，分成两半，合在一起可为凭验。10[临文嗟悼]读古人文章时叹息哀伤。临，面对。悼，悲伤。11[不能喻之于怀]不能明白于心。这是说，看到古人对死生发生感慨的文章，就为此悲伤感叹，也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喻，明白。12[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shāng）为妄作]本来知道把死和生等同起来的说法是不真实的，把长寿和短命等同起来的说法是妄造的。固，本来、当然。一，把……看做一样；齐，把……看作相等，都作动词用。虚诞，虚妄荒诞。彭，即彭祖，传说他曾活到八百岁。殇，未成年而死去的人。妄作，妄造、没有根据。一死生，齐彭殇，都是庄子《齐物论》中的看法。13[列叙时人]一个一个记下当时与会的人。14[录其所述]录下他们的诗。15[虽世殊事异]纵使时代变了，世事不同了。16[其致一也]人们的思想情趣是一样的。17[后之览者]后世的读者。18[斯文]这次集会的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