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融入欧洲战略及其对俄罗斯的影响

乌克兰融入欧洲战略及其对俄罗斯的影响·36·第2卷总第9期乌克兰融入欧洲战略及其对俄罗斯的影响沈莉华【内容提要】冷战结束后，乌克兰一直将发展与欧洲的关系作为其外交政策的主要目标。加入欧盟是乌克兰融入欧洲大家庭、提升国家地位的关键，也是其推动国内政治经济体制改革及增强国家认同感的重要手段。发展对乌关系则是欧盟维护安全与稳定，推进民主、人权价值观念和遏制俄罗斯的需要。鉴于乌克兰重要的地缘政治、经济作用以及俄乌之间割不断的历史渊源，其融入欧洲的战略将会对俄罗斯带来一定的影响。【关键词】乌克兰融入欧洲战略俄乌关系【中图分类号】D83/87.511.3.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1094（2021）03-0036-0008乌克兰地处欧亚大陆心脏地带，在欧亚地缘政治、经济空间占据重要地位。苏联解体后，乌克兰成为独立的主权国家。回归欧洲、成为欧洲大家庭的一员、实现乌克兰民族几个世纪以来的理想成为乌克兰几任政府外交政策的主要目标。但多种因素决定，乌克兰在未来一段时间内无法成为欧盟成员国。与此同时，乌克兰融入欧洲战略将会给俄罗斯带来一定的影响。一、乌克兰与欧盟关系回顾冷战结束后，乌克兰与欧盟关系经历了一个曲折的发展过程。1991年8月24日，乌克兰成为独立主权国家。获得国际.承认、增强自身在国际舞台上的影响力、维护国家领土完整和边界不受侵犯成为乌克兰外交首要任务。为了减少对苏联继承国——俄罗斯的依赖，乌克兰宣布奉行中立、不结盟的外交政策，拒绝加入独联体集体安全条约和独联体国家统一经济空间。在疏远以俄罗斯为首的独联体军事、经济组织的同时，乌克兰开始向欧共体靠拢。1991年12月，乌克兰总统克拉夫丘克在阐述乌克兰对外政策时表示，乌克兰是一个欧洲国家，应当成为欧洲大家庭中的平等一员。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乌克兰将按照西方模式进行全面政治、经济改革，完成向市场经济转轨①。此时欧共体关注的是乌克兰核武器问题。苏联解体后，乌克兰境内保存了苏联遗留下的大量核武器，为了防止核武器扩散威胁到欧洲国家安全，欧共体敦促乌克兰在销毁核武器方面与俄罗斯和美国合作。1991年12月2日，欧共体发表对乌克兰政策宣言，呼吁乌克兰与欧共体继续进行建设性对话，以确保乌克兰履政治①丁渊：《乌克兰独立以来外交政策转变》，国际关系学院2021年硕士论文，第15页。【作者简介】沈莉华，历史学博士，黑龙江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基金项目】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项目（项目编号：2021M500698）、黑龙江省教育厅人文社科项目（项目编号：12512217）、黑龙江省博士后基金资助项目（项目编号：08D035）阶段性成果。·37·2021年第3期乌克兰融入欧洲战略及其对俄罗斯的影响行从苏联继承下来的义务。1993年9月，欧洲委员会代表团访问乌克兰，开启了乌克兰与欧盟①合作的大门。尽管欧盟成员国在发展欧乌关系、稳定乌克兰经济、促进乌克兰政治民主化等方面达成共识，但欧盟对乌克兰并没有给予应有的重视。乌克兰国内经济政治改革与欧盟标准相距甚远，欧盟一些成员尚未认识到乌克兰在欧洲地缘战略中的重要作用。乌克兰总统库奇马执政后，强调乌克兰是欧洲经济文化空间的一部分，“具有欧洲大国的分量”，并需要从西方获取先进技术工艺，因此乌克兰仍将融入欧洲统一大市场作为对外政策的主要目标②。欧盟也逐渐意识到乌克兰在欧亚大陆地缘战略中的重要位置。随着乌美关系改善、乌克兰签署销毁其境内全部核武器协议并加入《核不扩散条约》，乌克兰与欧盟关系取得积极进展。1994年6月，乌克兰与欧盟在卢森堡签署《伙伴与合作协定》，首次将乌欧关系确定为“战略伙伴”。协定规定：尊重欧盟与乌克兰共有的价值观；支持乌克兰为巩固民主和发展经济所作出的努力；制定共同目标以推进双方在经济、贸易、.、金融、文化、科技领域合作。为了实现上述目标，欧盟与乌克兰在协定框架内建立一系列机制：双边领导人峰会，合作理事会，合作委员会以及贸易、金融、司法、交通、能源等方面的附属委员会。1995年4月，欧洲议会代表团首次访问乌克兰，乌克兰很快成为独联体国家中第一个被欧洲委员会接纳的国家。欧盟还正式承认乌克兰是向市场经济过渡的国家，承诺向乌克兰提供资金援助，放宽乌克兰产品进入欧洲市场的条件。1996年7月15日，库奇马在一次讲话中明确提出与欧洲一体化和深化与北约合作是“乌克兰既定选择和战略目标”③。1997年9月5日，欧盟轮值国.——卢森堡首相容客、欧盟委员会.桑特与库奇马在基辅举行首次高级首脑会晤，就进一步加强双边政治、经济领域合作等问题进行了讨论。这次会晤标志着双方每年一次的高级首脑会晤机制正式启动。随着乌克兰与欧盟合作的逐渐展开，1998年6月11日，乌克兰政府正式出台了《乌克兰与欧盟一体化战略》。该战略明确了乌克兰与欧盟在法律、经济、.保障和文化发展等方面一体化合作的基本方针。主要包括：1.在法律法规和人权保障方面，改造乌克兰司法体系以达到欧盟标准。乌克兰将按照欧洲标准修订《私有法》、《海关法》、《劳动法》、《金融法》、《税法》、《知识产权法》、《劳动保护法》、《环保法》、《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等各项法律。2.在双边经贸领域，乌克兰和欧盟将依据下列步骤实行一体化：市场自由化、双方同步向对方开放市场，促进欧盟成员国向乌克兰投资，为乌克兰出口商提供帮助。取消竞争限制，取消关税保护制度，为乌克兰获得欧盟成员国资格创造基本经济条件。3.在国家安全方面，欧洲集体安全原则对欧盟和乌克兰均具有重要意义。欧盟倡导的欧洲—大西洋集体安全构想应成为乌克兰自身安全的保障，因此深化乌克兰与欧盟安全合作是欧洲一体化重要内容之一。4.在政治趋同和巩固民主方面，为保障乌克兰和全欧的政治稳定，保障欧洲各国的和平发展与有效合作，巩固乌克兰.民主化成就，双方应无条件深化政治对话和改善乌欧关系的总体氛围。5.在.政策领域，乌克兰将按照欧盟标准重组保险和劳动保护体系，并将在医疗、就业、养老金等方面采用欧盟国家的做法，逐步达到全欧的.保障水平。6.在科技和文化教育领域，乌克兰将在教育、干部培训、科技、文化艺术等方面采用欧洲标准，以推进乌欧文化、教育、科技一体化进程。为实现这项任务，双方将扩大技术和文化交流，取消对上述活动的限制，积极实施已签订的文化、科学和教育交流协定。在环保方面，乌克兰和欧盟要相互合作以解决切尔诺贝利核事故的后果，共同维护生态平衡④。为了深化欧乌关系，1999年12月欧盟峰会通过了《欧盟对乌克兰共同政策》文件，详细规定了欧盟对乌克兰战略目标及实现手段。2021年5月欧盟吸收中东欧十个国家，实现新一轮东扩后，乌克兰成为欧盟东部最重要的邻国。加强与乌克兰战略伙伴关系成为欧盟不容忽视的问题。2021年2月21日，欧盟与乌克兰在布鲁塞尔签署了《乌克①欧洲联盟，简称欧盟，是由欧洲共同体发展而来的，主要经历了三个阶段：荷卢比三国经济联盟、欧洲共同体、欧盟。1991年12月，欧洲共同体马斯特里赫特首脑会议通过《欧洲联盟条约》，通称《马斯特里赫特条约》（简称《马约》）。1993年11月1日，《马约》正式生效，欧盟正式诞生。②张振平：《乌克兰新总统库马奇及其主张》，载《欧洲》1994年第5期。③顾志红：《乌克兰融入欧洲战略浅析》，载《欧洲》1999年第4期。④同上。·38·第2卷总第9期俄罗斯学刊兰欧盟行动计划》。该计划主要包括：尽快重新审议乌克兰与欧盟建立自由贸易区的可行性；欧盟将在能源、简化双方人员往来签证程序等方面同乌克兰开展高级别的对话；欧盟承诺将欧洲投资银行向俄罗斯、白俄罗斯、摩尔多瓦和乌克兰提供5亿欧元贷款总额的50%拨给乌克兰①。“橙色革命”后，乌克兰总统尤先科抛弃了库奇马执政时期东西方平衡的外交政策，将实现与欧洲一体化作为乌克兰对外政策的优先目标，乌欧关系进一步密切。2021年俄格冲突后，为了让东欧邻国在外交政策上进一步向欧盟靠拢，欧盟加速推进东部伙伴计划。2021年5月，欧盟与乌克兰、格鲁吉亚、白俄罗斯、亚美尼亚、阿塞拜疆等原苏联加盟共和国在布拉格举行峰会，正式缔结“东部伙伴关系”计划。该计划主要目标是欧盟将与上述国家逐一建立自由贸易区，提高对其财政援助，简化其公民进入欧盟的签证手续，加强彼此在能源和安全领域合作等。2021年，亚努科维奇当选乌克兰总统，他虽然改变了尤先科反俄立场，但外交上仍然将发展与欧盟经济一体化作为首要目标，出访的第一站是欧盟总部。在访问欧盟总部期间，亚努科维奇表示，乌克兰新政府正面临实现政治稳定、发展经济、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等紧迫任务，希望欧盟对乌克兰的.与经济改革提供帮助。欧盟理事会.范龙佩则表示，亚努科维奇来访凸显欧乌关系的重要性。欧盟支持乌克兰经济和.改革，并将与乌克兰签署给予乌克兰欧盟联系国地位的协议。二、乌克兰加入欧盟的战略考量从上述回顾可以看出，自独立以来乌克兰一直将发展对欧关系作为其外交战略的重点，甚至是优先方向。乌克兰不遗余力谋求加入欧盟，主要出于以下几点考虑。第一，加入欧盟是乌克兰融入欧洲大家庭、提升其国家地位的关键。乌克兰是一个有着独特历史记忆的民族。基辅罗斯是欧洲文明史上的奇葩，承载着乌克兰人对于昔日家园的辉煌记忆。然而，蒙古大军的入侵中断了基辅罗斯的发展进程。乌克兰大部分随后处于立陶宛和波兰统治下。1569年波兰、立陶宛合并，成立波兰共和国。乌克兰归属波兰。自赫麦尔尼茨基发动反对波兰统治的民族起义开始，实现民族统一就成为无数乌克兰人的梦想。而大国夹缝中生存的现实注定了乌克兰实现梦想的路途充满艰辛，尤其是其东部并入俄罗斯帝国版图后，乌克兰在政治体制和文化发展方面与西欧国家渐行渐远。苏联解体给乌克兰提供了千载难逢的机遇，重新回归欧洲，成为欧洲大家庭的一员成为乌克兰外交政策的主要目标。而加入欧盟是乌克兰融入欧洲大家庭的重要标志。1996年2月，时任乌克兰总统的库奇马就宣称“乌克兰文化的根源是欧洲基督教文明，这就是我们为什么把自己家园首先确定为欧洲的原因”。此后他在欧洲委员会会议上宣布，乌克兰的战略目标是融入欧洲，首先是成为欧盟成员。尽管乌克兰是联合国、世界贸易组织、欧洲安全合作组织的成员，但乌克兰仍然游离于欧洲主要经济、军事组织之外。这不仅让乌克兰在欧洲政治舞台上感到孤立，更与乌克兰领土面积位居欧洲第二、具有重要的地缘战略地位极不相称。因此，加强与欧盟成员国联系，通过签署自贸区协议、互免签证制度和获得联系国地位等渐进式方式最终成为欧盟成员国是彰显乌克兰大国地位的重要手段。一些乌克兰政治家认为，从长远看，由于欧盟成员国大多是北约成员国，因此加入欧盟有可能为乌克兰加入北约提供有利条件。时至今日，乌克兰民众对欧盟仍有较高的认同感。依据乌克兰民主倡议基金会和乌克兰.服务公司（Ukrainiansociologyservice）2021年3月公布的联合调查结果，51%的乌克兰民众赞成加入欧盟，反对者只有21%②。第二，融入欧洲是乌克兰国内政治经济体制改革的重要推动因素。冷战结束后，原来的中东欧.主义国家进入.制度转型时期，欧盟成为中东欧国家经济、政治体制改革的样板，由于这些国家改革目标明确，政治、经济体制改革较为顺利，因此被吸纳为欧盟新成员国。乌克兰处于欧洲民主政体与原苏联集权体制的中间地带，只有实现与欧盟一体化才能从根本上改变乌克兰现有的政治、经济、法律、行政体系，推动乌克兰在经济、政治、文化等领域全面向西方靠拢，尽快缩小乌克兰与欧盟的①《“乌克兰欧盟行动计划”在布鲁塞尔签署》，http://?nance.sina.②УкраинцыхотятвступитьвЕС,нонехотятвНАТО.·39·2021年第3期乌克兰融入欧洲战略及其对俄罗斯的影响差距。很多乌克兰民众认为，欧盟有很多地方令人羡慕：个人自由和公民权利得到尊重、经济自由、生活服务水平很高、老欧洲国家.保障体系发达、官僚腐败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