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唐宋词中阑干(栏干)意象与词人追忆性主题表达的关系关键词:阑干追忆倚阑引言:追忆是的众多行为中的一种,也是写作行为常见的叙事、抒情方式,然而对于词人而言,追忆不仅是手法,而且是主题。而阑干作为古代的一种事物又与词人追忆性主题的表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和联系。阑干(即栏干,以下皆同)作为一个事物在唐宋词(包括五代词,以下皆同)中经常出现,特别是在宋词中它作为一个非常普遍的符号为读者所注意。细细品味这些词句,笔者发现词句中阑干有着不平常的含义。本文将就部分唐宋词中的阑干为研究对象,针对其与词人所表现的回忆性主题之间的关系作初步的探讨。“阑干”一词有多种意思,本文指的是与“栏杆”同意的那种意思,指用竹、木、砖石或金属等构制而成,设于亭台楼阁或路边、水边等处作遮拦用。那么阑干作为一种事物,它是何以进入词人眼中、又是如何与词人回忆性主题表达产生关系?通过阅读大量的唐宋词,笔者发现:一方面词中的阑干以高楼上的阑干为主。像“楼上阑干横斗柄,露寒人远鸡相应”、辛弃疾《摸鱼儿》中“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其中“危栏”即是高楼上的栏干。当然,像欧阳修《采桑子》(群芳过后西湖好)中的“垂柳阑干尽日风”,其中的“阑干”指的应该是湖边起防护作用的阑干。另外,有些词句如范仲淹的“明月楼高休独倚”,其中虽没有明确提到阑干,但隐藏的阑干也是可以想象的。另一方面,阑干作为描写对象常常与“倚”、“靠”、“凭”等动词组合而成。像“阑干倚处、待得月华生”、“朱栏倚遍黄昏后,廊上月华如昼”等等。几乎可以说,有阑干的地方就有这些动词,“倚阑”、“凭阑”比比皆是,尤以宋词居多。清代编制的《钦定词谱》中,还开列有〔凭阑人〕、〔倚阑人〕、〔倚阑令〕等词牌。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呢?若是高楼上的阑干,独自一人凭栏远眺,烟波云影或聚或散,山光水色或浓或淡,舟楫帆影或隐或现,丛林独木或近或远,飞鸟鸣禽或群或单,很容易触景生情,引发遐思。也许阑干本身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但是高楼上的“阑干”便成为他们倚阑动作的一个承载。或者是水边的阑干,词人散步湖边、倚阑暂歇,欣赏眼前的一幅湖光景色。那么此时我们关注的不再是何处的阑干或是倚这个动作本身,而是词人他倚着阑干看到了什么,又想到了什么。这样的倚阑回忆情景早在唐朝就有,也许更早。唐代词人、“花间派”代表之一韦庄有词《浣溪沙》:“夜夜相思更漏残,伤心明月凭栏干,想君思我锦衾寒。咫尺画堂深似海,忆来唯把旧书看,几时携手入长安?”给我们展现了词人怀念佳人的图景。深夜寂静,词人独自靠着阑干思念佳人,回忆上次分离情景,渴望能再次携手共赴长安。这种以思念情人为追忆主题的并不少见。晁端礼的《绿头鸭咏月》中有“瑶台冷,栏杆凭暖,欲下迟迟。”词人长久独倚阑干,欣赏着银盘月、无尘皓色,感受着玉露金风,不知不觉思念起远方的佳人,音尘别后,难解相思,漏声漫长、时间流逝,何日再能相见。当然,除了思念情人,故乡、友人也是唐宋词人经常追忆的对象。欧阳修词《玉楼春(沉沉庭院莺吟弄)》中有:“倚阑无语伤离凤,一片无情无处用。”莺声萦绕、日暖烟和,词人倚阑欣赏着美好的春景,然自己却身处异处;一片芳草引发了自己的思乡之情,词人却只能默默无言,追忆着过去的一切。更而王诜的词《忆故人》:“烛影摇红向夜阑,乍酒醒、心情懒。尊前谁为唱阳关,离恨天涯远。无奈云沈雨散。凭阑干、东风泪眼。海棠开後,燕子来时,黄昏庭院。”词人酒后初醒、已近夜尽,烛影摇动,看着云朵两散,感慨阳关送别曲,泪眼追忆思念着故人。一片赤诚之心让人感动。还有例如南唐后主李煜的《虞美人》的一首:“风回小院庭芜绿,柳眼春相续。凭阑半日独无言,依旧竹声新月似当年。笙歌未散尊前在,池面冰初解。烛明香暗画堂深,满鬓青霜残雪思难任。”词人独自凭阑,半日无言,看到眼前庭院绿草茵茵、追忆起竹声新月仍似当年,只是自己已从一国之君沦为阶下囚。笙歌曼舞无法使自己忘怀当日的点点滴滴,他的思绪回到了当年,眼前又浮现出往日欢乐的场面:池塘里春风荡漾,薄冰初融,池畔嫔妃围坐,酒杯交错,笙歌齐作。君臣同乐,不知今夕是何夕。唐宋词中除了倚阑回忆情人、思恋友人、故乡的表现主题外,还有一种表现的是抚今追昔,壮怀激烈。例如宋张舜民有词《浪淘沙题岳阳楼》:“木叶下君山。空水漫漫。十分斟酒敛芳颜。不是渭城西去客,休唱阳关。醉袖抚危栏。天淡云闲。何人此路得生还。回首夕阳红尽处,应是长安。”词人因写了一些所谓反战的“谤诗”,被从与西夏作战的前线撤了下来;此时他不但不能西出阳关,反而南迁郴州。他途经岳阳楼,凭阑遥望远方,感慨万千。上片前两句勾画出一幅洞庭叶落、水空迷蒙的秋月景象,化用了屈原《九歌·湘夫人》“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句意;“不是……阳关”一句套用唐代王维所作的《送元二使安西》诗。词人借追忆古人的失意写出自己被贬他地、报国无门的苦闷与愤怒,让人动容。还有吴文英的《八声甘州》:“渺空烟四远,是何年、青天坠长星。幻苍崖云树,名娃金屋,残霸宫城。箭径酸风射眼,腻水染花腥。时靸双鸳响,廊叶秋声。宫里吴王沈醉,倩五湖倦客,独钓醒醒。问苍波无语,华发奈山青。水涵空、阑干高处,送乱鸦、斜日落渔汀。连呼酒,上琴台去,秋与云平。”这首词咏怀古迹,因游灵岩吴宫遗址而触景生情,借追忆吴越争霸的往事以写其满眼兴亡、一腔悲慨之感。词人不禁长久凭阑思考:“古既往矣,今复何如?究谁使之?通过以上探讨,我们发现阑干作为一个事物具有一定的审美功能,像李煜词中的“雕栏玉砌”,而其最初功能即最主要功能还是它的实用功能。但当它作为动作的一个承载工具、与词人的行为产生一定的联系后,便也与词人的精神活动产生联系;更由于它本身的某种特质,倚阑、凭阑等成为阑干的重要行为表现形式,词人的倚阑回忆成为在唐宋词中能够产生并且普遍存在的一种情境。而此外,阑干作为一个事物在唐宋词中单独出现的情况越来越多,并不是与“倚”“凭”等动词连用,这在很多情况下让读者感到它对词人主题表达没明显作用而略显多余。其实不然,在唐宋词的发展过程中,阑干已由一个简单的描写对象逐渐地成为词人眼中钟爱的一个符号。阑干不再用倚阑、凭阑等等实用化对象的形式展现出来而可以是单独作为一个符号,似乎阑干本身的出现已经足以让读者惯性思维地联想到词人倚阑的情景。此外,阑干逐渐成为一个固定的意象,愁苦的意象。它为何成为愁苦意象这不是本文探讨的重点,但在利用阑干离愁意象表现词人伤离别绪的唐宋词中,很明显其中的一部分也是回忆性题材。例如宋毛滂额词《惜分飞富阳僧舍代作别语》:“泪湿阑干花著露,愁到眉峰碧聚。此恨平分取,更无言语空相觑。断雨残云无意绪,寂寞朝朝暮暮。今夜山深处,断魂分付潮回去。”上片追叙离别,写依依惜别的深情。其中“泪湿”二句借阑意象着意描摹琼芳泪痕满面、花容湿露,愁聚黛眉的美艳凄哀的愁容,将追忆离别的情感表现得一目了然。再例如宋姜夔的《庆宫春》:“双浆莼波,一蓑松雨,暮愁渐满空阔。呼我盟鸥,翩翩欲下,背人还过木末。那回归去,荡云雪,孤舟夜发。伤心重见,依约眉山,黛痕低压。采香径里春寒,老子婆娑,自歌谁答。垂虹西望,飘然引去,此兴平生难遏。酒醒波远,政凝想、明珰素袜。如今安在,唯有栏杆伴人一霎。”这首词作于宋宁宗庆元二年(1196)时作者途经吴松,忆有及一年前石湖归吴兴事,遂作此词。作品追忆过去,感慨良多,“暮愁满满”、“伤心重见”的他唯一的陪伴只有栏杆而已。这里的“栏杆(即阑干)”很明显成了词人追忆往昔、表现愁苦意象的一个标志。此外,阑干作为愁苦的意象表现词人追忆主题还有很多实例这里不一一阐述。无可否认的是,它作为意象,进一步扩大了与词人追忆性主题表达的关系。由此,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阑干作为一个描写对象,不管是简单的事物还是有特定内涵的意象,在唐宋词中与词人追忆性主题表达确实存在着一定的关系和联系。参考文献:1、杨柏岭:《唐宋词审美文化阐释》,黄山书社2007年版2、师胜主编:《历代古典诗歌精华名词千首(上)》,北京燕山出版社1999年版3、王兆贵:《唐宋词中的栏杆情结》,中新网-华文报摘,2012年11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