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非法移民对美国国家安全的影响

２０１２年６月江　南　社　会　学　院　学　报Ｊｕｎ．２０１２第１４卷第２期ＪＯＵＲＮＡＬＯＦＪＩＡＮＧＮＡＮＳＯＣＩＡＬ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Ｖｏｌ．１４Ｎｏ．２试论非法移民对美国国家安全的影响陈积敏（中共中央党校国际战略研究所，北京１０００９１）摘　要：　非法移民是非传统安全领域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同时也是国际社会所面临的一个共同问题。“９·１１”事件后，美国社会对于非法移民与国家安全的关注达到了新的高度。非法移民与美国国家安全之间存在一定的相关性，这可从社会安全、国土安全与文化安全三个维度来分析非法移民对美国国家安全所产生的影响。在一定程度上，非法移民问题使得美国的国家安全环境变得复杂化，成为美国国家安全一个不容忽视的挑战。但是，过分夸大非法移民问题对美国国家安全的影响也与客观事实不符。关键词：　美国；非法移民；国家安全中图分类号：Ｄ６３１／７１２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３－１０２６（２０１２）０２－００３２－０６　　非法移民是非传统安全领域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同时也是国际社会所面临的一个共同问题，尤其是在“９·１１”事件后，非法移民更是被视为对国家安全的一种威胁，这种观念在美国尤为盛行。从传统意义上来说，国家安全主要是从地缘政治与军事安全的角度来考察，包括国家主权、领土不受侵犯，政治经济制度不受颠覆等内容，属于“高级政治”（ｈｉｇｈｐｏｌｉｃｙ）的范畴。［１］然而，随着社会的发展以及国际政治环境的变化，国家安全的外延更加宽泛，除了政治、军事方面之外，还囊括了经济、社会、文化等层面的内容。“９·１１”事件之后，美国国家安全战略的核心目标是维护美国的国土安全，防范大范围恐怖袭击的发生。在这一战略的指引下，美国政府采取多种政策手段，以确保美国的国家安全，其中也包括加强对非法移民的控制和管理。那么，非法移民问题对美国国家安全是否构成了威胁？它们之间是否存在一种必然的逻辑关系？本文拟从社会安全、国土安全与文化安全三个方面进行分析与评述。　　一、非法移民与美国社会安全　　所谓的社会安全主要指的是非法移民与美国社会犯罪率之间的关系。非法移民与美国社会安全之间是否存在某种相关性呢？我们将首先对此问题进行阐释。（一）非法移民与美国社会安全存在相关性非法移民与美国社会安全的相关性不仅仅表现在非法移民者本身会参与一系列的违法犯罪活动，而且还表现在以非法移民为侵害对象的其它犯罪活动。具体而言，这种相关性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首先，非法移民为支付越境成本而从事贩毒等有组织犯罪活动。众所周知，１９８６年《移民改革与控制法》中的一项重要内容便是加强边境执法力度。［２］此后，美国政府增加了对边境执法的资金、人员与设备投入，同时还多次开展专项治理行动。为提高非法越境的成功率，非法移民纷纷求助于人口走私者（在美墨边界，这些人口走私者通常被称为“郊狼”）。这些人口走私集团一方面通过协助非法移民越境而从中获取报酬，一方面继续从事贩毒等其他有组织犯罪活动。可见，它们具有双重身份，即“郊狼”身份与“有组织犯罪集团”身份。由于“郊狼”的佣金不断提高，许多非法越境者难以用现金支付。在此情况下，这些非法越境者往往会帮助人口走私者以携带少量毒品的方式偿付佣—２３—收稿日期：２０１２－０３－０５作者简介：陈积敏（１９８１－），男，安徽芜湖人，中共中央党校国际战略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博士，研究方向：美国外交与中美关系、非法移民问题。金。［３］可见，日益增多的非法移民往往与国际走私活动交织在一起，通常与有组织犯罪有关，其中最为严重的是毒品走私。此外，非法移民涉及美国帮派暴力、伪造或窃取身份等犯罪活动。截至２００５年，“社区盾牌行动”（ＯｐｅｒａｔｉｏｎＣｏｍｍｕｎｉｔｙＳｈｉｅｌｄ）拘留了近１４００名非法移民团伙成员，其中包括数百名暴力团伙的成员，而国土安全部自创建以来也已经抓捕了近２７万名非法移民逃犯。［４］伪造或窃取身份也是非法移民犯罪行为的主要形式。身份盗用一般是指非法移民使用不属于他们的社会保障号（ＳＳＮ）以获得假的工作文件。受害者涉及的范围广泛，就连刚出生的婴儿或者已经死亡的人的社会保障号也可能被窃取。这种犯罪往往具有隐蔽性，因为受害人大多数情况下不知道自己的社会保障号被他人盗用。其次，非法移民本身是犯罪活动的受害者，这也成为非法移民与美国犯罪率之间关系的一个重要方面。对非法移民的侵犯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其一，虐待非法劳工，产生新的“奴隶制”。根据１９９９年美国中央情报局的研究，每年多达５万人被非法贩卖到美国。这些非法移民一旦来到这里，他们被迫在血汗工厂、农场或者私人家里做工，美国当局将其称之为“奴役制的现代形式。”［５］其二，强迫非法移民从事色情业。１９９６年，“全球妇女基金”（ＧｌｏｂａｌＦｕｎｄｆｏｒＷｏｍｅｎ）主席艾薇塔·拉姆达斯（ＡｖｉｔａＲａｍｄａｓ）和布拉德·尼克博克（ＢｒａｄＫｎｉｃｋｅｒｂｏｃｋｅｒ）在《基督教科学箴言报》（ＣｈｒｉｓｔｉａｎＳｃｉｅｎｃｅＭｏｎｉｔｏｒ）撰文指出：“与欠发达国家一样，美国也深受贩运妇女的折磨。有组织的卖淫网络从大城市向小城市和郊区转移。一些被贩运到美国的妇女被迫与４００～５００名男子发生性关系，以还清她们越境时欠下的４万美元债务。”［６］由于非法移民往往是犯罪分子侵害的首选对象，因此涉及非法移民的犯罪活动层出不穷，这给美国公众造成一种假象，即非法移民与违法犯罪活动有着必然的联系。当然，从狭义的角度来看，非法移民与美国社会安全的相关性主要表现为非法移民作为违法犯罪活动的主体。（二）美国社会认知存在误区很大程度上，非法移民与犯罪率之间的相互关系是人们的一种错误认知所致。在许多美国人眼中，非法移民者的行为首先已经违背了美国的法律，其本身就已经是一个违法者。因此，许多美国人就将非法移民与犯罪自然地联系到了一起。然而，许多研究者发现，非法移民与犯罪率之间没有必然联系。同时，非法移民的犯罪率并不比美国本土出生者高。移民政策中心（ｔｈｅＩｍｍｉｇｒａｔｉｏｎＰｏｌｉｃｙＣｅｎｔｅｒ）曾经对全国范围内移民与本土出生者在犯罪率上的关系进行了研究，结果表明外国出生者（合法移民与非法移民）的犯罪率要低于本土出生者，“在年龄处于１８～３９之间的男性之中（他们构成了监狱人数的大部分），２０００年本土出生者的监禁率为３５％，外国出生者为０７％，比其高出了４倍。”［７］实际上，外国出生者的犯罪率低于本土出生者是可以理解的，其中主要的原因在于美国法律。“当前，美国的移民政策提供了多种机制以降低移民的犯罪活动……那些非法入境的人有更多的动机去避免与执法机构发生关系，即便是轻微犯罪也可能因为这种接触提高他们非法身份被发现的几率。”［８］美国科罗拉多大学（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ｏｆＣｏｌｏｒａｄｏ）社会学家蒂姆·沃兹沃思（ＴｉｍＷａｄｓｗｏｒｔｈ）利用美国人口普查数据以及美国各大城市的综合犯罪报告（ＵｎｉｆｏｒｍＣｒｉｍｅＲｅｐｏｒｔ）数据，试图对移民导致犯罪率提高这一传统观点进行说明。他将居民数量在５万人及以上的城市作为研究对象，并采取了“代表性时间序列模型（ｃｒｏｓｓ－ｓｅｃｔｉｏｎａｌｔｉｍｅ－ｓｅｒｉｅｓｍｏｄｅｌｓ）”的方法，“以确定在１９９０年至２０００年间移民对于凶杀率与抢劫率产生了何种影响”。结果发现，“１９９０年至２０００年间移民增长速度最快的城市，同期其凶杀案与抢窃案也下降得最快……该结论洞察了移民与犯罪之间的复杂关系，并暗示出移民的增长是２０世纪９０年代犯罪率直线下降的部分原因。”［９］５３４蒂姆·沃兹沃思还指出，他不是关注到此种关系的唯一一个人。２００６年，哈佛大学社会学家罗伯特·桑普森（ＲｏｂｅｒｔＳａｍｐｓｏｎ）便提出：“移民不仅未增加犯罪率，而且他们还是美国所经历的犯罪率直线下降的部分原因。”最后，蒂姆·沃兹沃思得出结论：“当前结果为这一主张提供了经验支持。代表性时间序列模型表明那些被广泛持有的信念是错误的，这些信念激起了公众及政治家们关于移民与犯罪的讨论。恰恰相反，研究为这样一种观点提供了首要支持，即移民的增加是导致１９９０年至２０００年城市凶杀案与抢劫案降低的部分原因。”［９］５５０此外，在考察非法移民对于美国社会安全的影响时，有一些技术性问题难以做到准确把握，主要在于数据的收集与计量。詹姆斯·史密斯（ＪａｍｅｓＰ．Ｓｍｉｔｈ）和巴里·埃德蒙斯顿（ＢａｒｒｙＥｄｍｏｎｓｔｏｎ）在《新美国人：移民的经济、人口和财政影响》一书中写道：“衡量移民犯罪的影响陷入了统计迷宫。—３３—现有犯罪统计的主要局限在于往往不知道移民身份。我们往往不知道谁犯了罪，特别是从受害人的报告中我们不知道此人是一个移民还是本国人。受害者根本无法判断一个人是非法或合法的移民，或归化或本土出生的公民。”可见，“关于非法移民的犯罪统计尤其困难”。［１０］布彻（ＫｒｉｓｔｉｎＦ．Ｂｕｔｃｈｅｒ）等在研究过程中也遇到了同样的困境，“与大多数研究一样，我们并没有理想的数据。数据缺乏制约了我们能够回答的问题，特别是我们无法明确地专注于无证件人口。”［８］因此，“移民与犯罪之间的联系很难下一个有力的结论。”［１０］　　二、非法移民与美国国土安全　　国土安全主要指的是非法移民与恐怖主义之间的关系，“国土安全是国家共同努力，防止在美国境内发生恐怖袭击，降低美国应对恐怖主义的脆弱性，减少恐怖袭击发生后的损失并从中恢复。”［１１］“９·１１”事件后，美国公众转变了美国国土安全的意识，政府也将保卫国土安全作为一项最重要的战略任务，并为此进行了诸多努力，其中之一便是改组美国移民机构，创建了美国国土安全部。由于“９·１１”事件中的恐怖分子很多都有在美国的移民经历，其中有很多人是非法移民，这起事件再一次引发了美国社会对于非法移民与国土安全之间关系的思考。（一）“９·１１”事件之前非法移民与美国国土安全早在２０世纪８０年代的里根政府时期，非法移民便已上升为美国的“国家安全”问题。不过，此时的国家安全问题主要体现在美国的边界安全方面，里根总统曾经饱含忧虑地慨叹道：“一个简单的事实是，我们已经失去了对自己边界的控制，没有一个国家能够那样做并获得生存。”［１２］与此同时，当时的一些主流媒体开始广泛使用“非法外国人入侵”（ｉｌｌｅｇａｌａｌｉｅｎｉｎｖａｓｉｏｎ）这样的字眼来描述美国非法移民的严重性以及对美国国家安全所带来的挑战，从而使非法移民问题成为美国公众、学者以及政府官员关注的热点话题。①由于资金、人员配置不足，美国的边界管理存在很大缺陷，这也使得美国政府饱受苛责。为此，里根政府力图通过制定新的移民法来加强边界管理，以遏制美国非法移民增长的趋势，“移民法案将使我们重新控制我们的边界”。②随着冷战的结束，美国成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超级强国，然而国际安全环境却变得日益复杂，其中非传统安全问题日益凸显，尤以恐怖主义为甚。１９９３年２月２６日，美国世贸中心（ｗｏｒｌｄｔｒａｄｅｃｅｎｔｅｒ）就曾遭到恐怖分子的炸弹袭击，１９９５年恐怖分子曾策划在纽约制造恐怖袭击。值得关注的是，这些恐怖分子都是外国移民，并且多数是通过合法途径进入美国的。可见，移民体系的混乱给美国国家安全造成了隐患。１９９７年策划对纽约地铁系统进行炸弹袭击的主犯加兹·梅扎尔（ＧｈａｚｉＡｂｕＭａｉｚａｒ）曾三次试图从美加边境非法进入美国，当他第三次越境时遭到了拘捕。随后，他向美国申请政治难民身份，理由是以色列将其作为恐怖分子，他并将因此而受到处罚。美国政府竟然给予他临时身份，并要求其在６０天内离境，而正是在此期间，他设计了对纽约地铁进行恐怖袭击的计划。［１３］由此可见，美国移民体系的完整性与有效性对于维护美国国家安全有着重要意义。然而，美国政府虽然对于美国本土遭受到恐怖分子袭击的可能性有一定的警觉性，并且在１９９４年和１９９６年分别通过了《暴力犯罪控制与执法法》（ＶｉｏｌｅｎｔＣｒｉｍｅＣｏｎｔｒｏｌａｎｄＬａｗＥｎｆｏｒｃｅｍｅｎｔＡｃｔ）和《反恐与有效死刑法》（ＡｎｔｉｔｅｒｒｏｒｉｓｍａｎｄＥｆｆｅｃｔｉｖｅＤｅａｔｈＰｅｎａｌｔｙＡｃｔ）两部有针对性的法律，但它对于未来可能发生的恐怖袭击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