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高考还是最公平的一条路1983年,15岁的蒙古族少年白岩松进入内蒙古海拉尔二中,成为一个高一学生。10年后的1993年,25岁的白岩松在中央电视台工作,成为第一个在《东方时空》露面的新闻主持人。这像是两段没有交集的人生——“这样的故事如果没有高考,上哪儿上演去?”白岩松说。谈高考情景记者:还记得当年高考分数吗?白岩松:483分,过了重点线30多分。那时候的高考,首先要看过没过线,接下还要看过没过重点线,能不能上你的第一志愿。所以记得比较清楚。记者:为什么选择北京广播学院(今中国传媒大学)?白岩松:这是一个偶然。我母亲是教师,她的一个学生比我高两届,考上了北京广播学院。我高考那年,这个学生到我家拜年。我听见她跟我妈在聊,说广院如何如何好,比如考试很容易过,总看课外书。从那一年的春节,我就确定要考广播学院。记者:如果多给你一百分,你还会选择北京广播学院吗?白岩松:依然是它,即使我所有的科目全考满分,我也会选择广播学院。那个年代跟现在不一样,大家没有那么强烈的名校概念。记者:为什么一定来北京?白岩松:我哥哥在79年考上了北京的中央民族学院。他带给我很多外面的、鲜活的信息。我那个时候觉得上大学城市很重要,你最重要的四年,如果仅仅局限在学校的围墙里面,那太可怕了。所以你生活的这座城市很重要。谈大学生活记者:进大学的感觉怎样?白岩松:在大学我不仅读书还读人,那个时候我们广院非常活跃,各路人马荟萃,有很多不同的声音。我第一要感谢大学的,是它彻底改变了我的思维方式,我必须独立思考。记者:你和同学在大学里聊些什么?白岩松:我们那时候卧谈会谈女生比例很低。谈的就是现在常说的所谓诗和远方,是这个国家的命运,是自己想干什么。我觉得自己很幸运的一点,就是大学四年把时光浪费在了很多美好,但是没用的东西上。谈话,抬杠,大量看书,四处乱转,听讲座听歌。比如我办了广院的第一个书市,第一个体育节,我在学生会里供职,和同学“承包”了图书馆一年,然后请人来做讲座。其实今天看来这些活动都是无用的,但是这些成就了我,让我成为了我。2谈感恩记者:你很感激高考。白岩松:我讲一个很遥远的事情。1997年2月19号的早晨,我和刘春正在广州采访。那天睡梦中刘春突然把我推醒,“岩松岩松,起来,小平去世了!”当时我们正在做《新闻调查》,有采访。我们把工作时间压缩了,一上午全完成。当天下午我们就到了深圳,去给邓小平的画像献花。因为我们这一代人发自内心的感谢老人家。要说改革开放还是更宏观的事情,就仅仅恢复高考这一件事,就深深地改变了我们的命运。我是生活在海拉尔这个中国最北方的人,而邓小平去世的时候,我是在中国几乎最南方的广州。如此大的跨度,也就是说生命的直径变大了。这一切难道不就是因为高考吗?而高考就是邓小平主政之后恢复的。我内心的感恩是非常强的。谈底层高考记者:每年媒体都会披露,有多少高三毕业生放弃了高考。白岩松:我关注的是那些因为家里的经济状况不好,害怕上大学,从而放弃高考的。我们广播学院八五级的同学,每年都资助十几个大学生,坚持了很多年。开始的时候觉得,传媒大学的贫困生很少,想学传媒的大部分家庭条件还是不错的。可是当我们真的去了解的时候,发现我们想象得太乐观,绝不能让上不起大学的孩子真上不了大学。谈高考公平记者:现在也有很多人说,高考不再能改变命运了。白岩松:很多人说现在阶层板结了,其实此前更板结。所以高考才真正地结束了那种板结。让不管是什么身份的人,如果分数靠谱,你就能往外走。记者:但不得不承认,高考作为一种阶层上升渠道,变窄了。白岩松:时代发生了很大变化,高考恢复40年,已经由过去极度精英的教育变成常规教育。77、78年的高考入学率百分之五、六,现在接近百分之八十。这区别有多大?2017年的考生是940万人,今年毕业的是795万人,77年的时候只招27万人。我相信用不了多久,9年义务教育将变成12年义务教育,高中一定会成为义务教育的一部分。当它成为一个普通教育,而且基数变得如此之大的时候,它当然不可能像过去一样那么深地改变命运。记者:你觉得录取率提高是一件好事吗?白岩松:当我们盯住了过去高考对人命运巨大改变的时候,别忘了没改变的有多少。以1977年为例,那其他没考上学的94%在哪里?改变了他的命运吗?3现在起码高考还让接近80%的人能上大学,他的知识体系等各方面即便失业再找工作,都比没有这个知识体系强。想想那94%没上大学的人,你愿意选择哪个时代?我更愿意看到的是现在。记者:感觉你是高考的铁杆捍卫者。白岩松:的确。高考有没有毛病?太多了。我记得我在郑州大学讲过,“没有高考你拼得过富二代吗?”尽管高考有很多毛病,但起码现在还是最公平、最给人希望的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