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老人的改革开放观——张大爷的口述史第一部分:引北京的雾霾依旧不减,不过据说相比南京要好了许多。当我们走近疗养院的时候,看见左胸前带着白花一拨人从门口走了出来,一个个表情凝重,门口处漆黑的灵车,似乎也在叙述者一段不寻常故事的落幕。临终关怀医院,首先就让我们的心情压抑到了极点。我们是来做志愿者的,陪老人们聊聊天、谈谈心。走进病房,我轻声问那位正在打扫卫生的大姐,“我们是来陪老大爷们聊天的,您知道哪位比较合适么?”,话音刚落,就看见右前方靠近窗口的病床上的老大爷急忙向我举手示意,我快步走了过去,握住了老大爷的手,“大爷您好,我是北京的一个大学生,正好周末没事,过来陪您聊聊天,您怎么称呼?”“叫我老张就行……”第二部分:口述正文张大爷年轻的时候是怀柔区一家电厂的工人,从十几岁的时候就参加工作,此后一直到退休,都在电厂工作。回忆起年轻的岁月,他更多地是想起文革的那段黑暗的时期,“那个时候,人心惶惶的啊,老老实实的人都不一定能置身事外,反而是那些机灵的、活泼的分子拿到了不少的好处。”邓小平同志上台之后,终止了文化大革命,继而的改革开放,真正实现了中国命运的转折。张大爷所在的电厂,在文革中也冲击严重,改革开放之后,国际先进的思想和技术陆陆续续地流进中国,从之前依靠“老苏”提供援助,到自给自足,实现“机器的功率都能到100多千瓦”(应该是100MW,即十万千瓦)。改革开放后,中国科学技术能力的突飞猛进,还是给张大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的,“之后的北京,可以说真的是一天一个样,和以前大不一样咯”。七八年以后,电厂的日子好过了,张大爷的日子也好过了,住着单位分给的楼房,每天规律的上班下班,似乎没有什么比平平淡淡更让人幸福的了。“其实咱就是太老实了,太容易满足了,要是刚一放开的时候就下海去,说不定咱也是个富翁了现在。”张大爷不忘操着一口地道的北京腔说笑着。改革开放初期,张大爷身边的亲戚、朋友,一大波人都选择了下海经商,张大爷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犹豫、摇摆之后,还是过段选择了继续留在北京过活。刚经历了一段暗黑无边的岁月,盼来了来之不易的光明,张大爷的心里早就知足了,哪里还敢想着下海经商,“再受折磨”。不过他心里似乎也有着些许的遗憾,“或许如果当初真的下海去了,趁年轻多走走多看看,不一定成什么百万富翁,最起码人生经历肯定要完整些。”提起现在的生活,张大爷最大的感慨是“我们比以前强多了”。“以前哪敢跟日本谈领土问题,现在啥都敢要了”。似乎他很少谈及自己的私人生活,更多地是交流了一些对中国大环境的看法,而由于特殊环境的限制,也不便过多涉及私人话题,但是从话语间依旧可以读出张大爷对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崛起的一种欣慰和自豪。“别看现在什么黄岩岛、钓鱼岛还存在问题,中国敢提出(这个领土问题)来,就是不小的进步。”在张大爷眼里,改革开放是拯救了整个中国的转折点,虽然他总是强调,自己的生活变化不大,但整个社会整体的进步是十分明显的,“最起码生活方便了许多、时尚了许多”。但是他还认为,收益最大的还是原来的那些“富人”,“富人更富了,穷人更穷了,只不过总体生活质量提高了”。张大爷没有过多的怨天尤人,改革开放之后,中国人民的整体生活质量变好了,这就够了。至于富人是否更富了,穷人是否更穷了,那根本上还是个人问题,整体的大环境帮不了根本的东西。“再等等,等个十年二十年,中国肯定能解决领土问题,让他们那些小国小家再瞎嚷嚷。”说完之后他笑了,我也笑了。可以真实的感受到,改革开放的伟大成就,不仅仅改善了张大爷的生活,更带给了他对未来的信心。聊天的话题天马行空,“中国不能永远一个政党”。张大爷评论起了“党国大事”。在一些党政问题上,他还是有着自己的一些看法的。他一直认为,现在总是等额选举国家领导人,这不是“真的民主”,“应该像美国那样来个大选”。最近几十年,中国的经济发展迅速,国际地位和影响力稳步提升,综合实力突飞猛进,毫无疑问是中国共产党带给中国的伟大成就,但是一种模式只能适应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现在的中国不同以往,不能持续搞一党专政了”。他承认中国共产党在建立新中国以及改革开放的伟大成就中做出的贡献,但也认为未来的中国应该换一种执政模式,“不能像以前那样了”。“其实,中国的好多问题都是(因为)人口太多了(引起的)”。张大爷的印象里,以前的中国,党怎么说,人民的就怎么做;现在的中国,根本做不到这一点,你要做通所有人的工作,至少大部分人的工作,让他们满意,给他们好处。改革开放之后,人们的生活好起来了,“他们满意了,所以说你的好”。而媒体的力量,是张大爷最为叹服的。现在的社会“更透明了”,“媒体的力量更可怕了”,他认为当代媒体的透明性和公开性,对执政党起到了很好的监督作用,“将来搞了多党制”,“你不给老百姓好好做事,媒体一曝光,他不选你”。张大爷的谈话天马行空,不过字里行间却能深切感受到对现有物质生活的改善的认同。然而,为了避免勾起老人不愉快的回忆,一直没有谈及老人的私人生活,不过心理上讲,谁愿意在可以安享晚年的时候孤独地躺在“临终关怀医院“呢,多么讽刺的字眼。物质生活极大的改善了,精神世界却不敢谈及,也是一种可悲啊!第三部分:思考与分析当我们历数改革开放以来的诸多成就时,几乎想要什么经济数据就有什么经济数据,GDP年增长率多少、进出口贸易额多少、人均收入提高多少等等。不可否认,1978年以来我们取得了巨大的经济进步,作为“决定上层建筑的基础”,经济实力毋庸置疑地是一个国家和社会的根本,几十年来国家大力发展经济建设成果显著,诸多领域都有突破和增长,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我不否认物质生活的改善极大地提高了人民的生活水平,但事实却是,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同时,飞速发展的经济,要产生多大的道德代价?或许我们不了解张大爷的故事,但是老人本身却也折射出了这个“飞奔”的社会下存在的诸多道德问题。为什么一位本应由儿女照料、赡养的老人要独自一人躺在这里等待那一刻的到来?为什么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一直感慨富人更富,穷人更穷?在中国改革开放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之下,却埋藏着一种沉重的道德危机——中国改革开放进程中付出的沉重到的代价。极端个人主义和拜金主义。市场经济把个体与社会独立开来,每一个经济主体作为一个“经济人”,即受市场经济竞争规律所逼迫,又受市场经济追求最大限度的利润的本性驱使。于是,极端个人主义和拜金主义等道德堕落的现象滋生。当一切以经济为最终目标时,其他任何妨碍经济发展和利益获取的,都将成为障碍和敌人,道德锁链的约束在“社会大发展”的环境下显得愈加脆弱。马克思那段著名的论述:“如果有10%的利润,资本就会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资本就能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资本就会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以上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去冒绞首的危险。”(《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7卷第258页)从一个侧面说明,一切以利益为根本出发点的社会和个人是有多么的极端和恐怖。腐败。在拜金主义和极端个人主义的引导和驱使下,政治领域的政治腐败至今以相当严重。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新一届的领导集体,正大刀阔斧的做着手术,诸多高官纷纷落马,反腐打击成果显著。然而,成果是值得欣慰的,事情是值得反思的。腐败如此之大,蛀虫如此之多,涉及领域如此之广,形式如此之繁,从一个侧面说明了当前反腐工作的必要性和紧迫性。“经济腐败”、权色交易的“生活腐败”、权权交易的“吏治腐败”、和官僚主义的“工作作风腐败”,都严重削弱了党的创造力、凝聚力和战斗力,严重损害了人民大众的根本利益。张大爷耄耋之年大发感慨:“富人更富,穷人更穷”,“整体的生活是好过了,我们这种底层的人拿到的好处不多”。要真真正正能够将改革开放的丰硕成果惠及底层人民,打击腐败势在必行。道德防线的溃败。从建国之初的计划经济走向改革开放的市场经济,理想的道德主义也走向了现实主义。传统的道德观念被冲击破碎,现代的道德构架尚未形成,人们陷入了道德迷谷。经济指标的发展要求和期望,严重转移了理想的道德主义的关注度,造成了社会道德崇尚的严重萎缩。在追求终极经济目标的利益驱动下,不仅难以保证人们一定严守道德锁链的约束,甚至以冲击道德防线为手段截取利益。一个典型的例子是:彭宇案。婚姻困惑。作为社会的细胞,婚姻家庭在人们的教育成长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在用于世界1/5的人口的中国,良好的家庭婚姻环境,对于整个社会的和谐发展不可或缺。改革开放以来,在婚姻家庭道德建设取得长足进步的同时,婚姻家庭的道德困惑也日趋严重,利益婚姻呈现增长势头、青少年早恋人流相当严重、离婚率与单亲家庭不断增长、包二奶养情妇到处流行、弃养父母老人日益增多、为利益争斗家人反目成仇不断上升、家庭暴力问题严重、性病和嫖娼卖淫泛滥严重困扰婚姻家庭,等等。不可否认,改革开放是改变了中国命运的重要转折点,在此之后也取得了重要的发展成就,但与此同时却也有些轻视了经济发展以外的诸如精神文明、政治文明的发展。科学发展观不是仅用来喊一喊的,要真真正正落实的实际行动,要真正做到齐头并进,稳步发展。吾辈,任重而道远。附录一:访谈者基本信息姓名:张大爷性别:男出生年份:1944年出身地:北京市怀柔区现居住地:北京市朝阳区最终学历:不详现职业:无访谈时间:2013年12月7日附录二:访谈原始信息1.问:讲讲您年轻时候的故事吧,年轻的时候做什么工作的?年轻的时候在怀柔的一家电厂工作,主要生产火力发电机的,我在厂里负责电表维护。那个时候正值年轻啊,赶上文化大革命,日子很不好过的。那个时候,人心惶惶的啊,老老实实的人都不一定能置身事外,反而是那些机灵的、活泼的分子拿到了不少的好处,像咱们这种老实人,能自保就不错了。年轻的时候确实挺苦的啊。2.问: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是耳濡目染也能感受到当时那种黑暗的岁月,不过邓小平上台之后,马上扼制了这种活动,而且大胆改革开放,之后的生活应该好很多吧?恩,邓小平上台后确实结束了那种日子,而且也能亲眼(深刻体会)看到改革开放之后厂子里的一些变化,以前啊,我们的机器(制造)都是依靠老苏的援助,后来援助没了,一下子变得困难了,“两眼一抹黑啊”,改革开放之后就慢慢好多了,机器(的功率)都能到100多千瓦(应该是100MW,即十万千瓦)。而且你能明显地看见北京的变化,一天一个样,和以前大不一样咯,每天你就看道上的车,一天比一天多。3.问:就您个人来说,改革开放对您的影响大不大?影响其实还是有的,至少没有必要像以前那样担惊受怕了,生活的改善还是有限,(社会)整体的提高很大,个人的其实不多,还是那些胆子大的,心思活络的,一开放就下海去了,基本都发了。其实咱就是太老实了,太容易满足了,要是刚一开放的时候也下海去,说不定咱也是个富翁了现在。4.问:那您当初为什么没有趁机会下海去呢?太老实了,胆子小,岁数也大了,没有那股子冲劲了,拖家带口的好几口人指着你养活,你下海去了,那哪成啊。现在想想,或许啊,如果当初真的下海去了,趁年轻多走走多看看,不一定成什么百万富翁,最起码人生经历肯定要完整些,那现在也(就)能多给你说说我精彩的人生故事了。5.问:您刚才说(社会)整体的提高很大,具体都有哪些变化,您愿不愿意说说你的感觉?我们(国家)比以前强多了,最明显的,以前哪敢跟日本谈领土问题,现在啥都敢要了。别看咱们现在什么黄岩岛、钓鱼岛还存在问题,中国敢提出(这个领土问题)来,就是不小的进步。别看现在都吵吵着,再等等,等个十年二十年,中国肯定能解决领土问题,让他们那些小国小家再瞎嚷嚷。整体来说,生活确实便利了,时尚了,不过其实还是那些富人受益更多,富人更富了,穷人更穷了,不过是因为整体的进步显得不那么明显罢了。这也怨不得别人,大环境这样,想成富翁,最关键还是靠咱们个人么。6.问:那您认为,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有哪些做的不好的地方么?要说不好的,中国不能永远一个政党。你看咱们现在,提前五年、六年就定下来下一个主席是谁了,那哪行啊,咱也应该像美国一样,搞真的民主,应该像美国那样来个大选。建国的时候需要共产党挑大梁,先稳下来,现在的中国不同以往,不能持续搞一党专政了,不能像以前那样了。不过话说回来,其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