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抄]老子:颠倒的世界和扭曲的哲学(《风流去》鲍鹏山)是的,对于有些人来说,人类集体的经历和创痛不外乎也就是他最个性的感性体验,老子正是这类超常人中的一个,面对着“上疆场,彼此弯弓月,流遍了,郊原血”的历史学和,她怎嫩部优美少年变为鸡皮“老子”,并在他额头上深深浅浅密布的皱纹中,埋下与阴谋、与冷酷甚至于残忍难分难解的智慧?看多了罪恶,不是与世同浊,心肠随之冷酷,便是脱胎换骨,超凡入化,蜕化出一颗大慈大悲的心灵。在我走进血红的夕阳之前,我留下这五千言的零乱缄言,在实际的废墟中如泼散的弹子。愿你们仔细的收捡,当一切都已堕落,一切都已不可为,你们就去玩弹子。(注:此段实际出自《老子出关》一文,是鲍鹏山假托老子口吻所写。)冷眼看世界的乱哄哄,热闹闹,终于看破其机关,于是来了个全盘否定。所以老子说“圣人之治”应该是“虚其心而实其腹,弱其志而强其骨”。这个“虚心”是指“无欲”之心,这个“志”也是“欲望”的同义语。这当然是“愚民政策”,而且是很阴险的愚民政策。不过,就我的观察,中国历代的统治者却连这点也做不到。何以故?因为他们虽则想尽办法虚人民之心,弱人民之志,或者进行奴化教育——钱钟书先生就说过,古代的愚民政策是让人民不受教育,现代的愚民政策是让人民只受一种教育——但他们是决不能忍受让人民“实其腹”、“强其骨”的。在专制的社会里出现过并且还会出现伟大的思想家,但绝不会出现思想活跃的大众。所以,思想家天擦的思想火花只能在小范围内悄悄的传播,并自生自灭,而用不能以其光辉照亮社会的一般生活。(注:此段为鲍鹏山引用英国穆勒的《论自由》中的观点。)在他(指老子)看来,人类道德是一个逐渐堕落的过程,人类历史是一个衰退的过程而不是发展的过程,而人类在历史长河中的文化“创造”,只不过是对堕落人性的被动适应,甚至是对其的取媚。是否可以这样说,和时代拉开一定的距离往往是产生真正思想家的前提之一。于是并进的往往是机会主义者,思想家不惊不是机会主义者,思想亦不是机会。超前的思想家发现现世的所缺,恋后的思想家发现现世的所失。他们共同发现时代之缺失,之不完美,并从而对之进行批判。惟其批判,才是文化。文化的本质使命即是批判。好荒谬的建议!好狂悖的言论!但,好大的胆子!好伟大的批判勇气!(注:此为鲍鹏山对老子“小国寡民”的理想社会的评价。)老子之言亦不纯一,戒多言而时有愤辞,尚无为而仍欲治天下。其不为者,以欲无不为也。(注:此为鲍鹏山引鲁迅《汉文学史纲要》中的语段。)不敢为天下先,是从险恶的政治和社会环境中滋生出来的充满毒素的智慧呢。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在中国的文化传统中,得志者往往是小人,成功者往往是庸人这种反常却又普遍的现象呢。人生哲学一般包含两个内容:首先是对生存状态的研究与描述,然后才是在此生存状态的基础上提出相应的生存态度或生存对策。这里,显然,起决定作用的乃是生存状态。对老子哲学,我们应侧重研究他所描述的生存状态,看他所描述的我们这个民族的生存状态是多么可怕。什么样的血没流过?什么样的阴谋没有被制造过?什么样的悲剧、闹剧没有上演过?什么样的纯洁没被玷污过?什么样的正义与良心没有被扼杀过?什么样的邪恶于残忍没有猖獗过?什么样的友情没有被利用过?什么样的信义没有被出卖过?什么样的承诺没有被否认过?——老子熟读历史,他的心早就冷了。他知道丑恶是用什么掩盖着,真善美是用什么名义去扼杀的。颠倒的世界扭曲了思想家的心灵,也扭曲了他的哲学。智慧有两种,世俗的智慧与理性的智慧。中国式的精明的商人,反复无常的政客,以及生活中无处不在的智商极高的小人,拥有的是世俗的智慧;迂腐的孔子、苏格拉底等人拥有的是理性的智慧。这两种人往往格格不入……而老子却是这两种智慧兼而有之了。是啊,身处不完美的社会,光有理性智慧固然能明哲,但没有世俗智慧又何以保身?一句话,有专制,必有老子的思想。正如有专制,必然导致全社会的变态。所以,与其批判老子提倡一种不健康的人生哲学,不如批判老子所描述的那种不健康的生存环境与文化传统;与其喋喋不休的提倡一种“正确”的生活态度,不如先想法建立一种正当的社会秩序。我曾认为《老子》一书处于阴阳家的思想,我曾写过一篇文章,认为老子的哲学经验往往取自于古代的房中术。……我们知道。古代阴阳家本来就把男女交合谓之“采战”的,且明清之际的通俗话本,哥哥那是直接称之为“交战”。而战之结果却正如老子所言,“柔胜刚”。思想家本身内心就极寂寞,而哲学一旦被现实拒绝,其寂寞就不可名状。这真是长歌当哭,涕和泪流。但这哭,并不是悲痛,而是感动,为自己感动,为寂寞感动,为无所不在的地主宰我们的道而感动。这是独自一人领悟世界的真谛,独自一人窥见世界本质之后的激动与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