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国家安全战略应向欧亚大陆倾斜程亚文摘要:尽管美国目前仍为中国第一大贸易伙伴,但中国与欧亚大陆的欧洲、中东和中亚等地区的贸易,所占份量已逐步上升。更重要的是,随着中国经济的进一步发展,特别是进入工业化中期、重化工业时代来临,中国对外资源需求越来越多,而它的主要供应地,也是在欧亚大陆的中东和中亚,及靠近欧亚大陆下腹部的非洲。中国的长期性国家利益更多分布在欧亚大陆,对其进行维护的方式,主要也还是要通过对欧亚大陆的经济、政治和军事安排来实现,而不能过份依赖海洋。近年来,围绕要不要建不建航母和要陆权还是海权问题,各种争论一直没有停止。争论背后反映的问题,是中国公众已普遍感受到,什么是中国国家利益,以及为实现国家利益而如何设计国家安全的地缘战略安排。本文对此问题提出的三点看法是:一是传统海陆权观念都已过时;二是海洋权益在中国国家利益中的权重已经上升;三是陆地空间对中国国家利益的重要性仍大于海洋。中国需要以此三点来确定国家安全战略发展次序和国家军事资源的合理配置。一、从军事角度看,传统海陆权观都已过时理解上述方面,首先要区分的是军事意义上的陆权、海权,和权益意义上的陆权、海权即陆地权益和海洋权益。传统陆海权都偏向军事意义,所指向的都是对特定地理空间的控制能力,这种控制能力实际上就是战争能力。从以往战争史看,人类战争能力主要体现为军事技术发展突破地理空间限制的能力。在空中力量尚未出现之前,人类交战主要是在地球和海洋表面的二维空间,战争能力很难同时突破地球和海洋表面的地理限制,无论陆地还是海洋,只要利用好了就都会形成相对优势且难以破解,这也即是传统陆权论或海权论的精义所在。而从实践来看,上下几千年,大陆国家难以克服海洋限制而收海洋国家于囊中,或者海洋国家难以在大陆取得立足点的事例,不胜枚举。英法在欧洲的几百年斗法,就是其集中体现。法国从来没有真正越过海洋打败过英国,英国也没能真正突破法国设置的陆地限制而在欧洲大陆找到立足点,尽管这两个国家都长期对海洋和大陆有着宏大志向。传统陆权和海权都是静态控制概念,即主张依赖作用于地球表面空间的武器技术系统和平台,来对地球表面空间进行控制。鲜明体现这一点的就是各种前沿基地的建立。在战场局限于二维空间、军事技术难以完全突破地球表面空间限制的情况下,人类为克服机动能力受距离远近限制,重视远离本土的前沿布置和前沿存在,再也自然不过。然而,在空中技术能力于20世纪上半叶出现和在20世纪下半叶成熟、并向深层空间拓展后,地球表面空间对人类战争能力的限制已逐渐成为翻过去的一页。。在战争进入三维空间后,距离将越来越不是战争能力的限制因素,传统的前沿基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大大下降。在这种情况下,无论陆地还是海洋控制能力,关键性的军事技术手段都已不在地球表面而在空天。谁在空天享有更大行动自由,谁就在陆地和海洋享有更大行动自由。单纯作用于陆地或海洋表面的武器技术系统,已无法作为陆权或海权的支撑。现代军事意义上的海权和陆权,因此是指以空天行动能力为主的空—陆、空—海一体化联合作战能力。与传统陆海权需要以军事能力长期在某一方向发展和集中不同,未来无论陆地还是海洋发生危机事件,所要求的,是国家军事能力能够从不同方向和地点,及时快速向危机发生区域集中。这是空天技术时代对军事能力的要求,而空天技术的发展也为此提供了相应资源条件。传统陆海权观念过时的另外一个原因,是核武器的出现,已经消除了核大国遭受领土和领海入侵的可能性。一个拥有强大核能力的国家,将有效给自己的领土和领海安全筑起严密的防护网,国家本土安全对陆海军因此不再有多少依赖性。目前对于海陆权的讨论,除少数之外,基本还是在传统军事概念层面展开,这事实上已形成很大局限,使人们难于对现代战争能力生成机理有很好把握。跳出传统二维战场空间时代的陆海权概念,从技术发展如何突破地理空间限制的角度,来重新思考当代世界的战争能力生成及国家权益维护,已非常必要。二、海洋权益在中国国家利益结构中的权重也已上升现代陆权和海权,还是权势与权益的统一,即权益要以一定的权势(主要体现为以军事能力为核心的国家战略能力,及以这种能力为前提所造成的国际影响力)来保障,权势的拓展又不能超越一定的国际法规范下的国家权益的正常需要。准确剖解国家权益的发展变化,因此是构建国家军事战略能力的前提。国家权益基本等同于国家利益。对国家利益,需要树立的是两种认识:一是国家利益是个结构,它包含多种要素,这些要素在国家利益结构中分担了不同的权重,并且这种权重对比关系并非一成不变,而总是处在变动调整中;二是国家利益又可分长远关键性利益和当前紧迫需要维护的利益,当前迫切需要维护的并不一定是最重要的,而长远关键的也不一定要在任何时候都投入主要精力去维护。以此来看海洋与中国国家利益的关系。其特点在于:首先,海洋权益是中国当前迫切需要维护的国家利益。中国在海洋方向所面临的挑战,与以往相比日益突出,已不能不着力应对。一眼可见的,是台湾尚未与中国大陆实现统一,而“台独”势力及其活动却已张狂到快要威胁到“一个中国”的底线;与日本围绕钓鱼岛和东海油气田问题的争执也趋向激烈,两国在此问题上的争端,难以一时化解、而又可能随时爆发;还有其他海洋权益问题,争端或者显性化,或者仍在酝酿发展,也充满了不确定性。海洋方向的压力,需要中国处理好当前和长远的矛盾。这实际上也是任何国家都可能面临的问题。美国海权论者马汉在一百年前就曾指出,一个国家战略上高明不高明,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就在于能不能恰当协调好“短期性的迫切要求”和“长期性的观点”的不同需要。一个国家的战略思维有其常性要素,但战略实践又经常会偏离战略传统,其中原因就是国家所面临的情势总是处在不断变动中,突然偶发性事件或者其他短期性的非常事态,会打乱国家的既定战略安排,而国家也不能不暂时偏离国家主要战略目标,临时集中精力处理短期性问题。“在某一时刻,长期性的观点要服从于短期性的迫切要求,但一旦危机过去,国家就应该高瞻远瞩了。”马汉说。其次,海洋权益在中国国家利益结构中的权重加大,而且这一趋势有着长期性。随着近20余年来中国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中国已密切参与全球经济交换,目前中国对外贸易的流向主要是海洋国家,对外贸易和资源进口的运输线路,也主要通过海洋。海洋在中国国家利益中的权重因此上升,海洋权益顺理成章已成为中国需要着力维护的利益。在海洋交通承载着中国对外贸易的主要部分,海洋资源将会有力促进中国的可持续发展的情况下,中国如果不提升海洋意识,和提高对东亚海域不确定性事态的控制能力,就无法为自己建构一个安全可靠的发展环境和发展空间。即使从传统的军事安全角度看,中国也有必要加强海洋行动能力。在古代中国的大部分时间里,对中国的威胁基本来自中亚和北方草原方向,但自近代以来,对中国国家安全的威胁,则经常性来自海洋方向。海洋在过去的上百年间已深切关乎中国国运,而在今天仍然如此。然而,在以往很长时间内,因为国家战略能力有限、中国对外贸易往来和对外资源需求不多等原因,中国在海洋权益维护上,显然还做得非常不够。反映在军事能力上,中国海军和海洋行动能力相对中国的国家利益需求来说也还比较薄弱。中国海军不是一支远洋海军,甚至近海防御的能力也还没有受到检验,这与中国国家安全边界已显著延伸到中国领土边界之外的现实,是十分不相配的。当然,中国提高海洋行动能力,至少从今后较长时期来看,还主要是指在东亚西太平洋区域保证行动自由。这是与中国国家利益相当重要一部分是分布在这一区域相关联的。这一面向海洋的方向,应在中国地缘战略中占有重要地位。三、中国国家利益在重新向欧亚大陆集中对海洋的强调必然带来的一个问题,就是向海发展和向陆发展,究竟哪一个更重要?思考这个问题,只有两个衡量标准:一是中国国家利益赖以实现的地理空间,特别是对外贸易和资源供应的处所和运输路径;二是在什么样的地理空间更有利于节约维护国家利益的安全成本。从这两个标准来看,中国国家利益主要集中在欧亚大陆和东亚西太平洋一带,而欧亚大陆又占有更大比重。中国主要国家利益在欧亚大陆乃历史传统。虽然从国家性格来说,中国并不像有人所说的那样,是纯粹的大陆国家,实际上一直是“大陆中国”和“海洋中国”两个传统并存,但在这两个因海外商业和政治往来而形成的地缘传统中,无论陆路还是海路,中国都主要是与欧亚大陆发生贸易往来,其次是与包括日本和东南亚国家在内的东亚西太平洋区域。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以来,中国出于自身安全考虑及其他原因,较长时期内重陆轻海。而在上世纪70年代末改革开放以后,中国主要面向海洋或濒海国家发展经贸往来,与北美、西欧和东亚国家交往日益密切,海洋传统在最近20余年时间得到恢复和强化。但这一格局在进入新世纪以来又有所变化,尽管美国目前仍为中国第一大贸易伙伴,但中国与欧亚大陆的欧洲、中东和中亚等地区的贸易,所占份量已逐步上升。更重要的是,随着中国经济的进一步发展,特别是进入工业化中期、重化工业时代来临,中国对外资源需求越来越多,而它的主要供应地,也是在欧亚大陆的中东和中亚,及靠近欧亚大陆下腹部的非洲,这直接关系到中国的长远可持续发展。中国的长期性国家利益更多分布在欧亚大陆,对其进行维护的方式,主要也还是要通过对欧亚大陆的经济、政治和军事安排来实现,而不能过份依赖海洋。近年来对海洋的重视,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中国对世界石油的依赖程度提高,而石油运输又主要通过海洋。中国石油主要进口地以往是在中东,先经印度洋后过太平洋再运到中国。但实际上,连接中国与世界主要石油产地的,并不只有大洋,还有欧亚大陆,陆地作为石油运输途径的作用一直没有很好发挥。但这种情况目前正在发生显著变化。现在中国石油进口已向中亚、非洲和南美延伸,而中亚所占的份额扩展最为迅速。中亚和俄罗斯输入的石油主要通过陆地管道,从哈萨克斯坦铺到中国的石油管线已于2006年5月开始向中国供油,这条管线一直延伸到了中国东部。未来从土库曼斯坦进口的石油,也将通过管线运到中国。就连从中东和非洲进口的石油也开始拟议完全或局部从陆地管道输入,经印度洋由巴基斯坦或缅甸上岸再由陆地管道输入中国,就避开了充满不确定性的西太平洋。而取道海洋来运输的只有南美石油。如果未来油气运输主要是通过陆上管线和铁路,陆上“丝绸之路”重新成为中国对外贸易的主要途径的话,那么,中国国家利益将重新主要回到欧亚大陆。中国的安全战略中的地缘特征将更明朗。四、以欧亚大陆为依托分担来自海洋的压力以上是从维护和增进国家利益的角度来说的,从实现国家安全目标来考虑,对中国这样一个大陆国家来说,从陆地方向保证国家安全,也有着很多便利条件。欧亚大陆拥有世界人口的约75%,国民生产总值占世界总额的60%以上,世界已知能源资源的四分之三左右也在欧亚大陆。从20世纪初的麦金德到20世纪末的布热津斯基,都认为欧亚大陆是世界主要战略区,布热津斯基给冷战结束后的美国的建议,因此是美国要抓紧时间控制欧亚大陆。正如基辛格所说的那样,美国只是“欧亚大陆海岸外的一座岛屿”,如果美国不能有效在欧亚大陆施加影响力,美国就会被边缘化。基辛格在他的《大外交》一书中说:“欧亚大陆的资源与人口都远远超过美国。不论冷战存在与否,单一一个大国主宰欧亚大陆两大范围之一(欧洲或亚洲),都会对美国构成战略意义上的危险。”①美国的海外贸易和能源供应,主要也是在欧亚大陆,其冷战结束后的地缘战略棋盘,因此大多都控制欧亚大陆的战略意图有关,进入新世纪以来美国发动的两场战争,就是在欧亚大陆的心脏带中东和中亚展开。美国对欧亚大陆施加影响有其天然有利因素,作为世界唯一在全球各地海域都能展开军力机动的国家,美国可以充分而方便地利用海洋对欧亚大陆濒海国家发动海陆联合打击。但美国毕竟是“欧亚大陆海岸外的一座岛屿”,在陆地上不与欧亚大陆相连,一旦深入欧亚大陆,美国的力量就将捉襟见肘,其天然不足也就同样充分暴露。2002年的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前期胜利、目前却陷入泥潭的处境,就是说明。相对来说,如中国这样本身处在欧亚大陆的国家,由于陆地领土广泛与欧亚大陆其他国家相连,其利用陆地来实现和维护中国国家利益、保障国家安全,比起非欧亚大陆国家来说要容易得多。相反,海洋作战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