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市近郊耕地利用形态变迁与驱动力探析——来自成都平原区金马

大城市近郊耕地利用形态变迁与驱动力探析’来自成都平原区金马河、羊马河流域的观察沈茂英”摘要：传统农田生态景观逐渐远离大城市，被立体多层的田园生态景观所取代。乡村农业更多体现为生态、文化以及依存于生态文化的就业保障和文化传承等，传统农产品的供给功能弱化、生态功能强化。树，从四旁向优质耕地扩散；树，被农村家庭视为积少成多的绿色银行。本文以紧邻成都市第二绕城高速的金马河、羊马河流域耕地的利用形态变迁为例，从四旁树、大田树出发，探讨耕地园林化背后的驱动因素。调查发现，近郊农村居民已非传统农户，其生活模式城镇化，耕地利用形态随生活方式而变迁；近郊耕地以服务于城市需求为导向；耕地利用形态变迁反映了家庭资源配置的变化，以及对耕地价值认知的变化。关键词：大城市近郊耕地利用形态变迁驱动力农田距离城市越来越远，昔日出城即见的稻田、麦田、油菜地已不易见到，代之以郁郁葱葱的园林景观。成都平原的水稻田正在远离成都，偶尔在城市与城市之间的有限区域内，还可见到残存的稻麦田与蔬菜地，要＊本文为四川省社会科学“十三五”规划２０１８年度课题“四川藏区农村女性参与生态扶贫调査和路径优化研究”（ＳＣ１８Ａ０２０）的研究成果之一。＊＊沈茂英，四川省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研究员。１０７？西部发展研究２０１９年第１期总第１１期想观赏美丽的油菜花，需要驱车数十公里到崇州的最美重庆路才能见到。成都平原耕地利用形态的演化在不经意间发生，甚至都没有感觉，直到有一天，我们发现金黄的油菜花、黄灿灿的麦浪与蛙声一片的稻田，需要驱车才能看到，农事活动成为回忆和体验。农田生态变了，季节性的农作物逐步被多年生的树木园林取代，农村家庭与周围环境的相处模式改变了，耕地依然是农村家庭的重要资源，但农村家庭与耕地的互动在减少，耕地为农村家庭提供粮食、蔬菜乃至于禽蛋的功能在不断减弱。大城市近郊大多数农村家庭与城镇家庭除区位差异外，其他生活形态已无太大差别。威廉？克罗农在《土地的变迁》一书前言中写道：“不同的人类选择了不同的与周边环境相互作用的方式，他们的选择不仅通过人类的社区，而且还通过更广大的生态系统，产生了网状的分叉和联系。”？我们在选择、作用和影响周边的生态环境，生态环境也在不断改变和影响我们的生活。城市将一片片农地变为市政建设用地、居住用地、厂房设施用地、市场建设用地、交通基础设施用地，绿地、公园、绿道、湿地等生态系统不断扩张。城乡居民收人水平提升、生活品质改善、闲暇时间增多，这就要求有更多的休闲生态空间，增加休闲生态空间就会改变周边耕地的结构，耕地以及耕地附着物从传统的粮油蔬菜以及依附于粮油蔬菜的家禽家畜养殖转变为服务于城市人口不断扩大的景观需求、休闲需求、游憩需求等。２０１７年全国有２８亿人次体验休闲农业、乡村旅游，由此产生的乡村营收达到７０００亿元。？特大城市近郊农业的功能更侧重于满足城市人口需求的生态功能（产品与价值服务同步）、乡村文化传承和保护功能、乡村劳动就业与体验功能、农产品生产功能。耕地附着物从一年两熟三熟多茬耕种农作物转变为多年生木本植物（如园林、园艺、花卉）以及湿地池塘等。①〔美〕威廉？克罗农：《土地的变迁一新英格兰的印第安人、殖民者和生态》，鲁奇、赵欣华译，中国环境科学出版社，２０１２，第ｘｉ页。②董峻：《农业农村部部长韩长陚接受人民日报和新华社专访谈当前农业农村发展情况》，凤凰网，ｈｔｔｐ：／／ｗｅｍｅｄｉａ．ｉｆｅｎｇ．ｃｏｍ／８０３２６６６４／ｗｅｍｅｄｉａ．ｓｈｔｍｌ，最后访问日期：２０１８年１２月３１日。１０８大城市近郊耕地利用形态变迀与驱动力探析？一耕地生态景观立体化耕地？，在我国的土地利用分类中，是指种植农作物的土地，包括开荒地、休闲地、轮歇地、草田轮作地，一般分为灌溉水田、望天田、水浇地、旱地、菜地等。因此，成都平原耕地是典型的灌溉水田，依靠都江堰水利工程获得稳定的灌溉，以种植农作物为主的农地类型。据２０１５年统计，成都市耕地面积为４２３３８公顷，农业总产值３７５１４２万元，单位耕地面积农业总产值为８．８６万元／公顷。进一步细分，成都市２０１５年单位耕地面积稻谷产量为３４．１８吨／公顷（２．２８吨／亩），单位耕地面积小麦产量为６．７吨／公顷（４４７公斤／亩），单位耕地面积油菜籽产量为５．７８吨／公顷（３８５公斤／亩）。？从数据来看，成都市单位耕地面积的稻谷、小麦、油菜等作物的产量高、耕地质量好。耕地主要农作物播种面积、产量均未发生大的变化和调整，但从实地调査来看，成都市各区（市、县）的耕地园林化现象广泛存在，无论成温邛髙速公路两侧还是成灌高速公路以及成青快速通道两侧，均难见成片的稻田、麦田以及油菜地，耕地附着物更多是各类园林树木、花卉。原本应该长在山上、丘陵、河滩等地的树木，逐渐开始生长在平原耕地上；原本种植水稻、小麦、油菜的成片耕地，生长着各种名贵花卉、树种。２０世纪９０年代中后期，四川省的林业概念曾视树木为“绿色银行”，树木的生长如同将零钱存人银行的“零存整取”一样，８￣１０年后伐木销售可获得丰厚的收益，可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以此鼓励农户荒山造林绿化增收。现在的“绿色银行”已不再是林业木材收人之义，而是体现树的观赏价值和市场交易价值。城市快速发展、城市居民收人水平提升以及环境需求增强，基础设施建设的城镇绿化、园区绿化、小区绿化、道路绿化等需要大量的景观树和绿化树，观赏树种、园林树种等需求激增，城①耕地还包括以种植农作物为主间有零星果树、桑树或其他树木的土地和耕种３年以上的滩地和海涂。②资料来源：根据《成都市２０１６年统计年鉴》计算得出。１０９？西部发展研究２０１９年第１期总第１１期市近郊耕地成为大树进城的中转站、景观树的培育场，各种为满足城市绿化、道路绿化需求的景观树被不断地种植在城市近郊耕地上，原本种植农作物（水稻、小麦、油菜以及蔬菜）的耕地逐渐转变为种植树木、花卉的园地。以成都市为例，成都市绕城高速？与第二绕城高速？之间的环状区域，面积大约３３８５平方公里（占成都市行政区域面积的２３．２％？），是成都平原优质耕地资源集中分布区。仅以该区域内成温邛高速公路两侧、成青快速通道两侧、光华大道两侧为例，视野范围内已难见成片的传统耕地作物（冬春蔬菜小麦，夏秋稻田风光），纵横交错的道路森林廊道、河流森林廊道、聚落生态廊道等代替了单一的农田景观，呈现退田还林（还园）的形态。“田”被“园”取代，农作物被大树、景观树、园艺花卉等取代，显然是“园”的价值高于“田”的价值，或者说“田”的市场价值低于“园”的市场价值。成温邛高速往西２０公里的金马河与羊马河之间，位于成都绕城髙速与第二绕城髙速之间，偏靠第二绕城高速一侧，土地肥沃平坦、旱涝保收，是都江堰灌区的核心区，为崇州市与温江区的跨界区域。２０年前，这里的耕地全是水稻、小麦、油菜，林盘四周是蔬菜，林盘内的庭院养猪、鸡、鸭、鹅，农户过着一种自给或半自给的恬静而清贫的生活。那个时期，林盘是最独特的生态系统，林盘成为农户现金收人的重要来源，农户出售的肥猪（猪仔）、禽类禽蛋、蔬菜等无不来自林盘。农闲之时，男女劳动力大多在金马河和羊马河采砂石挣苦力钱，或者做运输工作补贴家用，老人和孩子则忙于庭院林盘活动。１〇年前，种植水稻、小麦、油菜的耕地逐渐被桂花树、银杏树、香水楠木、黄角兰、楠木以及各种苗圃替代，散居林盘开始减少，富裕起来的农户开始逐渐搬迁到乡村公路两侧，马路聚落增多并逐渐连成一个个马路聚落群，农田生态结构从季节性的、轮作的农作物逐步转变为常绿的、多年生的园林生态结构，耕地逐渐林地化、园林化①成都市绕城高速公路全长８５公里。②成都第二绕城高速公路全长２２３公里，将青白江区、金堂县、龙泉驿区、双流区、新津县、崇州市、温江区、郫都区、新都区、彭州市、广汉市、简阳市等１２个县市区串联起来。③包括简阳市在内，成都市行政区域面积为１４６０５平方公里。１１０大城市近郊耕地利用形态变迁与驱动力探析，和公园化，仅能偶尔窥见一两块被传统庄稼覆盖的耕地。居住在农村的人已不再是单一的农民，农村更多表现为一种居住地。以农民为职业的农村人，大多为上了年纪的高龄劳动力或者老人。羊马镇的ＣＺＣ只有不到百亩零碎耕地，分布在各种园林苗圃之间，种地的都是老人（或者带孙辈的５０岁以上的女性），他们冬季以种植蔬菜和大蒜为主，春夏之交种烟叶（种烟叶家庭多有人吸叶子烟），烟地内套种莴笋，烟叶之后种水稻，也有冬春种小麦和油菜的人，种植面积不大，几分地或几亩地。这里的农村人生活方式城市化，吃的（大米、蔬菜、肉类、禽蛋）、用的、穿的全部通过购买而得，田里能提供的产品仅仅是树木、盆景、花卉等，偶尔有少许人家在园地里套种一些蔬菜自食。这片肥沃、耕作层厚、灌溉好的耕地，向来就是水稻、油菜、小麦以及各种蔬菜的最佳种植区，为什么短短２０年时间就完全演变成园林园艺用地？是什么原因让麦浪飘香、稻田蛙声一片的农耕田园景色被园林园地景观所取代？二房前屋后（宅基地）几棵树以前，人们对大树的利用是砍伐取材建房和制作家具，枝丫则是最好的薪柴；现在，人们对大树的利用是取其观赏性、美学性、生态性、景观性，用大树绿化、美化、优化生态景观，树形越好价值越髙。一棵棵树形好的大树从乡村移栽到城市公园、居民小区、湖滨、街道、机关大院、景观大道，围绕大树进城以及城市绿化而演变发展的乡村园林产业及其相关附属产业，如挖树、吊装、运输、草绳制作等不断发展。树的市场价格随绿化景观市场需求的起伏而变动，生产者（种树人）、中间商、景观运营商各取所需，种树、卖树成为成都近郊乡村人口重要的现金收人来源。房前屋后种树，是川西林盘的特色，夏天纳凉，冬天挡风，还可出售换现金。案例１，大叶楠木１０年树龄８００元。在距离金马河直线１公里和距离羊马河直线不足１公里的某个宅基地院墙边（屋后），生长着一棵树龄１０年的大叶楠木（老农口中的假楠木），一位年近六旬的男性边抽叶子烟、边挖开树周围的泥土，把这棵树挖起来并用尼龙包装袋兜住树根底部泥１１１？西部发展研究２０１９年第１期总第１１期土、用草绳缠住树干（防止运输途中的损伤）共耗费１５０元的人工费（由买树方支付），耗时大约５个小时。挖好的树需用小吊车吊装，吊装费用在１５０元左右（由买树方支付）。据悉，树的成交价为８００元（买树人支付给卖树人的价格，树蔸自带８００公斤泥土）。这样算来，买方共支付１１００元。这棵树，最终流向哪里，买方不愿说，卖方不知晓。从树木的大小和树形推测，这棵树极有可能流向某绿化工地，因为树的胸径已经在１８厘米以上，当然也有可能移栽到买方自己经营的园子里。这棵树栽种在农户厨房院墙外１米的地方，树苗成本１０元左右，维护成本是每年年末在树的周围堆放一些农家肥（包括草木灰），树的生长靠根系汲取成都平原肥沃耕地的养分，幼树静静地生长，１０年后胸径１８厘米、枝繁叶茂，为主人带来一定回报，按照每年１０元成本测算，这棵树每年的静态生长收益为７０元，是大自然对土地经营者的无私馈赠。案例２，树龄１５年的银杏树。这棵银杏树与案例１的大叶楠木相距不到５０米，两家互为邻里。据悉，这棵银杏树是建房次年栽植在庭院围墙之内的，一共有３棵银杏树，其中两棵因距离住房太近，树形不好，未出售，而距离房屋相对较远的这棵银杏树因树形好、胸径２０厘米以上，以１５００元（含一车泥土，１．５吨左右？）成交，挖树的人工费（含塑料编织毯和草绳费？）约２００元，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