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阿拉姜色”观后感初冬。一场落雪,不仅在空中飞舞,在朋友圈也是诗意的。此时的雪像一位侍花者,大笔一挥,一切皆成白色的臆想。十点一过,我就出门了。楼下的雪开始融化,雪地上布满凌乱、肮脏的脚印。公路边那些干巴巴的观赏植物,只剩了几片树叶,它们举着沉甸甸的白色华盖,竭力站直。雪并不莳泥,落在地面上的,泥土均匀地饱吸水分。万物均匀地盖着天所赐的白衣。青城影院。贵宾厅。楼梯上就听见了开片广告的声音。当我打开手电筒高一脚低一脚进去时,想象中满庭爆棚的影院竟然一个人也没有。一瞬,有点愣怔,遂诚慌诚恐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一个人的影院。一个人的殊荣。一个人的电影《阿拉姜色》。“阿拉姜色”实际上是一首传唱在康巴地区的藏语祝酒歌,据说,它承载着藏族人最美好的祝福。如我想象的一样,这部电影还是磕长头,还是去拉萨朝圣,还是有公路片格调的“藏片”。我是如此喜欢看这种类型的电影。高山草甸,藏族碉楼,经幡,哈达,六字真言甚至是喇嘛们绛红色的僧衣,当这些我熟悉的人文风景跃然于荧幕时,我在观影过程中竟然有了意外的惊喜。故事在狗吠声中开始。我被女主人公恸哭的镜头吸引住了。这是怎样的一个悲情女人啊!她怎么了?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委屈?身患绝症的妻子俄玛梦到死去的前夫,半夜从梦中哭醒,她下了一个决心:宁愿付出生命也要完成前夫去拉萨朝圣的心愿。众所周知,信仰对于藏族人是如吃饭喝水一般的日常。《阿拉姜色》最值得去欣赏的,便是其朴实无华的藏族民众和真实动人的情感宣泄。无论是镜头语言还是人物性格,《阿拉姜色》将爱意和温情始终贯穿在整部剧中,最感人的是女主人翁俄玛细微的心境变化,那种克制,那种隐忍,那种不能抑制的崩溃,全部用恸哭来表现她极度的压抑和悲伤。很多人不明白女主人的心理动因,也是,不经历人生的苦难不会感同身受。《阿拉姜色》从描写一个藏民家庭的细碎日常出发,一段一诺千里的朝圣之旅,写下了一个藏族重组家庭的亲情与爱。它用晃动的纪实长镜头连贯起人物情绪,烘出的温情与悲伤瞬间让人沉侵其中。所谓朝圣,有人是这样说的:朝圣的人,不过是一些心愿未了的平凡人。我深有感触:有的人朝圣的方式是磕长头去拉萨,而有的人朝圣的方式是践行对他人、对自己许下的诺言。于我而言,整部电影最深刻也最动人的,是男主人翁罗尔基的两次背对他人的落泪——一次为挚爱俄玛的离去,一次为重新拼起父母合照的继子诺尔吾的理解与释然。看完电影,我的脑际里,这个中年藏族男人罗尔基的形象一直挥之不去:他略显佝偻的背,他被摩托车撞倒后的无能,他在朝圣途中遇到妻子病重,面对医生的诘责,仿佛像个犯错的孩子站在阴郁的天空下的束手无策……这样的罗尔基,简直就是我们身边疲惫中年人的真实写照。都说成年人的崩溃是不露声色、伤痛不露于外的,罗尔基,这个磐石般坚韧的藏族男人,在妻子去世后坚定不移地替她一步一叩首地向拉萨朝圣,作为一个真正的父亲以身作则地教导继子诺尔吾:“男人不应当总跟在别人后面”、“剪下来的头发不能乱撒,不能给别人添麻烦。”此时罗尔基的深沉和内敛,一个动作就倾尽内心所有的深爱。是的,他有着性格上的缺陷,有波动的情绪,但也有着自己的信念与善念。就是这样不完美的角色设定,却使影片显得更真实、更生动。当我看到诺尔吾粘合照片的镜头时,真的为罗尔基捏了一把汗,罗尔基的不懈努力、罗尔基的坚韧付出最终还是敌不过亲情在诺尔吾心中的分量,黑屏下,我们只能听到隐忍中默默崩溃的罗尔基哽咽的哭声,还有那句一个真正成熟的男人的话语:“把你父母好好安放在甘丹寺。”“最痴情的男人像海洋,爱在风暴里逞强,苦还是风平浪静的模样”,周传雄《男人海洋》里的这句歌词正好可以作为罗尔基这样一个中年男人的完美注脚。一次次的嫉妒与不甘,一次次的隐忍与泪水,但他在朝圣之路上慢慢放下了狭隘的血缘观念,慢慢超脱了自私的俗世情感。人只有在隐忍中放下,或者超脱于俗世情感,才能真正活出大我。罗尔基在朝圣的路上,真正活出了大我。《阿拉姜色》并没有把磕长头朝圣当做一件很神圣的事情来描写,整个故事里我看到了信仰、愿望、爱与遗憾,嫉妒与埋怨,挣扎与释然。俄玛下定决心磕长头去拉萨就是在一瞬间做出的决定。甚至朝圣的目的地和一路上的风景也表现的那么不经意。剧情的主线朝圣之旅,不过是个外在载体罢了,承诺、爱情、亲情、成长这条情感的主线才是影片的真正内核。影片前后遥相呼应的细节,则是点题的祝酒歌《阿拉姜色》。阿拉姜色,意思是——请你干了这杯美酒。影片中,这首歌在这个三口之家情感交融的关键节点重复出现。第一次,苍茫夜色中,一家三口坐在篝火前唱起了歌,罗尔基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充当酒杯,唱着祝酒歌“阿拉姜色”,诺尔吾板着脸不肯和继父说话,在篝火映照下,俄玛一脸温柔,诺尔吾沉默不语,罗尔基一个劲的劝他喝了这杯石头酒:“我们来喝酒这酒一定要喝我们来喝酒这酒要喝干”场面温馨而动人,不是说这个细节设计得有多好,而是觉得事情原本就是这样,一个普通人的家庭生活羁绊。第二次出现是在父子两人在最终到达拉萨前,罗尔基给继子诺尔吾洗头时所唱,在这里,祝酒歌表现了罗尔基即将完成俄玛夙愿的轻松和愉悦,而更多的是体现了在这长久的旅程中,与诺尔吾从争吵到理解的情感变化。用祝酒歌来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把那一腔热情,两厢祝愿全浸入酒中,是藏族人民的一种风俗。然而这首歌在电影里,并不是唱给远游的客人听的,而是存在于家人之间建立沟通与表达感情的方式上。悠扬的祝酒歌,象征着一家人的心终于团聚在一起。可以说,《阿拉姜色》这部影片并不主动去靠拢“信仰”的主题来提升自己的光环,而是试图呈现一种更可知可感的普适关系与情感。正是这样,《阿拉姜色》更趋平实,它所试图传递的情感更容易抵达每一个俗世里像我一样的普通人。如果说“信仰”的确在《阿拉姜色》中扮演了某种角色的话,这种角色也绝不是我们想象的那种神圣与虔诚,而不如说是借此引出了“包容”、“理解”这些更世俗的主旨与概念。其实,无论你走了多远的路,看了怎样的风景,经历了什么磨难,如果你学不会与自己与生活达成和解,那么,朝圣,就不算完成。影片暗藏意蕴的还有一点则是,世俗的包容与理解,恰恰同样能够带我们去往神圣的信仰应许的彼岸——让我们更坦然地接受冥冥中的命运,抚慰我们的心灵。电影在一声声剪发声中落幕,与大量的人物特写交相辉映的,是这些看似无意实则有心的丰富细节——当信仰终于融入到了生活,当人生的每一个细节都存着善念,当所有值得被爱与珍惜的都不是一个仪式,而成为生活本身,我们就完成了人生的朝圣。从这个意义上说,《阿拉姜色》最终只是一部淡化表象而专注于人物内心的最普通不过的电影。