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战略重心东移与美国的亚太战略调整1提要:奥巴马政府将亚太确定为全球战略的重中之重,使美国自冷战结束后开始的战略重心东移最终成为现实。奥巴马政府通过巩固与传统安全同盟,强化与东盟和中国、印度等国战略对话,大力推动地区经济合作,积极介入地区热点议题等方式,全面参与亚太事务,力争主导亚太格局。奥巴马政府的亚太战略既有全球和地区层面的考虑,也有因应中国崛起的战略意图。中美如何在亚太实现和平共存,成为当前两国共同面临的突出课题。TheEastwardTiltingofU.S.StrategyandObama’sAsiaPacificPolicyAbstract:TheObamaadministrationconsiderstheAsiaPacificregionthetoppriorityofitsglobalstrategy,makingtheU.S.strategy’seastwardtiltingprocessmovingaheadgreatly.ObamaadministrationcomprehensivelyengagesthisregionbystrengtheningthetraditionalallieswithJapanandSouthKorea,bystrengtheningthestrategiccoordinationwithAEEANandrisingpowerslikeIndiaandChina,bypromotingthebilateralandmultilateraleconomiccooperation,andbyinterferingthehotissueslikeSouthChinaSeaandDiaoyuIslanddisputes.ThegoalofObama’sstrategyisnotonlytomaintaintheU.S.leadershiproleinthisregionasawhole,butalsotomeetthechallengeofChina’srapidrise.ThecoexistenceofU.S.andChinainAsiaPacificisbecominganurgentissueforthetwocountries.重心东移是冷战后至今美国全球战略调整的基本方向和重要特点。期间虽有波折反复,但历经老布什、克林顿、小布什政府三届政府近20年时间,战略重心东移已渐从学界探讨转变为官方战略,从政策宣示转变为实际行动和既成事实。奥巴马上台后,美全方位加大亚太战略投入,努力维护和扩大美的亚太主导地位,进一步强力推进东移进程。尤其是今年以来,奥巴马政府果断结束伊拉克战事,强力介入亚太地区议程,频频推出机制调整倡议,牢牢掌控战略热点议题,使亚太各国关系和地区格局深刻变化。一、冷战结束以来的战略东移与亚太美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就已经开始运筹战略重心东移。克林顿政府于1995、1998年连续发表《美国东亚战略报告》,抛出“亚太共同体”倡议,做足战略重心东移的理论和思想准备。1999年科索沃战争结束后,“西线无战事”,战略重心东移具备重大现实条件。北约东扩乘势而起,“重心东移论”在美战略界与舆论界掀起高潮。2001年小布什政府上台之初,亦准备加速战略重心东移。打出“谦逊的国1本文作者:(1)袁鹏: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美国所,所长;(2)王鸿刚,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美国所,副所长。2际主义”旗号,主张收缩战线,削减在中东的前沿部署和军事基地,加大亚太投入,被广泛认为其关注重点将明显向东倾斜。但“9·11事件”打乱小布什政府战略部署,美战略重心东移进程止步于中东和南亚。21世纪头十年的大部分时间里,美深陷伊拉克和阿富汗两场战争,主要精力被消耗在应对恐怖主义和极端伊斯兰主义,对亚太关注力度不足,美在亚太主导地位随之弱化。奥巴马上台前后,美战略界就美国战略目标与重点等根本性问题展开大辩论,并得出至少以下两点结论:其一,反恐与应对大国崛起是美长期面对的两项重大战略任务,不可偏废。布什政府受到反恐议程拖累,顾此失彼,犯了战略错误。随恐怖主义遭到重创,伊拉克、阿富汗渐被改造,应对大国崛起应成为下届政府的紧迫课题。其二,亚太是大国崛起的核心舞台,应是美战略重心所在。亚太既是全球最富活力的地区、全球经济增长的发动机和决定21世纪全球格局的影响力中心,也是全球变数最大、风险最大的地区2,事关美全球领导地位;美深陷中东期间,中、印在亚太迅速崛起,东亚一体化如火如荼,日、韩、澳等盟国离心倾向加剧,美亚太主导地位面临严峻挑战。亚太应成为美未来全球战略重点地区。战略界的这些共识成为奥巴马政府国安团队制定国家安全战略的思想依据。奥巴马总统自称美首位“太平洋总统”,反复强调美国是“亚太国家”,高调宣称“重返亚洲”,“重返东南亚”,誓言继续充当“亚太领导”角色。上任之初,奥巴马政府全面运用“巧实力”,努力修复美伊(斯兰世界)关系,重启美俄关系,巩固美欧关系,对“问题国家”实施“伸手外交”,适时调整反恐战略,将恐怖主义视作“21世纪的诸多挑战之一”,不再片面地从狭窄的反恐棱镜中看待世界,为战略重心全方位移师亚太创造条件。国务卿克林顿就任不足一月即首访东亚,成为过去五十年来未将首访放在欧美地区的首位国务卿。奥巴马总统也在就任首年访问中国等东亚四国,签署《东南亚友好合作条约》,举行首次“美国-东盟”领导人峰会;积极发展美印关系,将美印关系有冷战期间的“1.0版”、克林顿和布什时期的“2.0版”升级为全新的“3.0版”,在全球安全、人类发展、经济和科技等四个领域重点深化美印关系,并建立双方“战略对话”机制。对中国,强调中美关系是“全球最重要双边关系”,迅速确立“积极合作全面”关系新定位,将“战略经济对话”升级为“战略与经济对话”新机制,强调在共同应对国际金融危机过程中“同舟共济”,在中美长远合作方面“殊途同归”,实现奥巴马执政首年中美关系“高开高走”。综观奥巴马执政初年,美亚太战略布局快速铺开,战略重心东移已成事实。奥巴马政府既通过强化与东盟对话合作筑牢亚太战略抓手,也与中国确立良好关系开端,在美印关系、美俄关系等方面做了大量功课。但美国仍然面临着同日韩等国盟友体系松动、亚太一体化进程加速发展、新兴国家群体崛起势头加速的严峻挑战。进一步加大亚太战略投入,不断完善亚太战略各个环节,切实确保美在2EvanA.FeigenbaumandRobertA.Manning,“TheUnitedStatesintheNewAsia”,CouncilSpecialReportNo.50,November2009,亚太主导地位,成为2010年奥巴马政府外交工作的首要任务。二、2010年美国在亚太的全方位布局2010年,奥巴马政府一方面进一步强力推进既定部署,另方面见缝插针,巧妙利用各种手段拉近与东盟关系,巩固同盟关系向心力,力争全面主导亚太政治、经济和安全秩序调整主动权。纵观奥巴马政府在亚太的各方面动作,其具体特征可归纳为以下四方面:其一,巩固、强化和整合与传统盟友关系,强化全方位安全合作,以此夯实美“重返”亚太战略的根基。奥巴马执政初年,视巩固双边同盟为美亚太战略核心支柱,试图重振盟友体系。但因其一手忙于国内应对金融危机,一手忙于全球修复国家形象,重点改善与伊斯兰世界关系,在对亚太的实际投入仍显不足。3奥巴马一再推迟对印尼和澳大利亚访问,引起两国对美国“重返”亚太决心的质疑;传统盟友体系离心倾向加剧,如日本执意要求美军撤出普天间基地,倡导“东亚共同体”和“回归亚洲”调门升高,等等。重新夯实传统盟友体系,强化美亚太战略根基,并寻找新的战略抓手,成为奥巴马政府亚太战略的紧迫任务。为此,执政第二年,奥巴马政府主动寻求强化同日本、韩国和澳大利亚、新西兰等盟国安全合作,积极与越南、印尼等国拓展安全关系。美日关系方面,2010年初,两国高调纪念《美日安保条约》修订50周年,美日各自发表声明,重申美对日本安全承诺,强调维护亚太地区和平稳定是两国共同战略目标,积极扩大两国在核不扩散、打击海盗、应对气候变化等全球问题上的沟通合作;5月28日,美日两国就普天间基地搬迁问题达成共识,大体维持两国2000年达成的搬迁协议,消除两国关系重要障碍,并利用日对朝鲜和中国问题担忧促其重新认识与美同盟重要性,双边安全关系明显强化。美韩关系方面,奥巴马政府在2月初发表《弹道导弹防御评估报告》称,希望韩国进一步采取措施,提升与美联合作战能力,并加强反导合作;7月21-22日,美韩举行首次外长与防长共同参加的“2+2”会议,高度评价《韩美同盟未来展望宣言》,确认推迟移交战时作战指挥权,拟于年内完成《战略同盟2015》新计划,并讨论天安舰事件及核不扩散等问题。7月25-28日,美韩在日本海举行大规模军演,华盛顿号航母和F22战机参演,决定年底前每月举行一次军演。10月8日,美韩防长举行第42届年度安保会议,正式签署《国防合作指针》、《战略同盟2015》和《战略计划方针》等文件,构筑两国“21世纪全面战略同盟”,还决定设立“延伸威慑政策委员会”,全方位深化两国安全合作,商讨在G20首尔峰会后择机再度举行大规模军演。美澳关系方面,美不失时机地扩大同澳安全合作。11月7-8日,美国务卿克林顿、防长盖茨与澳大利亚外长、防长举行第24届年度磋商,这是2001年以来美首次同时派出两位正部长赴澳参会。双方明确强调美澳同盟是美“亚太战略3JoshuaKurlantzick,“HowObamaLostHisAsianFriends”,Newsweek,July06,2010,之锚”,重申两国拥有共同利益和共同价值观,以建交70周年为契机全面推动两国“持久合作关系”;同时,两国还承诺进一步加强军事基地共享以及在太空、网络等“全球公地”领域实质性合作,加强在亚太和国际事务中的协调。值得注意的是,美今年在整合亚太同盟体系方面有所动作,美亚太双边同盟“多边化”特征初步显露。今年2月,韩首次与美日一起参加“金色眼镜蛇”联合军演,军演总指挥、美太平洋司令部陆军司令密克森宣称,美日韩正讨论新的联合军演方案;7月,美韩举行联合军演,日本海上自卫队首次以观察员身份参加演习,引起外界对美日韩三国军队可能进一步“整合”、“联动”的高度关注;9月,美日韩三国在华盛顿举行三边防卫对话;同月,美助理国务卿坎贝尔、助理国防部长格里格森、驻韩美军司令夏普等人在参院作证时强调,美日韩三方将继续推动美日韩三边对话机制,并努力建设美日韩战区导弹防御体系。另据日本媒体透露,10月末,美日韩澳四国的海陆空军首次进行将官级别的战略协商,并谋划进一步整合各国间安全合作机制,以应对各种传统和非传统安全挑战。其二,深化同东盟对话合作,大力拉拢和规制新兴大国,为亚太战略打造更多抓手。为适应亚太格局新态势,美不仅注重巩固传统盟友体系,更根据地区各国关系现状、力量对比和发展前景新态势,着力调控同东盟及其他新兴大国间关系,为巩固美在亚太地位“多面下注”。执政初年,奥巴马政府与东盟签署《友好合作条约》,确立双方“10+1”首脑定期会晤机制;“重启”美俄关系,在军控谈判和南亚合作方面寻求共识;与中国建立战略与经济对话新机制,并确立“积极合作全面”关系新定位;将与印度关系升级为“3.0版”,提升各领域合作关系;进入第二年,美在强化与东盟合作、以新思路同中、俄、印等新兴大国交往方面更进一步。一方面,在提升与东盟关系的同时,尤其注重加强对越南、印尼等新“战略支点”国家扶持力度。7月,美国务卿克林顿出席“东亚地区论坛”,公开介入南海争端并明显偏袒越南立场;8月8日,美“乔治·华盛顿”号航母访问越南海域,10日“约翰·麦凯恩”号驱逐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