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独墅湖畔一孤桑

散文·独墅湖畔一孤桑。今年10月下旬，我利用哈尔滨疫情平息与西北陕甘宁蒙等地疫情初起的间隙，打了个时间差，去苏州开了个会。会务组安排下榻的酒店位于苏州工业园内的独墅湖边，在一个叫月亮湾的凸出月牙儿尖上。到苏州第二天的早晨，当我拉开窗帘时，伴随着射入房间的第一道朝霞，一片澄净、宽阔的湖面呈现在我的眼前。我俯瞰静谧浩瀚、湛蓝无比的独墅湖，眺望耸立在远处的一片片现代化的建筑群，非常感佩苏州历任领导的远见卓识和宏大气魄，特别有感于苏州地方官在保留老城区城市特色的同时，大手笔规划建设了现代化新区。正当我欣赏湖景、大发感慨之时，忽然发现在月亮湾湖滨湿地上孤零零地矗立着一课树。从二十多层的楼上往那儿看，那棵树在毫无任何遮蔽、绿草如茵的湖滨湿地上显得那么地突兀，那么地孤独，就像一个卫兵，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里。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原来就生长在湖边的原住民，还是被独墅湖建设者移栽过来的新移民?如果是原住民的话，它是由哪只鸟儿衔来的种子落地生根的偶然，还是这里原来就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历经了沧海桑田而茕茕孑立?如果是成片的树林，那这苏世独立的大树是劫后仅存的孑遗，还是人为保留的雅兴?带着这些疑问和好奇，我忙简单地洗漱了一下，迫不及待地下楼要去一探究竟。穿过一片花香四溢的桂花树林，嗅着扑鼻的桂花香气，我很快就到了湖边。从湖边望过去，那棵树的孤独和特立独行就更明显了。虽然早晨的太阳很明艳，但覆盖湖滨湿地的青草地上仍到处是浅水洼。我小心地躲开那些星罗棋布的水洼儿，踩着挂满露珠儿的碧草，试探着往那棵树的方向迤逦前行。快到近前时，我看清了这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桑树，其枝叶亭亭如盖，就像一个轮廓分明的绿色大伞，树干挺直，根紧紧地抓着地面，没入看不见的地下。也许是有了这棵树的缘故，这里的地势比周围要高一点点，也没有什么水洼，甚至青草也比别的地方少很多。想必是因了这棵树的荫蔽，来湖边钓鱼、散步的人会在树下休憩，使得这里青草被人类活动所踏平。这棵树是一株成年的大桑树，根深叶茂，树叶婆娑，不知道是否有人采摘它的嫩叶来喂蚕。小的时候我们就有感于蚕无私奉献的一生，特别对那句脍炙人口的春蚕到死丝方尽的千古名句更是耳熟能详，烂熟于心，也常常因而感叹蚕吐丝成茧的奉献精神。但殊不知，蚕的后面是更具奉献精神的桑树，是桑叶喂养哺育了蚕的幼虫。史迁有言：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歌咏桃树和李树对人的直接贡献，却对间接奉献于人的桑树缺少赞美。桑树何言?然桑叶可以饲蚕，桑葚儿可以果腹，且桑树的皮、叶、枝、根、果皆可入药，有不同的疗效，甚至于桑树的寄生物桑耳也对肠风、心腹痛、痔疮以及一些妇科病有疗效。现如今，桑树的无私奉献精神已鲜有人道，但在远古时期，先民对桑树却是由衷地感恩和崇拜，自古就有桑崇拜。而且很多神话传说中的神人、圣人的出生都与桑树有关。据说殷商贤相伊尹就生于空桑中，也有传说孔子也是出生在空桑之中的。当年孔子母亲颜征在睡梦中曾与神交，被告知：女乳必于空桑之中。醒来后，生丘于空桑之中。再往前推，空桑还是炎黄文明的发祥地。据《路史》载：轩辕氏，作于空桑之北。《吕氏春秋》亦载：帝颛顼生自若水，实处空桑，乃登为帝。据说神农九世孙也居空桑。正因为空桑是炎黄集团的根脉，所以曾遭到其他氏族集团的攻击。据史书记载，黄帝时，蚩尤曾伐空桑;舜帝时，共工曾振滔洪水，以薄空桑。上古不仅把空桑作为中华文明祖脉，而且还出现了空桑氏、穷桑氏等部落，并产生了空桑、穷桑等地名。当然，今天的空桑、穷桑等地名不一定就是当年空桑氏、穷桑氏的地望。桑哺育了中华民族的先民，据说黄帝的妻子嫘祖是种桑养蚕的创始人。因为桑的经济价值，为了争取桑树资源，不仅宗族之间发生争斗，甚至国家之间也会爆发战争。据《吕氏春秋》记载，吴楚边境的两国采桑女因嬉闹而发生争斗，随后，争斗不断升级，由两个采桑女之间发展到两家人之间，后又上升到两地边境争端，最后爆发吴楚两国之间的战争。这也就是引发诸侯国战争的所谓卑梁之衅。当然，吴楚争霸是春秋时期战略格局嬗变的一个重要内容，涉及到政治、经济以及文化冲突等方方面面，不一定就是两国采桑女嬉闹争执那么简单。但桑蚕经济在中国远古既已表现出重要的经济价值却是不容小觑的。桑如桃李一般无言，但却不似桃李那样招摇;桑如丹桂一样古老，但却不似桂花那样飘香。与林林总总花草树木比起来，桑是低调的，虽奉献而不伐其功，处乱世而不改其节。独墅湖边的孤桑是孤独的，虽远离喧嚣而遗世独立。我自恨没有三闾大夫那样的才情和如椽大笔，不能写出一首堪比《橘颂》的《桑颂》，但我想桑的品质也多有受命不迁、深固难徙的志节和苏世独立、横而不流的风骨。尽管我不通格律，但还是不揣拙陋，做了一首打油体的七律《独墅孤桑》。独墅湖边月亮湾，丹桂飘香心怡然。万顷湖面波光碧，孤桑茕立独参天。枝繁招摇春日暖，叶茂娑婆秋月寒。百代倏忽转瞬逝，阅尽古今终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