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之学“图”“书”之学所谓“图”“书”,主要指“河图”与“洛书”,是当时宋人附会前人《易》注而发明出来的易图。这些易图又被后人互相附会、发明,愈演愈繁。自宋至清,绵延八百年之久,易图据说达到数千种之多,形成宋、元、明、清四代人讲《易》的一支新学派,被称之谓“‘图’‘书’之学”。“图”“书”之学至宋太平兴国年间,据说由道士陈抟传“河图”、“洛书”、“先天图”等。这些奇妙复杂的图形不知陈抟得于何人,据黄宗羲《易学象数论》卷一介绍,陈抟传种放,种放传李溉,李溉传许坚,许坚传范谔昌,范谔昌传刘牧,刘牧据“河图”、“洛书”著《易数钩隐图》,其图才为一般读书人所知。“图”“书”之学朱熹撰《周易本义》,又将“河图”、“洛书”并“伏羲八卦次序”、“伏羲八卦方位”、“伏羲六十四卦次序”、“伏羲六十四卦方位”、“文王八卦次序”、“文王八卦方位”、“文王六十四卦卦变”共九图列于《周易本义》。河图洛书伏羲八卦次序伏羲八卦方位伏羲六十四卦次序伏羲六十四卦方位文王八卦次序文王八卦方位“图”“书”之学宋人“河图”中五十五个黑白圆圈的分布,恐怕受启于《系辞》。《系辞》说:“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数二十有五,地数三十。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此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图”“书”之学《汉书·律历志》说:“天以一生水,地以二生火,天以三生木,地以四生金,天以五生土,五胜相乘,以生小周。”《易纬·乾坤凿度》说:“天本一而立,一为数源,地配生六,成天地之数,合而成性。天三地八,天七地二,天五地十,天九地四,运五行,先水次木生火,次土及金。木,仁;火,礼;土,信;水,智;金,义。又《万名经》曰:‘水土兼智信,木火兼仁惠,五事天性,训成人伦。’”“图”“书”之学据张惠言《周易郑氏注》卷下引郑玄注《系辞》说:“天一生水于北,地二生火于南,天三生木于东,地四生金于西,天五生土于中……地六成水于北,与天一并;天七成火于南,与地二并;地八成木于东,与天三并;天九成金于西,与地四并;地十成土于中,与天五并也。”虞翻亦有此说。“图”“书”之学绘成“洛书”的四十五个黑白圆圈,有一个明显的特点:此图无论纵着横着及斜着数去,其黑白圆圈之合,皆为十五。而且,代表地数的黑圈全在四个角上。《周易本义·图说》总结该图的特点说:“‘洛书’盖取龟象,故其数载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图”“书”之学按之《易纬·乾凿度》:“《易》一阴一阳合而为十五之谓道。阳变七之九,阴变八之六,亦合于十五。”“故太一取其数,以行九宫,四正四维,皆合于十五。”“图”“书”之学巽四离九坤二震三中五兑七艮八坎一乾六“图”“书”之学胡渭依郑玄注文而做成的此图,明白地向我们揭示出宋人“洛书”四十五个黑白圆圈的出处。所谓“洛书盖取龟象”,无非是“载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是袭《乾凿度》中郑玄这段注文而造出的。“图”“书”之学考《旧唐书·礼仪志四》:“天宝三年,有术士苏嘉庆上言请于京东朝日坛东置九宫贵神坛……东南曰招摇,正东曰轩辕,东北曰太阴,正南曰天一,中央曰天符,正北曰太一,西南曰摄提,正西曰咸池,西北曰青龙,五为中,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上,六八为下……”“图”“书”之学此一段文字,足以作宋人“洛书”乃袭前人“九宫”说而出之铁证,亦“太乙九宫占盘”唐时仍有传授的确证。故《周易折中》引朱熹之说,指出:“但当日诸儒既失其传,而方外之流,阴相付授,以为丹灶之术,至希夷、康节,乃反之于《易》,而后其说始得复明于世。”此说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宋明《易》学根据今人邱汉生考证,所有著名理学家,如程颐、陆象山、朱熹等,都为《周易》作过传注。由这点看,统治中国思想界达七百多年之久的宋、明理学,其源头之一,亦有宋人对易理的阐述与发挥。邱先生认为理学的一些范畴,如“道”,“无极”,“太极”,“阴阳”,“五行”,“动静”,“性命”,“善恶”,“德”,“仁、义、礼、智、信”,“主静”,“鬼神”,“死生”,“无思”,“无为”,“无欲”,“中”,“顺”等等,有的就出自宋人对《周易》的传注,特别是对《周易》一书中“十翼”的传注。宋初的三位新儒学的先锋周敦颐,字茂叔,号濂溪。湖南道县人。幼孤,由舅父教养成人。屡任官职。当他出任南安时,二程的父亲程珦非常赏识他,命二程向他学习。他和二程之间的关系,据吕希哲的看法,认为二程的思想和濂溪无关,但据朱熹的看法,却认为二程思想出自濂溪。关于这一争论,值得我们注意的是,程伊川很少推崇濂溪,这是事实。原因可能是濂溪的太极图说道家的色彩太浓。可是程明道却屡次明言自己受学于濂溪,对濂溪的人格修养赞叹备至。至于朱子的拉拢二程和濂溪之间的关系,原因是朱子自己的思想便与濂溪的太极图说有关。从无极到主静以立人极宋初的三位新儒学的先锋“太极图说”本是针对“太极图”的解说,濂溪只借用了图表,而采取顺承的方式,顺着宇宙发生的次序,而要立人极。所以道教无极图的重点在上一截的无极,而濂溪太极图说的重点乃在下一截的立人极。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出濂溪的苦心乃是要把道教的无极图转变成儒家的太极图。虽然他在解说上仍然袭用了无极两字,但他的真正目的却是由主静以立人极。宋明《易》学正如王弼把注《周易》当成阐发自己玄学思想的工具一样,程颐也以此作为发挥自己理学思想的工具。在程氏《易传》中,《周易》的“象”出自“理”,“理”能“遍理天地之道”。宋明《易》学如他注《乾》卦初九爻“潜龙勿用”说:“理,无形也,故假象以显义。”注《系辞》“天尊地卑,乾坤定矣”一句,说:“事有理,物有形也……有理而后有象,成位在乎中也。”接下去注“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说:“‘弥’,遍也。‘纶’,理也……‘弥纶’,遍理也。”宋明《易》学在程氏《易传》中,“理”不但是《周易》象数、阴阳的根源,也是天地万物的根源。他注《系辞》“生生之谓易”说:“老子亦言‘三生万物’,此是‘生生之谓易’。理自然如此,维天之命,于穆不已,自是理。”诚夫人不能自安于贫贱之素,则其进也,乃贪躁而动,求去乎贫践耳,非欲有为也。既得其进,骄溢必矣,故往则有咎。贤者则安履其素,其处也乐,其进也将有为也,故得其进,则有为而无不善,乃守其素履者也。敬古之圣人,居天下之尊,明足以照,刚足以决,势足以专。然而未尝不尽天下之议,虽刍荛之微必取,乃其所以为圣也,履帝位而光明者也。若自任刚明,决行不顾,虽使得正,亦危道也,可固守乎?有刚明之才,苟专自任,犹为危道,况刚明不足者乎?宋明《易》学程颐把这个“理”放进他的《易传》之后,也确实做到了“而就上充长之”,不断发挥这个具有精神性本体意义的“理”,作为解说《周易》论据的出发点,使一部《易传》在某种程度上,成为程颐的理学著作。宋明《易》学张载《易说·下》对《系辞》中“弥纶天地之道”的解释,与程颐截然不同。他说:“此语必夫子所造。弥者,弥缝补缀之义。纶者,往来经营之义……此则归于人事。”“圣人与人撰出一法律之书,使人知所向避,《易》之义也。”宋明《易》学面对当时影响很大的韩、孔之说,张载提出了自己“天惟运动一气,鼓万物而生,无心以恤物”的观点,(《易说·下·系辞注》)认为气是构成万物的共同物质实体,这在宋人中是极为难能可贵的。邵雍邵雍,字尧夫,号康节,河北范阳人,他家世清苦,终身未仕。在年轻时,曾遇李之才,承受图书先天象数之学,这是他一生为学的基础。他晚年住在洛阳与司马光往来,同时又和两程相交。他的重要著作有《皇极经世》。“日经天之元,月经天之会,星经天之运,辰经天之世。”(皇极经世·观物内篇)这是说元当日,会当月,运当星,世当辰。十二会为一元,这象征一年有十二个月;三十运为一会,这象征一月有三十日;十二世为一运,这象征一日有十二个时辰。所以一元统十二会,一会有三十运,也就是一元统三百六十运。而一运有十二世,因此一元也就统四千三百二十世。康节基于这个时间的数字表再推衍下去,也就是以十二与三十交相为用。于是一世有三十年,所以一元就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年。这是一元的始终,是天地的一个开合。元、会、运、世天地体用之数“天有四时,一时四月,一月四十日。四四十六而各去其一,是以一时三月,一月三十日也。四时体数也,三月、三十日用数也,体数具四而其一常不用也。”体者八变,用者六变。是以八卦之象不易者四,反易者二,以六卦变而成八也。重卦之象不易者八,反易者二十八,以三十六变而成六十四也。故爻止於六,卦尽於八,策穷於三十六,而重卦即於六十四也。邵雍之“理”据说他这种以元会运世的算法是根据唐僧一术所作的大衍历而来,因此他这种方法可能受到印度历法的影响。又据说他对世界生灭的看法是受到宗密引俱舍论讲世界之成住坏空的影响。事实上,康节生在佛学思想鼎盛之后,受佛学影响也是必然的。不过我们要注意的是康节在这套庞大的体系中所装的内容,既不是道家的无,也不是佛家的空,而是儒家的理。他一方面放开去说宇宙万物阴阳消长之理;另一方面又收归来讲圣人治世大中至正之理。邵雍之“理”虽然就整个宇宙来看人也是物,但就其性能功用来说,人是物中的最特出者;虽然圣人也是人,但就其德行功业来说,圣人又是人中的最特出者。康节把圣人和人都放在物的行列中,这并不是把人拉下来和物同流,而是扩大了人的范围,使人可以下通于物,而上达于圣人。由于人能够下通于物,所以人和物的交感有更深厚的基础。邵雍之“理”他一面说“以一心观万心”,一面又说“非观之以心,而观之以理”。在表面上好像不一致,事实上,他所谓“以一心观万心”,并非以私心成见观万物,而是用心之中理以观万物之理。所以观心和观物所观的都是理。综观康节的这套天人之学,他是放开去讲宇宙阴阳消长之理,然后又收归来讲心中观物之理。这也就是他之所以为新儒家。不过他对理字的概念,只是点出而已,并未作理论性的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