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值链视角下的“重复融资”

价值链视角下的“重复融资”作者：北京银行杭州分行王栋涛系天九湾贸易金融圈联合创始人日期：2015年6月26日在企业贸易价值链的不同环节上，均可能存在相应的资金缺口，因而需要银行向企业提供资金或信用支持，由此便形成了与企业价值活动密切相关的商业银行贸易融资链，它具体又包括预付货款融资、存货融资以及应收账款融资等。贸易融资下的重复融资，无论是在理论，还在实务界，均尚未形成对其定义的统一认识。本文所论述的重复融资，从贸易融资自偿性原理发出，定义为：对于同一价值流，在同一时点，如果存在两种或两种以上的融资，而这些融资的偿还，部分得不到自偿性支持，则构成重复融资。由于贸易本身具有流程性，因此企业的贸易价值链和商业银行的贸易融资链也具有流程性的特征（见图1）。当缺乏对价值链的有效监控时，这一特征就会为企业的重复融资留下作案空间。从已被曝光的各类风险事件来看，企业贸易价值链和商业银行贸易融资链的不同环节均有可能衍生出形式各异的重复融资操作手法。图1贸易价值链与贸易融资价值链一、预付货款类重复融资结构最简单的预付货款重复融资，就是企业利用同一份采购合同在不同银行开立多份银行承兑汇票。在单一价值链中，自偿性要求预付货款融资款项的终极偿还来源为销售回款；因此，在同一时点下，仅能有一项预付货款融资与其对应，如果同时存在多项预付货款融资，则其他预付货款融资的还款就失去了自偿性的保障，如此便构成了预付货款类重复融资。始于2011年的钢贸危机，频现重复融资身影，且交易结构更加复杂，交易手法更为隐蔽。其具体表现为预付货款类重复融资、“预付货款类+存货类”重复融资以及存货类重复融资这三种模式。其中预付货款类重复融资典型的操作方式是，钢贸商甲与其关联公司钢贸商乙利用从某钢厂采购来的钢材，通过几乎同时办理两笔开立银行承兑汇票业务，实现预付货款下的重复融资（见图2）。图2预付货款类重复融资在该操作方式下，首先是钢贸商甲、钢贸商甲的银行、钢厂与第三方仓库签订四方协议，约定钢贸商甲通过其银行为钢厂签发银行承兑汇票，用以结算钢贸商甲向钢厂采购钢材的货款，钢贸商甲需向其银行缴纳10％的银行承兑汇票保证金，钢厂则负责将钢材发往指定的仓库。在钢贸商甲向其银行结清银行承兑汇票票据款项之前，银行享有钢材的所有权，而仓库则应根据银行的指令放货。然后，根据钢贸商甲的申请，银行向钢厂出具了6个月银行承兑汇票，并指示钢厂将钢材发往指定的仓库。钢厂收到银行承兑汇票后，根据银行的指令，将钢材发往了指定的仓库。此时，钢贸商甲的关联企业钢贸商乙，以向钢贸商甲采购钢材为名，向托盘企业提出融资安排，在向其承诺于一定期限内回购该批钢材的前提下，托盘企业先行向钢贸商甲购入钢材，并由托盘企业的银行向钢贸商甲出具银行承兑汇票，同时约定采购钢材的所有权转让给托盘企业。之后，根据上述融资安排，在钢贸商乙向托盘企业支付20％保证金后，托盘企业向其银行申请，签发以钢贸商甲为收款人的6个月银行承兑汇票，用以购买钢贸商乙所需的钢材。而早在钢材采购入库完毕之后，钢贸商甲就已串通第三方仓库，以现款现货的方式，将这批钢材销售给最终买方。与前述同一份采购合同在不同银行开立多份银行承兑汇票的操作模式不同的是，该模式下的预付账款融资主体变为两家机构——钢贸商甲和其关联机构钢贸商乙。尽管看上去产生了两条价值链，但托盘企业在向钢贸商甲采购钢材时，由于四方协议已约定钢材的所有权被钢贸商甲的银行所掌控，因此钢贸商甲并不真正拥有对钢材的所有权，从而钢贸商乙的那条价值链实际上并不存在，托盘企业和其银行做出的预付货款融资——签发银行承兑汇票，后续不会产生任何价值流，更不用说产生融资对应的还款来源，即自偿性还款来源缺失。因此托盘企业在向钢贸商甲采购钢材时，向其签发银行承兑汇票便属于重复融资。从价值链的角度看，该案例中重复融资的产生主要有以下两方面的原因：一是钢贸商甲的银行在企业预付货款阶段提供了预付货款融资后，对价值链的后续生产和销售环节缺少有效的监控，导致对后续的存货和应收账款资产失去了控制，预先设置的存货监控机制也因此失灵；二是在钢贸商乙的银行提供预付货款融资时，其并没有考察通过转让而获取的物权的有效性和完整性，同时托盘企业及其银行也没有监控价值链的后续环节。事实上，如果钢贸商甲的银行、托盘企业及其融资银行中的任意一家机构能够对预付货款转变为存货这一阶段的价值流实施有效管控，比如对存货的占有、使用、收益、处分以及设定担保等进行有效管控，就不难识破这场预付货款重复融资的骗局。二、“预付货款类+存货类”重复融资此类模式是在预付货款类重复融资模式基础上的进一步演变。在上述案例中，如果钢贸商甲由于各种原因，没能将钢材销售给最终买家，就会形成库存货物。通过串通第三方仓库获得代表物权的仓单，钢贸商甲便可在其他银行获取存货质押融资，并将融资款项挪用至房地产等高收益业务。这样一来，唯一的融资还款来源——钢材销售回款，同时对应两项融资:在采购阶段由钢贸商甲的银行所提供的预付货款类融资，以及在采购后形成存货阶段由其他银行提供的存货质押融资，这样便构成了“预付货款类+存货类”重复融资。形成“预付货款类+存货类”重复融资的主要原因，一是贸易价值链和贸易融资链的脱链导致流程性被打破，企业通过存货质押融资所取得的资金本应用于归还预付货款融资，但由于这两段融资分属不同的银行办理，使得钢贸商甲获得了重复融资的机会；二是存货价值流管控缺失，在采购阶段提供了预付货款融资之后，对于预付货款资产转化而来的存货的占有、使用、收益、处分、设定担保等管控缺失；三是作为货物监管方的仓库违规出具仓单，帮助钢贸商甲获取存货质押贷款，构建“预付货款类+存货类”重复融资。三、存货类重复融资上述钢贸融资案例下，如果仓库能“配合”地更好些，或许就能出具多份虚假仓单，从而使得钢贸商甲实现在多家银行办理存货质押贷款，也许一女七嫁或八嫁都有可能，这就构成了存货类重复融资。从价值链的角度看，存货类重复融资的产生，究其缘由，主要是贸易价值链和贸易融资链脱链，使银行在发放存货融资后，对存货资产转化而成的应收账款资产或销售回款现金资产缺乏有效监控，如若提供存货质押融资的银行能够对其存货销售形成的应收账款或销售回款实施监控，就很容易辨识存货类重复融资把戏。四、“预付货款+应收账款类”重复融资同一价值链下，如果同时存在采购阶段的预付货款融资和销售阶段的应收账款融资，就会产生“预付货款+应收账款类”重复融资。鉴于贸易融资所具有的自偿性，融资的终极还款来源只能是来自该批货物的销售回款，因此，在同一价值链下，一项还款来源不可能同时对应预付货款融资和应收账款融资两项融资，这就必然会导致其中一项融资失去了偿还来源。例如，在出口项下的贸易融资中，有时会发生信用证下打包贷款在一家银行办理，而信用证下出口交单和出口押汇则由企业凭副本信用证在其他银行叙做的情况，这就会造成打包贷款这一预付货款融资和出口押汇这一应收账款融资同时存在，而在自偿性的要求下，这两者的还款来源同为信用证下收汇，显然其中一项融资即打包贷款，将无法以信用证下收汇来偿还，即预付货款融资打包贷款丧失自偿性。国内贸易融资中，也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即企业以甲银行出具的银行承兑汇票作为采购原料的结算方式，同时在因销售货物而收取下游买家签发的商业承兑汇票后，在乙银行办理商业承兑汇票贴现，再将贴现的款项挪作他用。显然，当销售回款被用于清偿在乙银行办理的应收账款融资时，甲银行出具的银行承兑汇票下的票据兑付，只能依靠该企业的自有资金，从而丧失了自偿性。从价值链的角度看，造成以上重复融资的原因，一是由于贸易价值链和贸易融资链脱链，导致应收账款融资所取得的资金本应用来归还预付货款融资，但由于两段融资分属不同的银行办理，使得贸易价值链和贸易融资链的管控缺失，从而产生重复融资的机会；二是由于存货价值流管控缺失，提供预付账款融资的银行未能有效控制预付账款融资后形成的存货资产，因而也就未能掌控存货资产所形成的应收账款及其回款，继而发生了后续应收账款融资资金被挪用的状况。五、应收账款类重复融资最为常见的应收账款类重复融资就是利用同一套出口合同、出口发票以及运输单据在不同银行多次叙做出口发票融资。根据贸易融资自偿性的要求，应收账款融资还款来源只能是销售回款；在同一价值链下，一项还款来源只能支持一笔应收账款融资，如同时对应多笔应收账款融资，必然使得其他应收账款融资的还款失去自偿来源，即形成应收账款类重复融资。实务中还可能出现应收账款质押融资和保理融资重叠的情形，即同一应收账款被同时质押和转让，形成应收账款类重复融资。从价值链的角度看，造成应收账款重复融资的原因：一是银行未能有效监控应收账款的回款路径，导致贸易价值链和贸易融资链脱链，其流程性被打破；二是存货价值流管控缺失,银行未能控制应收账款前端的存货资产，失去了对存货资产所形成的应收账款回款的有效掌控，因而未能避免后续应收账款重复融资的产生。六、多价值链下的重复融资当围绕同一物流存在两个或两个以上不同融资主体构成的复合价值链时，即会产生多价值链下的重复融资。一类典型的操作手法是利用进料深加工结转贸易达到暗度陈仓的目的（见图3）。图3多价值链下的重复融资在该操作方式下，首先是保税区甲公司通过A银行开立6个月远期信用证，向境外关联公司进口原料，再由境外关联公司通过信用证融资取得融资款项，以此向境外实际原料供应商支付原料货款，待境外实际原料供应商收到原料货款后，再将原料发运至保税区甲公司，然后保税区甲公司将原料加工成半成品，并转卖给保税区乙公司进行深加工，同时就销售半产品所形成的应收账款在AA银行办理6个月应收账款融资；在收到保税区甲公司交付的货物后，保税区乙公司便向B银行申请存货项下融资以支付货款，接下来保税区乙公司对半成品进行深加工，再将产成品销售给境外关联公司，并按其指示将货物发运给境外最终买家，同时就销售产成品而形成的应收账款于BB银行办理6个月应收账款融资，境外最终买家在收到保税区乙公司发运的货物后，将货款支付给境外关联公司，境外关联公司再将此款项转汇至保税区乙公司。不难看出，上述交易模式中同时存在三项重复融资：一是单一价值链下的甲公司在A银行办理的预付账款融资和在AA银行办理的应收账款融资，构成重复融资；二是乙公司在B银行办理的存货融资款项应作为甲公司应收账款融资的还款来源，但实际上却被甲公司挪用，两个价值链下的存货融资和应收账款融资构成了重复融资；三是单一价值链下的乙公司在B银行办理的存货融资和在BB银行办理的应收账款融资构成了重复融资。其中第二项重复融资是多价值链下所特有的现象，唯有系统地把控多价值链下的价值流关系，整合围绕同一物流而产生的多价值链，做到在同一家金融机构办理融资，才能一环扣一环，前链搭后链，才能防止重复融资在多条价值链中发生,避免多价值链下的脱链出险。此外，乙公司从境外关联公司收到回款的时间远早于乙公司在BB银行办理应收账款融资的融资到期日，这实质上是货物销售回款期限与银行融资期限不匹配而导致的期限错配，它为重复融资提供了充分的时间窗口，进一步加剧了银行叙做融资时所面临的信用风险。综上，无论是单一价值链，还是在多价值链下，对于同一价值流，在同一时点，存在两种或两种以上的融资，如果融资的偿还，丧失自偿性的保障，便会形成重复融资，构成银行贸易融资出险的重要来源。为避免出现重复融资，真正将贸易融资的自偿性落到实处，银行需要注意以下几个方面的问题。一是在单一价值链下把控贸易融资链的流程性。同一时点上，预付货款融资、存货融资以及应收账款融资这三项融资只能存在一项；同时，后一流程下的贸易融资款项必须用于偿还前一流程下的融资，否则就有可能发生脱链现象，导致重复融资的产生。二是在多价值链下把控贸易融资链的系统性。应厘清多价值链下的价值流关系，整合围绕同一物流而产生的多价值链，防止重复融资在不同价值链之间发生。三是提升对存货管控重要性的认识。在贸易价值流下，存货是预付账款和应收账款这两项价值流的衔接点，只有有效控制好存货这一价值流，才能为控制各类重复融资提供有力抓手。四是重视期限错配。银行应认识到，重复融资往往和期限错配一起被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